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醉囈
按理說兄弟兩個前后腳跟同一個人談戀愛不該這么招搖,但是字岳峙明顯就是要讓他知道,不僅約出來共友組局,還盛情邀請了字淵渟。 真是荒謬又張狂。 字淵渟當然不想參與這種鬧劇,但是手里握著的鼠標已經很久沒動,電腦屏幕自動鎖屏。 眼前畫面的突閃讓他回神,指尖點在鼠標上,在鍵盤上快速敲了幾個按鍵,鎖屏重新解開。 他看著空蕩的屏幕,突然煩躁地起身,拖過椅背的西裝外套,大跨步往外走。 他過去的時候桌面已經空了很多瓶,他們坐在酒吧的角落,燈光昏暗,只有來回掃蕩的彩燈偶爾能照見他們的面容。 他一來,原本還算熱鬧的場面瞬間變得冷沉。畢竟都是一起玩兒的,誰不知道字淵渟寶貝的跟眼珠子一樣的前女友?大家從來不覺得這兩兄弟之間有什么不和,但這前后腳跟同一個人談戀愛又是怎么個事兒? 字淵渟視線在圍坐的人掃了一圈,招呼也沒打一個,坐到聞千秋身邊。 “哥,來了啊?!弊衷乐沤o他打開一瓶酒遞過去。 他伸長的手臂舉著,懸停在桌子上空,都沒有遞到字淵渟面前。字淵渟視線轉到他的身邊,極親昵地靠在他肩頭的人。 視線停轉,好半天才收回來,字岳峙也不急,還是舉著手,這會兒字淵渟終于接過酒瓶,翻起一個倒扣著的杯子倒滿,靠上沙發,仰頭包了一整口。 像是剛剛聽見這點動靜,靠在字岳峙身上的人才清醒過來半點,耷拉著的眼皮掀起,眼珠在黑暗里透亮。 視線對上,她還像是有些懵懂,又或者并不在意,坦蕩蕩地對望。 字淵渟低頭,舉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一口悶完,玻璃杯砸在玻璃茶幾上清脆的重響,在這樣的嘈雜里卻并不足道。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昏了頭,于是隨著這聲響起身,打算離開這場荒唐的鬧劇,卻在走出隔斷的時候腳尖一轉,拐進了衛生間。 冰涼的水沖到臉上,似乎并沒有讓人清醒半分,不然他為什么不走? 手撐在流理臺上支撐著他整個上半身的重量,水珠從臉頰滑下來,他腦海里仍在一遍遍回想著李珂靠在字岳峙身上懶懶抬頭看他的樣子,那么漫不經心,帶著點輕佻的風情。 真是犯賤,他想。 為什么要來這場明知道礙眼的鴻門宴。又為什么不走。為什么??? 算了。算了。 隨他們吧,要談戀愛也隨便,他又不是閑得沒事成天盯著他們嚴防死守,說不定越阻止人家越是情比金堅。 他嗤一聲,抬頭看向鏡子,慢慢直起上身,重新把手放到水龍頭底下沖洗,甩了甩水珠,抬手整理歪掉的領帶。 他的表情恢復成淡漠,嘴唇扯平,突然看見鏡子里搖搖晃晃走進來一個人,頭發攏成一個低低的馬尾,在衛生間門口微暗的燈光里能看出來她臉上的坨紅,顯然是有些醉了。 關他什么事?她男朋友都沒跟著來。他一個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前男友,犯得著cao這心嗎? 他咬了咬牙,轉身往外走,余光里的人幾乎要撞到門框上。 太可笑了,在他這里被當成寶的姑娘轉頭跟別人談了,喝醉了都不見得來扶一下。 但是關他什么事??! 他臉頰繃得僵疼,驟然伸出手,在她真正撞上門框之前拽住她的手腕,徑直拖著人大跨步往樓道走。 他身高腿長,步子跨得大了她很難跟上,踉踉蹌蹌在后面跌跑,居然也沒吭一聲。 這讓他更來火。 沉重的消防門被他推開,他把人按在門板上,看著她朦朦朧朧抬起頭來看他。 裝腔作勢的平靜根本不堪一擊,他突然發難,捏著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去。 喝醉了的人還知道要拒絕,只在他碰了一下之后立刻偏頭。 字淵渟手掌下滑,虎口圈住她的脖頸,手指勾捏著斜方肌,像是掐著脖子把人重新帶到跟前來,手腕再一轉,手掌已然貼住她的后脖頸,手指延伸出來按著她的腦袋,這回她再也躲不了。 呼吸交纏,字淵渟聽見她“嗚”聲,甜酒氣息隨著碰撞的唇舌擴散到他的嘴里,甜膩靡爛。 唇齒碾轉,他親吻的很用力,直到她身子軟軟往下滑,他提著她的腰重新把人按牢在門板上,唇齒錯開的時候她伸手搡他肩膀,“字淵渟……” “還認得我?” 她睜著眼睛,水亮亮地抬頭盯他。 字淵渟突然看到她眼角蜿蜒下來的水線,原來水亮不是夜里的錯覺。 但是她安安靜靜,并沒有再反抗,甚至手指緊緊抓著他的小臂。 “他對你好嗎?”他問。 她懵懂點頭。 他偏頭嗤笑,連喝醉了都不管,算什么好?她還跟瞎了眼睛一樣。但是嘴巴仍不甘心問出一句:“比我對你還好?” 她似乎想點頭,但是醉意讓人坦誠,她遲疑,沒能點下去。 還算有點良心。 “玩夠了嗎?還是喜歡他?” 