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珍重
清醒過來的字淵渟有點后悔。 在那種特定的條件下,幫助自己年少有為接管企業的冷靜克制都像是紙糊的一樣,根本不堪一擊。他有些唾棄自己的失控,并對自己馬后炮的歉疚感到自厭。 當晚不受控制的熱吻后,回到家,誰都沒有再提,他有些摸不準她的態度,但今天是約定好補課的日子。 他推開她的房門,一個半小時,她甚至比第一節課的時候更規矩,沒有見縫插針插科打諢,沒有心煩氣躁心不在焉。 字淵渟想,他大概看出來她的態度。 如果她只當那是上頭的擦槍走火,他又有什么資格讓她進入他混亂的生活? 他看她題目已經做得差不多,合上自己的開題報告,拿過她的習冊開始檢查。他強迫著自己認真去看答案和解題步驟,但是僅僅是目光停留在熟悉的字跡上,都能讓他不受控制想起來前夜昏暗車座上的擁吻。 神思不屬,小指突然被勾了一下,她下巴撐在另一只手上,抬頭對上他的視線,不閃不避,笑眼盈盈。 字淵渟心亂了一下,有點捉摸不透這是什么意思,只是手指輕輕動了動,沒掙出來。 “你前天按著我親,不打算負責嗎?”她墊在下巴底下的手輕輕點在自己的唇上,“舌吻?!?/br> 明明是她先親上來,后面也半點反抗都沒有,甚至能說得上主動,十分配合,秋后算賬卻只說他強吻。 “渣男?!?/br> 某個可能呼之欲出,字淵渟被她牽著手指,更多的是雀躍輕快。 片刻之前還失落于她的避嫌,臨到這個關頭,他又顧忌起來,剛剛想的那么多勸服自己的理由,她的年齡,自己的家庭。最怕的是她根本分不清對他是不是真的喜歡。 他知道李珂剛回國,這段時間對他親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邊根本沒有其他人。他不希望她現在的這個選擇只是出于不想失去朋友的惶恐?!澳阆肭宄藛??” “我昨天在小區門口碰到一個算命的?!?/br> 字淵渟懵然,不知道她又是怎么想說這個?!班??” “淵渟哥哥?!彼质栈厝?,兩個手肘并排撐在桌子上,上身前傾,視線落在他合著的開題報告上面的署名:字淵渟。 “他說我五行缺水?!?/br> 字淵渟看到她略顯得意的笑容,意識到她在說自己的名字。水字旁。他抿了抿唇,手指蜷縮,知道自己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李珂傾身靠過來,像那夜一樣,在他唇上印下一個淺淡的吻。像是確認,又像是烙印。 字淵渟只知道,只有此刻打心底里升騰起的巨大的愉悅歡欣是鮮活的。 - 確認關系后的每一天都讓字淵渟如墜云端。 字淵渟有些察覺到她談戀愛之后隱約的變化,對于男朋友與朋友的相處法則截然不同,像是更有恃無恐,熱烈乖張,那些面對朋友的時候收起來的輕微惡意也不加掩飾。 他并非不喜歡這種變化,甚至樂在其中。 她拉起他擱置在桌上的手,抽走指尖夾著的筆,捏著他的指尖摩挲把玩,觸點的酥麻蔓延開,他翻著書頁的左手陡然一松。 他喉結一滾,有些無奈,“珂珂,先讓我查完?!?/br> “沒有不讓你查?!?/br> 字淵渟指尖一蜷,又被捏住,他忍著沒有抬頭看,視線好容易在習冊上聚焦,空了大半面的大題,只寫了個“解”。馬上都快開學,他都不知道該怎么交差。 手指被人展平,掌心里同樣貼上展平的一只手。他吸口氣想抽手回來讓她先過來聽講,冷不丁聽見她先說了一句:“手指好長啊?!?/br> 他低頭看過去,確實比她長出來一大截,截然不同的骨感,連微瘦的手掌都寬出來許多。 接著他聽見人補齊下一句:“看著很能玩兒?!?/br> 她的語調很玩味,即使字淵渟不想想歪,但是在她連日愈發露骨的語言調侃下,幾乎是秒懂她的暗指,耳朵一瞬間泛紅。 他的腿動了動,沒辦法繼續聽她說下去,用了點力把手抽出來,拉著她椅子的扶手拖過來想讓她看題,沒想到一個字還沒說出口,椅子上的人撲到懷里,“忍不住了?想親我?” 李珂很喜歡看他故作鎮靜地掩飾自己的意動,更喜歡在這個關頭打碎他的辛苦克制。 “早說嘛,給你親?!?/br> 字淵渟在她撲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下意識摟住她,嘴里卻道貌岸然:“別鬧?!?