001、叔叔說得對
端午節這晚,如軼本該早早回宿舍休息。 昨晚改了一夜的文案,天亮了才睡的覺。今天白天在民宿清理衛生時就已經哈欠連連,沒想到做完了該做的5小時工作后,老板又讓她臨時到樓下的酒吧幫幫忙。 她是義工,不拿工資的。每天做5個小時就是本職,本不用答應老板的請求。 奈何自從她來到這里后,老板一家子對她都太好。去郊區露營、去海邊燒烤,從來也沒有忘記過她。上一周她期末成績出來了,績點全班排第一,老板還給她送了個驚喜紅包。 受人恩惠,也該用勞動力償還。 端午節,酒吧里來過節的人多,這很正常。人手就那么幾個,忙不過來,這更正常。 她換下保潔的衣服,換了身自己的常服,挽起一頭長發,洗了手就到了酒吧后廚。 才晚上六點半,主打深夜場的酒吧就已經忙不過來了。 后廚的老猴和小高拼了命地制作甜點和小吃,流水的單子涌進來。如軼忍住困意,端上托盤,一趟趟地往外端。 正要再一次端出去時,老猴叫住了她:“13號桌坐人了嗎?” 如軼不熟悉酒吧的桌號,只有個模糊的印象:“大臺燈邊上的那個雙人桌嗎?” “對?!?/br> “沒有?!?/br> 剛才她找12號桌,路過那里特地看了一眼?;璋禑艄鈱⒛菑堊雷由系拿倒逭盏闷G麗嬌嫩,特制的香薰蠟燭是那一桌獨有的。她剛才還在疑惑,明明沒坐人,為什么要裝點得這么好。 老猴手上的功夫沒閑下來,嘴里也不停,接著告訴她:“那一桌要是坐人了,你隨時跟我說?!?/br> “好?!?/br> 如軼又端著托盤出去,調酒師Lucy又往她滿當當的托盤上放了兩杯酒,叮囑了她桌號。 酒吧燈光暗,她又實在困得不行。一托盤的東西,找了好大一圈才統統送到位。端著空托盤回后廚,下一個循環再次開始。 一趟接著一趟,似乎沒有盡頭。 好在墻上的后現代風鐘表還在轉動,最短的指針走得再慢,也過去了小半圈。 時間來到十一點半的時候,老猴看她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推過來一個杯子給她:“這才幾點啊,就堅持不住了?客人退了的咖啡,加濃的,正好你喝吧?!?/br> 如軼不跟他客氣,三口解決了馬克杯里的濃稠液體??Х绕鹦]那么快,她該困還是困,打著哈欠端起盤子,出去送餐。 小票條子上寫的是十二號桌。那一桌已經翻了兩輪了,她也總算弄熟悉了這桌號的位置。 端著盤子往外走時,正好遇見了老板和另一個人,從進酒吧的臺階上下來。 如軼在十二號桌旁放下餐,抬起眼,看著老板身邊的男人。 在老板身邊,他不算高,也不算瘦,正常的身材,卻因一身干凈的穿搭而平添了幾分干凈的氣質。一副半框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鑲嵌著藍寶石的項鏈簡單也低調,半藏在絲綢襯衫之下。 他看起來不年輕了,大概與三十出頭的老板一個歲數。下巴上鉆出一點幾乎微不可察的細密胡茬,但五官眉眼依然和他的衣著一般干凈清爽。 或許是咖啡起效了,如軼不再犯困,挺直了腰桿端起托盤,正好與他們打上照面。 “哥?!彼Q呼老板。 老板笑笑:“小如,辛苦你了。過了今晚就好了。明天給你放假?!?/br> “嗯,謝謝哥?!比巛W笑著,又看向他身旁的那個男人。 男人也含笑地與她對視一眼,轉頭問:“老吳,你們這兒還招童工???” 老板嘖一聲:“我是這種以身試法的人嘛。你別看她娃娃臉,我可查了她身份證和學生證,人家正兒八經的K大尖子生,早成年了?!?/br> “嗯,看不出來?!?/br> 男人笑得很溫柔,目光又在如軼面上停了停,似在觀察她的真實年紀。 如軼綻出一個燦爛的笑,不對著他,而對老板道:“哥,那我先去送餐了?!?/br> “嗯,去吧?!?/br> 如軼端著盤子往吧臺拿酒,與Lucy說話時,特地用余光瞥了一眼。 布上玫瑰與香薰的那張13號桌,總算迎來了它唯一的客人。 送完酒她就到了后廚,告訴老猴這個消息。 老猴神情里流露出幾分緊張,立馬催著小高:“快,去酒窖拿那瓶紅酒去?!?/br> 如軼笑著問:“什么紅酒,還要這么藏起來?!?/br> “咱們一輩子喝不起的酒?!?/br> 如軼笑而不語,耐心等待老猴手上的薯條出爐。 小高跑著去跑著回來,很快帶回了那瓶神秘兮兮的酒。 如軼隨意一瞥,笑容愈盛。 這樣的酒,至于一輩子喝不起么。 當年在她家地下室的酒窖里,這樣的酒拿來招待朋友都不夠格,大概率便是一年年放在那里積灰。等哪一天她小弟調皮進去玩耍,不小心砸碎了,都沒人會心疼一聲。 她從前聽哥哥和父親討論起陳尋時,就聽說過他低調。 唯一高調的時刻,便是在拍賣會上用超出估價三倍的價格,拿下了那一條名叫江之淚的藍寶石項鏈。那場拍賣會她也在場,若不是陳尋下手太狠,這條項鏈,此時應該在她的妝奩之中。 不過除卻那次拍賣會,別的時候,陳尋倒的確算是低調。 就如出來喝酒,喝的紅酒也不過就是這個檔次。 普通人對于奢靡的生活是沒有想象力的,這么次的“高檔紅酒”,在老猴的眼中,也是值得緊張的奇珍異寶。 “?!钡囊宦?,薯條響了。 老猴把薯條盛出來,放在如軼的托盤上。小高正在把酒倒進醒酒器里,可手邊的烤箱偏偏也響了鈴。 “高哥,酒給我吧,我一塊兒帶出去?!?/br> 老猴對如軼的細胳膊細腿深表懷疑:“你拿得了嗎?” 她自信一笑:“侯叔,你放心?!?/br> 兩個托盤,一個在一出后廚的第一桌便放下來。剩下那盤子里,便是“一輩子都喝不起”的紅酒和酒杯。 紅色臺燈下,相對而坐的便是老板和那個男人。兩人一人一根煙,老板拿著的是雪茄,他則是云龍。 老板的雪茄,一根的價格就能抵上云龍好幾包。 “哥,你們的紅酒?!?/br> 如軼將東西整齊放在桌上,又提醒一句:“這酒存放的時間很長,直立的時間或許不夠。不過這款酒醒酒的時間也不宜太長,否則它特有的清香也容易消散。這會兒應該正好能喝了?!?/br> 男人的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她倒酒的動作上,而老板更是起了興趣:“嘩,小如,你還懂這些呢?!?/br> “我是班門弄斧?!比巛W不用抬眼,也知道有人在看著自己,“我們學校開設了葡萄酒鑒賞課。為了好成績,我可是惡補過品酒的知識?!?/br> “尋兒,你看看,現在的大學真是五花八門地全面。哪天咱兩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也去找個大學上上?!?/br> 陳尋一笑:“有家蘊、有社會經歷,或許比在大學里能學到的更多。小姑娘,你說是吧?!?/br> 如軼倒酒的動作一愣,將酒杯放在陳尋面前,目光難免交接。 她壓下心中的驚異,扯出一個笑:“叔叔說得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