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初雪的吻
阿星拗不過徐云書,最后還是讓步,縮在陰暗小巷里等他。 過了一會兒,徐云書洗完手出來,耳后仍是粉的。 阿星笑嘻嘻回到他的身體里,安慰說:“人之常情嘛,徐云書,不要害羞?!?/br> 徐云書不吭聲,捂臉獨自別扭著。 阿星到底是個外來的魂,她感知不到徐云書的心情,繼續大搖大擺逛街。 “給你買件衣服好不好?” “都冬天了,總不能一直穿道袍吧,你說是不?!?/br> 沒等徐云書答應,阿星自顧自挑起衣服。 徐云書身型瘦高,阿星眼光又好,試了兩件都很好看。 她抉擇不定,索性都買下。 阿星拎著大包小包提前進站,坐在候車廳的椅子上慢慢等候。 無聊時,翻看他的手機。 徐云書并不約束,全都隨便她看,只要她別再想著用他的軀體上廁所,她想做什么都行。 阿星給列表里今天剛加的余暉發了句“大傻帽”,余暉回復一個豎中指的表情,但她拒絕接收,把對面人氣得不輕。 阿星哈哈大笑,然后去翻了翻今天的付款記錄。 徐云書一個在道觀土生土長的道士哪有什么大錢,余額可能還沒他在陰間的賬上來得多。 阿星毫無花別人錢的心虛感,反正食物進的是他的胃,衣服買來也是給他穿。 她托著腮,想到徐云書吃穿住都在道觀,平時驅鬼也不收錢,忽然好奇他的經濟來源。 “徐云書,你的錢正規嗎?別是鬼幣兌換成的人民幣?!?/br> 徐云書基本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現有的錢部分來自道觀每月微薄的生活補貼,部分是他大學時的儲蓄。 阿星又對他的大學生活感興趣,徐云書便挑了幾件與此有關的事講。 那會兒他半工半讀完成學業,機緣巧合下幫當地警署破過幾起惡鬼作祟的案子,得了幾筆獎金,一分不剩地捐掉了。 后來,他又幫一個招陰體質的女孩解決了困擾她多年的問題。女孩父親是個大老板,非常感激他的幫忙,發來酬謝金,他不收,女孩父親便一步一步爬上清云山捐贈香火錢。 阿星饒有興味聽他提起以往驅鬼的經歷,評價說:“啊,你錯過了成為贅婿的好機會?!?/br> “……” 徐云書頭好疼,解釋說:“那女孩是個小學生?!?/br> “哦,你不喜歡年紀比你小的?!卑⑿枪室馇?,八卦地問,“那同齡人呢?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喜歡過班里女生?是什么樣的女生?” 話題徹底跑歪,徐云書不說話了。 阿星興致上來,纏著他追問,徐云書被她鬧得不行,憋了會兒,小聲說:“我沒有?!?/br> 阿星不信,補充:“暗戀、好感的也算?!?/br> 藏在這副rou身里的屬于徐云書的魂體,逐漸變成一團輕盈的粉云。他認命般低頭,悶悶地開口:“我沒有喜歡過別人?!?/br> “嗯?好感的也沒有嗎?” “沒有?!边€是低悶的聲音。 “騙人?!卑⑿蔷蜎]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這樣情感空白,他們不都是遇一個愛一個嗎? 她想了想,擴大范圍:“男的也算?!?/br> “……” 徐云書又好氣又好笑,頓了幾秒,還是無奈回答:“沒有,男女都沒有?!?/br> “都沒有?你以前是有出家的打算?” 徐云書搖頭。 “啊?!卑⑿前l出一個單音。 徐云書問:“怎么了?” “沒事?!?/br> 阿星歪七扭八地坐在椅子上,身體不自覺搖擺,晃成麻花。 她開心得想跳舞。 啊,什么狗屎運,讓她撿到這么個白紙一樣純得不能再純的小道士。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沒人知曉這閉目養神的年輕男人剛剛在腦中進行了怎樣一番“自我對話”。 - 坐上車后,阿星往臥鋪上一躺,一路睡了回去。 徐云書這趟車買的時間點不太好,到站已是凌晨一點多。冬夜寒風刺骨,街道上冷冷清清,寂靜無聲。 濃黑的夜幕里,月亮掩在云后,透出些許朦朧光暈。 更深露重,徐云書準備在車站附近先住一晚,等到明早再回山。阿星忽地跑出來道:“現在回去好不好,我想回清云山了?!?/br> 睡過一覺后她精神正足,一刻也不想休息。 徐云書一向很好說話,看了看時間,還是打了輛回清云鎮的夜車。 夜晚的車途寂寥安靜,唯有盞盞街燈為伴。 司機與他閑聊,“這么晚去鎮上,回家???” 阿星附著在徐云書身體里,搶答:“嗯,回家?!?/br> 聲音清淡,說到“家”字時,尾音揚起。 阿星扭頭看窗,與出門時心境太不相同。 這一路暢通無阻,車程比平時短了十分鐘。 阿星道別司機,在山腳下仰望黑魆魆的清云山。 朦朦的云霧繚繞山間,隱約顯出一點山的輪廓,細聽,有風輕吟。 她拿捏不好崎嶇難行的山路,出了徐云書rou身,飄在他前頭為他引路。 在他軀體中待了一天,她的魂已沒有那么薄淡,徐云書看著阿星背影松了一口氣,跟上她步伐。 “徐云書,你走好慢?!卑⑿堑纛^飄在他跟前。 昏暗中,瞥見他發間一粒晶亮,伸手一摸,微微濕潤。 “嗯?下雨了嗎?” “好像是雪?!毙煸茣贸鍪謾C,打開手電功能。 蒼茫夜色里投出一束銀光,在那被照亮的小天地中,清晰可見漫天的晶瑩,輕盈地隨山風翩飛。 草葉枯敗,萬物冬眠,唯有紛揚的雪靜靜落著。 這一座山林忽然有種正被天地祝福的意味。 阿星哇了一聲,那場錯過的雪,她在清云山上見到了。 她欣喜地望向徐云書,發覺他睫毛上沾了雪粒,笑著要幫他拂去。 一湊近,那張清俊容顏占滿她視野,阿星生出這個場景很適合接吻的念頭。 這么想著,抬手便不是為了幫他撇去雪粒,而是攀上他肩膀。 阿星在雪中吻住了他的唇。 唇上傳來濕涼,徐云書一怔,顫了顫眼睫。 那粒雪無聲落下,融成水,滲入泥土地。 阿星開始吻他。 他手上提著東西,保持著僵硬站立的姿勢,像塊遲笨的石頭。 可他的嘴唇那么軟。 阿星笑,踮腳,閉上了眼睛。 于是,徐云書的心沉靜下來,也閉上眼。 他放下手中包裹,收起手機,小心翼翼將她冰涼的手揣進自己溫暖的口袋。 輕輕回吻。 夜空的云漸漸消散,皎月當空,銀輝下一人一鬼恍若白頭。 徐云書側頭含住阿星唇瓣,安靜抿吮。 他沒有嫻熟的吻技,動作仍是生澀的。 他的吻里除了一顆真心,別無其他。 有雪落在他們相貼的唇邊,阿星伸舌頭舔了舔,雪在舌尖融化,她又將那雪水渡給徐云書,徐云書包容地收下。 他們不緊不慢地接吻,貼向對方的每一刻,都希冀時間變慢。 冰雪荒蕪的世界,只有吻存在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