/br> 鼻尖相抵,她沒親下來,上身毫不掩飾地壓過去,偏著頭掀眼皮看他,“好會裝啊,你都硌著我了?!?/br> 字淵渟坐在椅子里,察覺到她大腿用力下壓,但根本沒有退路,憋悶到臉紅,隨即下巴一抬,嘴唇送上去。 交纏的呼吸和燥熱的身體無一不讓他失態,嘴唇相貼輾轉,他控制著自己只在外緣吮吻,僅僅只是這樣停于表面的親吻都足以讓他難耐。 最要命的是身上的人顯然不滿足于此,舌尖輕輕巧巧探進來,若即若離地勾弄。 字淵渟渾身發燥,有力無處發的無力感實在折磨,他沒忍住叼住她的舌尖輕咬,聽見貼緊的唇齒之間瀉出一聲呻吟。 他陡然一僵,幾乎狼狽地往后靠,拉開點微不足道的距離,還沒來得及發力,被人訓了一聲:“不許推我?!?/br> 她追上來把他壓實,這次大概是因為不滿于他的掙扎,勾著他的下巴,舌頭伸進去攪弄,直到他破罐子破摔開始回應,她又咬住他的舌尖不讓他動,看著他在咫尺睜開雙眼,在他的注視底下,狠狠咬了一口。 他不設防,吃痛哼出來一聲,李珂頓時松開,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欲蓋彌彰。 她總是這樣霸道不容忤逆,但是教訓人也只是色厲內荏,巴掌后的甜棗給得太快。 她咬的時候是真的用了勁,舌尖都有些細微的血腥味。字淵渟看她一會兒,摸了摸她的臉,根本沒脾氣,只學著她也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助紂為虐似的。 她咬了人,這回乖下來,好好把錯題訂正了,最后還主動送他。 小區里的電梯有些年頭了,并不快,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跳得很慢。字淵渟伸手順了順她的頭發,“先回去吧,外面熱?!?/br> 李珂看了眼快到樓層的電梯,點了點頭,轉身想走,又被人拉住手腕。 她停下來,頭都沒來得及抬又被人拉進懷里,“這時候你倒乖?!?/br>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在她下巴摩挲,視線一寸寸逡巡,極繾綣的樣子。 視線如有實質,像是情感滿溢,李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說“要親就親”,他卻先一步俯身。并不是親在嘴唇上,而是在額心。 李珂一僵,有些怔愣。她親過好些人,也被很多人親過,或強勢或溫柔,但目標無一不局限在那兩片嘴唇,和只顧探進去的舌尖,沒有人會想在她的額頭停留一秒。 年復一年裸露在最外的額心不該是什么敏感點,但是在他的雙唇底下的方寸之地,奇妙地升騰起微癢,像是羽毛輕輕撫過脊骨,不管是皮rou還是筋骨,連每個毛孔都在叫囂。她很確定自己在顫抖,但是被人圈在懷里退無可退。 她知道字淵渟很喜歡她,但是這種珍而重之的情感一旦表露出來就會讓她隱約心虛——她不可能給他同樣的回饋,甚至連這段感情也不會持久,她一直是個沒有耐心的人。 他貼吻很久,直到電梯到達,門開啟又合上,才輕輕松開她?!昂筇煲??!?/br> 李珂沒答話,只是看他,他也沒什么反應,笑了笑重新按開電梯進去。 “字淵渟,”門已經在緩慢合上,李珂出聲,給了他第一個忠告,“別太喜歡我?!?/br> 電梯按鈕不大靈光,字淵渟按了一下沒能按開,在貼合到只??p隙的時候看到她轉身回家,也沒再堅持。 密閉的電梯空間里,他看著面前清晰照見的鏡子,面上的怔愣明顯。 她告訴過他自己并沒有談過長久的戀愛,新鮮感消磨得很快。剛剛那句忠告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對自己的清晰認知,但是她從一開始就給了他選擇權。 當時他是怎么說的呢? 他說:沒關系,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現在也是一樣。他的李珂,是最敏銳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