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罕見地愣了一瞬，眸間的冷意散去，細碎的光逐漸聚攏，凝成了一個小亮點。

    原來是她會錯意，原來眼前人比她想得要更偏心。

    一瞬間，她的心底蔓出難以言說的歡悅，這種感覺很陌生，只有在面對唐言章的時候才會出現。

    “唐老師，對不起，我理解錯了?！?/br>
    洛珩彎眸，眼底的笑多了幾分真，她眨了眨眼，乖順地低下頭，語氣溫軟。

    “唐老師可以抱抱我嗎?！甭彗裥》日归_雙手，“剛才在天臺上，沒有抱到?！?/br>
    ……

    她在撒嬌。

    少年人總是輕易通過這種方式拿捏關系，得償所愿。

    “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碧蒲哉聝A身向前，將女孩擁入懷中片刻，聲音很輕，“只是……有些接受不了?！?/br>
    “嗯，我知道。真的不考慮把他送出國嗎？”

    洛珩輕撫她后背。

    她的身子浮起又落下，眉頭再次微微蹙起，與洛珩拉開了些距離。

    唐老師在思考。洛珩站她跟前，僅一眼便篤定。這種神情的唐言章她見過無數次，像一個獨立于世間萬象外的靈魂，遺世出塵。

    她在等，等唐言章思考過后的決定。

    洛珩轉身，慢條斯理地喝起剛買的酒，醇香的麥芽氣晃晃蕩蕩地揚開。

    “對了，費用怎么算?！?/br>
    唐言章摘下眼鏡，揉了揉眼角，似是起了困意。她沒有正面回答洛珩的建議，避過話頭，另起一個。

    “一定要跟我算那么清楚嗎?！?/br>
    洛珩再次啜飲一口，晃了晃酒瓶，眼眸漸漸半瞇，懶懶散散地靠在墻上。

    “可是我還沒有想好，怎么辦呢唐老師?！?/br>
    唐言章站得筆直，雙唇抿起。

    “你想按小時結，還是按天結？”

    “要不等他分班考成績出來了再算？沒準我教得亂七八糟，他一點進步都沒有?！?/br>
    女人喝了酒，說出來的話都有些跑火車的意味，踏不到實處。身為教師，唐言章并不喜歡洛珩這個模樣，剛想制止，又想起重逢那日的場景。

    好吧，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畢竟自己也喝過酒，哪有資格去管洛珩。

    一時間，她覺著自己有些挫敗。

    “……不能這樣算，你付出了勞動?！?/br>
    唐言章拿出手機，停在轉賬界面猶豫了起來。她想按照一般教職工市價給洛珩算過去，又怕不夠，來回拿不定主意。偏偏洛珩又不肯開口報價，只慢悠悠地喝著酒。

    “唐老師，要不你手機給我，我來開?！?/br>
    洛珩瞧出她的為難。

    唐言章把手機遞過去，洛珩也看清了自己在她那邊的稱呼。

    沒有備注，還是Ava。

    她笑意重了些，巧的是，她也沒有給唐言章任何備注。

    她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還給了眼前人。唐言章接過，輸入密碼上面是刺目的“520”。

    調情調得明目張膽。

    唐言章立刻將手機息屏：“洛珩?！?/br>
    “不要生氣?！彼懞玫匚兆∷乖谏韨鹊氖?，“我真的沒想好?！?/br>
    “我沒生氣?！碧蒲哉驴人粤艘幌?，“按市價算，在這基礎上再加課時費行嗎?！?/br>
    “可是，一開始我就說了，只想討個吻，您也給我了?！?/br>
    洛珩的指尖悄悄刮蹭著她手背，在上面打轉劃圈。

    “最多只收這個數，多的我也不收了。那句話我可沒有騙唐賢，您于我有恩，我怎么能收那么多呢?！?/br>
    洛珩的嗓音繾綣喑啞，像一根根絲線往復纏繞。手背的癢意難以忽視，唐言章一向克制，她反握女人的手，制止了她的調情動作。

    “你不是說，最近缺錢嗎？”