李珂被他困在懷里,認認真真盯了他大半天,大概是酒精作用,思維轉得緩慢,好半天才像深思熟慮想出了答案“嗯”出來一聲,隨后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字淵渟屈起手指刮她的眼淚,輕嘆一聲:“你有什么好哭的?!?/br> 他分不清她究竟為什么而哭,但他認為總不該是因為他的親吻。如果她介意這個吻,她該發火。 難道是因為字岳峙也擺明了跟她玩玩她為此難受?這個想法讓他煩躁。他承認字岳峙方方面面都更對她的胃口,但是她的性格也不該就憑這些就這么容易就跟他認真,不然的話……憑什么?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低頭收手把她攬進懷里。她在他懷里小聲壓抑著抽泣,乖乖順順,臉埋在他胸口,手折迭抓著他腰側的衣服。即使這或許只是酒精作用,也多多少少緩和他連日來的忿恨。 她總是這樣,絕情地說盡所有難聽的話,事后又總會留出來一節拖沓的小尾巴,撓得人心癢,像是再努努力,再伸手夠一夠,就還能觸碰到她似的。 “醉了就先回去吧?!蓖龍D跟一個醉鬼溝通是可笑的。懷里的聲音漸漸低迷,他眼神虛焦看著她背后的門板,“我讓程連第送你?!?/br> 她沒說話,字淵渟摸出手機,搜索框里按兩下,在聊天框單手點了幾個字,叫程連第過來找他們。 他才不想讓字岳峙看見她。 他管不了她,還鎮不住自己的弟弟? 字淵渟的胸口已經被她哭濕,在通風的樓道里漸漸變得冰涼。他想從外套里抽手帕,卻發現外套還遺留在卡座,于是用袖子,輕輕抹她的臉。 她順勢抬起頭,眼睛也閉著,鼻尖紅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顧。 “小沒良心的?!彼吐曊f。 于是仰著臉的“小沒良心”睜開眼,眼睛還是水亮,唇角往下一壓,眼眶里的水更加兜不住。 字淵渟簡直有些無奈,她在這種時候耳朵倒靈。 他下意識低頭親在她的唇上,安撫似的,隨后猛然反應過來今晚的一切行為對于現在的他們、分手了的前任都太過越界。 他一愣,覺得自己也算趁人之危,突然又聽見人喃喃:“我好難受……淵渟哥哥?!?/br> 門板被人敲響,沉悶的聲音,隨后門被推開,程連第看見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也不怎么意外,“走嗎?” 字淵渟還在想她剛剛的話,但是始作俑者已經低下頭,面容沉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 “走吧。我跟你一起?!?/br> 字淵渟把人抱上車,看見不肯再呆在他懷里的人安安靜靜閉眼后靠,避嫌似的,像是剛剛那一聲低喃只是他的幻想。 但是他確信自己聽到了。她不對勁。 他把手伸過去,裝睡的人立刻抽走自己的手,這會兒連碰都不給他碰了。 車停下,字淵渟看見程連第在市中心的公寓。他剛剛只顧著懷里的人,根本沒注意她說的目的地,“怎么不送她回家?” “她最近都住我這兒?!?/br> 字淵渟把人送上去,把人抱到床上,幫著給她擦完臉,在床邊坐下來,壓得床榻陷下去一點。 “你是故意的吧?!背脸恋妮p聲飄散在昏暗的房間里,不出意外沒有任何回音。 安靜下來他才有空去深思。就那么巧,他去洗手間,她后腳也來了。這是干什么呢? 他坐了一會兒,走出臥室帶上門,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程連第也已經洗過臉刷過牙出來。剛剛她插不上手,現在總要再去確認一下人有沒有安置妥當。 她推開門看了眼,床上拱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她沒停留很久,轉身準備回房,這才看到沙發上人還坐著?!澳氵€不走?” 字淵渟偏頭看她,手伸進褲子口袋,摸到最近都隨身攜帶的香煙,突然覺得自己最近抽煙的頻率有點高,于是碾了碾手指,空手抽出來。 “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他本來還只是想碰碰運氣,看見她這反應就知道她大概確實知道些什么,于是起身正對著她,一字一句地問:“為什么不高興,為什么喝酒,為什么住你這里,為什么……跟我分手?!?/br> 他太敏銳。 程連第當然也有私心。 不管是為了李珂,還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她都覺得沒有必要瞞著。 “她爸媽今天剛領離婚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