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瑀馨坐在書桌前，望著桌上那束已經枯萎的玫瑰花，想起當時收到花有多欣喜，再想想現在有多哀傷。

    剛才在她家門口，她看到梁宇瀚落寞的眼神時，她也覺得難過，但再怎么難過，似乎也只能這樣。

    陳瑀馨趴在桌面，滑開手機螢幕，看到梁宇瀚傳了一則篇幅不長的訊息，她沒有點開已讀，而是選擇無痕瀏覽的方式去看這則訊息。

    「我接受你的選擇，也祝福你，記得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br>
    不過是短短一句話，她卻覺得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一片灰暗，彷彿陽光再也照不進她的心房。

    她想起在高中的時候被當時的男友劈腿，還被數落的時候，梁宇瀚也是默默地找左毅安幫忙，兩人一起替她出氣。

    還有她被孫君佑背叛的那一天，她哭著打給梁宇瀚，他沒有猶豫，便答應幫她的忙成為代打新郎，當天晚上他還找了梁初寧，三個人一起吃宵夜。

    她被孫父、孫母謾罵的時候，他也跳出來替她說話，又或者，她爸爸以為劈腿的人是她，要打她一巴掌時，他也選擇替她承受，讓五指印烙在他頰邊。

    她的機車沒電了，打給他救援，他嘴上很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地來救她。

    他付出這么多，甚至勇敢的走向她，也口口聲聲跟她說不愿失去她，但是她做了什么？

    她這時才發現，她只有無盡的傷害他……

    可能唯一正確的選擇，就是讓他找尋比她更好的女人。

    但她知道，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容忍她的男人。

    ＃

    分手的第一天早晨，陳瑀馨一如往常地來到公司，像沒事一樣，坐在電腦前專心描寫劇本。

    跟平常不同的地方，就是戴了厚重的黑色方形眼鏡，藉以掩飾她哭了整晚的心情。

    不免俗的，季綵安還是來關心她了，送了杯咖啡過來，這彷彿是每一天的流程，綵安每天都這么做。

    「謝謝你?！龟惉r馨沒有表情的看著她，回話的語調也沒有任何溫度存在。

    「那個……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我昨天逛了一下臉書，我發現你被標註的那則貼文，梁宇瀚的帳號好像……關閉了？」季綵安果然是聰明人，一問話就問到重點。

    陳瑀馨微微愣了一下，她打開個人版面，才發覺梁宇瀚好像真的把帳號關起來了。

    她當然也想過是不是被封鎖了，不過后來想想，這種吵架就封鎖的幼稚行為，只有她做過，他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曾這樣對她。

    而且季綵安的帳號也看不到梁宇瀚的消息，看來他短期之內，是真的不打算開啟帳號了。

    「分手了?！龟惉r馨摘下眼鏡，揉了揉佈滿血絲的眼睛，口吻風平浪靜：「我提的?！?/br>
    「你認真？你為什么要這樣做？雖然我跟他不熟，但我看他對你很好啊，你為什么不好好把握？」季綵安睜大眼睛，低聲再三確認。

    「我不想讓他為難……蕭栩恩來找過我，他希望我可以放手，成全夏夢柔?！龟惉r馨握著筆桿苦笑著：「他特別提醒我，夏夢柔是張董事長的親戚，不是一般的小角色?！?/br>
    「可是開發組的人又不是說想替換掉就替換掉，這又不是辦家家酒?！辜揪Z安坐在她旁邊，壓低音量提醒她：「我看是蕭栩恩在肖想你吧?！?/br>
    「我不知道，可是梁宇瀚當時為了升職，做了很多的努力，那時候，他很開心的跟我還有他堂妹慶祝，他很喜歡這份工作，我不敢賭……」陳瑀馨沮喪地說：「反正我可能就是不適合談感情吧……談個戀愛總是跌跌撞撞的，只是以前都有他安慰我，現在……」