    “嗯？我什么時候那么說過?！?/br>
    “飛機上?！?/br>
    “唐老師，你理解錯了，我不缺錢，但我也要賺錢?！甭彗裥α诵?，“賺別人的錢?！?/br>
    “……洛珩，你這樣我過意不去?！?/br>
    “不要這樣想，老師?！甭彗駹科鹚氖?，低下頭，放在自己發頂上，“當年我考試失利時，只有你肯定了我?！?/br>
    女人的頭發非常柔軟，和當年女孩發頂的觸感幾乎一致。她想起洛珩說的事了，那是發生在校運會后，初三上半期的考試。

    照理說，洛珩的成績一直優秀得很耀眼，那次月考卻意外失手。本以為只是偶然發生的事，再下一周的期中考也接連失利。

    不出意外的，她被各科老師連番盤問。

    唐言章特地抽出她的卷子，上一次這樣給她開小灶似乎還是初二。洛珩的數學成績并不難看，但也沒有到最好水平，唐言章便趁她來收作業時將她留下。

    辦公室的科任老師們七嘴八舌地開始連番審問。

    “洛珩啊，你這語文成績怎么回事，選擇題錯太多啦?！?/br>
    “英語的閱讀也做得很糟糕，這不是你的水平啊?！?/br>
    “是不是談戀愛了？馬上就是中考，洛珩啊，千萬不要掉以輕心，也不要驕傲自滿，知道嗎?！?/br>
    上次被嗆的男生好巧不巧也在辦公室里，延續了一往的陰陽怪氣：“哎喲，再也不能叫你年級第一了?！?/br>
    唐言章那會兒只覺得女孩有些可憐，孤零零地站她辦公桌旁邊，各種各樣的話語鉆進她耳朵，前些日子還被奉為學霸一夕間成了萬人笑柄。

    于是唐言章伸手，撫摸上女孩的發頂，在眼前人訝異的神情中，她露出溫和笑意。

    “凡事都有可能?！?/br>
    唐言章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予了她最高的肯定。

    洛珩雖年幼，但她清楚唐言章言簡意賅的六個字背后是代表對她的所有期許：你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你可以失敗，自然也可以成功。

    ……

    唐言章下意識地重新撫摸了下眼前人的發頂。

    洛珩眉眼微彎：“想起來了？”

    “嗯?！碧蒲哉乱哺冻鲂┰S笑意，“你長大了，長得很優秀，我當年沒有說錯?！?/br>
    “唐老師……”洛珩啞著聲音喚她，“謝謝你?！?/br>
    “不用謝?！彼栈厥?，似是還沉浸在回憶當中，女孩與女人的樣貌逐漸重合，近段時間來的曖昧意味被沖得淡了些。

    洛珩重新捉起她的手，偏頭將微涼的唇印在她手腕血管處。

    唐言章被燙得回了神，手無意識地瑟縮了下。

    “所以，唐老師，我沒有什么能回報你的?！甭彗竦穆曇粲行┖磺?，她貼合著她手腕，一路緩慢往下親吻，“價格我們就不要再談了，好嗎？”

    她想收回手，卻被人牢牢抓住。

    “洛珩……”唐言章喉嚨發緊。

    洛珩將她圈在懷里。

    唐言章身軀有些僵硬，她平復呼吸，緊握的手松開又用力。

    “你就不擔心…我的家庭嗎?！?/br>
    唐言章聲音艱澀，悶在她的臂彎里有些許呼吸不暢。

    “老師指的是哪方面？”洛珩懶洋洋地攬住她的腰，與她對視。

    “……譬如唐賢他爸?！碧蒲哉律钗豢跉?，“我的丈夫?！?/br>
    空氣似乎靜止了一瞬。

    洛珩唇角笑意不減，反而加深了幾分，她閉上眼，啄了啄她眉心。

    “這有什么好擔心的?！?/br>
    她的吻很輕，像羽毛一樣掃過唐言章的鼻尖和臉頰，感受到懷中人因為她的親吻而顫抖。

    洛珩的聲音跟她的吻一樣輕，還帶著一貫的慵懶，說出來的話卻震得唐言章雙眸迅速睜開。

    “我愿意做唐老師的小三?！?/br>
    洛珩的吻輾轉來到她唇角。

    “倒不如說，我天生就該做唐老師的小三?！?/br>
    “……胡鬧！”唐言章本想冷言斥她一句，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含多少怒意，反而有些柔軟，像極了調情。

    她已經能聞見洛珩唇齒間醇厚的麥芽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