    她越說越覺得心酸，忍不住埋頭啜泣，抽抽噎噎。

    一旁的季綵安望著她傷心的模樣，有股無法言喻的心疼。

    季綵安右手臂一伸，攬過她肩膀，溫聲告訴她：「你真的不愿意誠實跟他說這些事情嗎？還是……如果你不敢的話，我幫你說呢？」

    「不，千萬不行……」陳瑀馨嚇得抬起頭來，帶著淚痕滿布的臉龐，連忙搖頭否定她好心的建議：「而且這件事情我只有告訴你而已，所以你絕對不能說出去……」

    「好吧?！辜揪Z安無可奈何地提醒她：「不過你昨天有看訊息嗎？浩哥有在群組提到今天要召開臨時會議，所以你今天會遇到梁宇瀚……」

    陳瑀馨雙眼填滿了驚詫，頓時忘了哭泣，她迅速打開公司群組，才發覺真有這么一回事，她昨天只記得沉浸在她跟梁宇瀚從小到大的回憶里，根本沒留意到浩哥的訊息。

    然而，當會議開始的時候，她卻沒看到梁宇瀚出席，基本固定的班底夏夢柔則是一往如昔，沒有缺席。

    以及，她更不想看到的蕭栩恩。

    今天主持會議的人是顧沄晨，他看了一下資料后，把目光放在夏夢柔身上。

    顧沄晨眼神帶著疑惑：「今天梁組長不會出現嗎？」

    「是啊，他忙得很呢?！故掕蚨鞔鸀榛卮?，寬闊的背部朝后緊貼椅背，漫不經心：「唉唷，我們只要把細節討論完畢，再帶回去丟給他做就好了，他為什么一定要出現在這里？我比不上他嗎？」

    夏夢柔清了清嗓子：「栩恩，這里不是海鏡，而且你是編劇，不是開發組?！?/br>
    顧沄晨依舊耐著性子，再詢問過一遍：「這場會議很重要，他不出席，也總要有個正當理由吧?！?/br>
    「他生病了?！瓜膲羧峥偹阏婊貞?，不再只顧左右而言他。

    「生病了啊……」季綵安刻意重復一次，聲音還拉高了些，深怕陳瑀馨沒聽見似的。

    陳瑀馨只是低著頭，喬著她笨重的眼鏡，假裝一點感覺也沒有，但實際上，她卻充滿疑問。

    梁宇瀚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小甜心，你今天怎么戴眼鏡了？」蕭栩恩注意到她了，若有所指：「你昨天睡不好??？」

    「蕭編劇，瑀馨有名有姓，請你別這么喊她，會被人誤會，況且，我們現在在談的是公事?！诡櫅V晨嚴聲糾正他的叫法，出聲保護陳瑀馨。

    陳瑀馨愣愣地聽著顧沄晨為她說話，她鼻頭一酸，想起了梁宇瀚保護她的時候……

    她努力收乾眼淚，告訴自己別哭，而且她的確沒資格哭。

    「欸，她有反對我這樣喊她嗎？」蕭栩恩刻意再喊了一次：「小甜心，你反對嗎？」

    「我知道蕭編劇是開玩笑……」陳瑀馨為了顧及大局，只好順著他的話說，照著他給的劇本走。

    顧沄晨著實瞪大眼睛，她怎么會這樣給人喊？據他所了解，這并不是她的個性。

    「看吧，你管那么多?！故掕蚨餍老踩珜懺谀樕?，看來她是聽話了。

    「如果梁組長今天不會出席，那這場會議也不需要開了，今天的會議我會自行跟雙方董事長報告，散會?！诡櫅V晨難得拐了彎的反駁回去，擺明就是不給蕭栩恩臉色看。

    「你這是在挑釁我是嗎？」蕭栩恩站起身來，拉了拉領帶，收起他紈褲子弟的風格。

    「難不成你會比他還更懂如何開發一款游戲？」顧沄晨不甘示弱，撂下狠話，起身看向陳瑀馨和季綵安：「散會了，走吧?！?/br>
    陳瑀馨還在想著該不該關心梁宇瀚時，就被季綵安拉著走，帶離了會議室。

    夏夢柔自始至終都沒有替蕭栩恩講過任何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陳瑀馨離去的身影。

    蕭栩恩則是拳頭緊握，重重捶在桌面。

    「你為什么要這樣呢？好好的一場會議搞成這樣?！瓜膲羧彡P閉筆電，收進她的黑色隨身電腦包。

    「哦，你比較高尚了？」蕭栩恩松開拳頭，把目標轉向她，食指勾著她下巴：「你不也偷偷動了手腳，以為沒人知道？再說要不是我，他們兩個會分手？你想倒追人家，功力還那么弱，真可笑?！?/br>
    夏夢柔被激怒得容顏驚變，她舉著手，大力拍掉他的不安分：「我警告你，如果你毀了我的計畫，我也會毀了你的小甜心，別忘記了?！?/br>
    「哎呀，我差點忘記你動的手腳，是有可能毀了她沒錯?！故掕蚨鲊@了口氣，假裝妥協：「不過也該走了，我想回海鏡玩囉?！?/br>
    ＃

    離開會議室，在準備回到辦公室的路上，陳瑀馨趁著季綵安去趟化妝室時，主動開了話題，想向顧沄晨道謝。

    「沄晨，謝謝你剛才替我說話，我很抱歉，你明明替我說話了，我卻沒有跟你站在同一邊……」陳瑀馨鞠躬道歉，向他釋出善意。

    顧沄晨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先關心她：「你今天好像不太好，你跟他吵架了？」

    陳瑀馨抬起她蒼白的臉，無精打采的回應：「我們分開了，就這樣，我先去忙了?！?/br>
    顧沄晨還在消化她跟梁宇瀚分手的消息，事發突然，他不太敢相信。

    下了班之后，陳瑀馨開著車，渾渾噩噩的打算回家，但靈魂彷彿不在身上，思緒也被掏空得一乾二凈，等到她回神過來，才發覺她竟然停在梁宇瀚家門口。

    她慌忙地想要驅車離開，卻看到梁初寧開了門走出來，再獨自把門帶上。

    梁初寧眼尖的看見陳瑀馨的車子，想都不想地就擋在她的擋風玻璃面前。

    「初寧，你干嘛！」陳瑀馨真是慶幸自己還沒踩上油門。

    「開門，我有話要跟你說?！沽撼鯇幉活櫵庠?，拉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手把。

    陳瑀馨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后，讓她上了車。

    「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去前面的超商吧?！沽撼鯇幹钢胺降某?，瞥了一眼陳瑀馨。

    等到她們抵達超商后，陳瑀馨把車子停妥，梁初寧也按耐不住她心里諸多的疑問，為話題做了起頭。

    「你為什么突然跟梁宇瀚分手？」梁初寧一開口就沒有好口氣，像在質問什么罪不可赦的罪犯。

    這不能怪她，因為是她撮合這兩人在一起的，現在搞成這樣，她也有點責任。

    陳瑀馨想了想，異常冷靜：「他主動告訴你的嗎？」

    「當然不是，是我自己這樣覺得的，所以我就逼問他?！沽撼鯇巹e過頭去，話音里還有點生氣的意味：「他說是他覺得跟你不適合才提分手，可是我一看就知道他在說謊，他那么喜歡你，他怎么可能跟你提分手?！?/br>
    陳瑀馨沉默了，她沒想到梁宇瀚會把分手的原因歸咎在他身上。

    陳瑀馨緊抿著唇，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是我提的?！?/br>
    「我也不意外，但是你太夸張了吧？」梁初寧頭轉回來，飽含怒意的雙眸瞥向她：「那天我跟你開玩笑說他有女朋友，結果你哭得快活不下去，現在你又把他甩掉，你到底在干嘛？」

    「他生病了是嗎？」陳瑀馨沒有正面回應，刻意讓自己看起來冷漠絕情。

    「這對你來說有很重要嗎？如果你覺得很重要，你怎么不自己去問他？」梁初寧真的是氣到頭上，不把滿腔怒火發洩完，絕不甘心。

    「那你好好照顧他吧?！龟惉r馨言不由衷，繞開話題：「你想問的話問完了嗎？如果沒有別的問題要問，那我把你載回他家?！?/br>
    「不用了?！沽撼鯇庨]上雙眼，大吐一口氣之后，睜開眼睛。

    陳瑀馨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只是任由她繼續發洩。

    「我沒有辦法再跟你當好朋友了，因為你真的……很讓人失望?！沽撼鯇幉涣粢稽c情分，打開車門后，離開了陳瑀馨的視線。

    等到她的視線里再也沒有梁初寧的身影后，她才抱著方向盤，低著頭大哭一場。

    她哭到哽咽，哭到整張臉脹紅，哭到難以呼吸，可是她知道，這一次再怎么哭，她失去的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