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明顯感覺到身側人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中，雖然外表上看唐言章似乎只是累著了，沒休息好，但她敏感地捕捉到唐言章那絲不對勁。

    “唐老師，晚上有晚宴，你要參加嗎？”

    “嗯，那個是必須參加的?！?/br>
    “你如果嫌麻煩，我們可以溜的?！甭彗裉挚戳丝磿r間，“我下午要參加頒獎，估計一會兒就走?！?/br>
    “不麻煩?！碧蒲哉缕^，盯著洛珩外衣上的絨絮看了幾秒，“你在這學校讀書的時候開心嗎？”

    “算不上開心，但也不會難過?！甭彗駨氖痔岚锬贸鲂＄R子，審了一下自己的妝，“唐老師，你有過非常開心的時候嗎？”

    非常開心？

    唐言章擰起了眉頭。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似乎并沒有能稱得上“非常開心”的時刻。往前幾十年，她的人生按部就班，被學業填滿，畢業后被迫與人結婚，陰差陽錯下又有了唐賢。

    思及此，唐言章深吸一口氣，開心的情緒沒有被搜索出來，反而惹得心煩。

    “好像還真沒有?！?/br>
    “我也沒有。唐老師，你說在這點上，我們倆是不是還蠻相配的？”洛珩語調輕佻而隨意，對著鏡子抿了抿唇，剛抹上的口紅漸漸暈染開。

    唐言章眉心一跳，避開了這個話題。

    “弟弟成績怎么樣？”洛珩隨口問起。

    “還可以，不拔尖，中規中矩?！?/br>
    “黎城高中？”

    唐言章點了點頭。

    洛珩笑了笑：“要不要我幫他補課？雖然學的東西不一樣，但高一的知識我應該還是可以的?！?/br>
    唐言章眼眸動了動，最后還是搖搖頭。洛珩撩了撩頭發：“真的嗎，多少人求我補課我都沒去哦?！?/br>
    唐言章莞爾：“我只記得我幫你補課的樣子?！?/br>
    “嗯，唐老師教得很好?！?/br>
    兩人并肩在學校里走了一段，到了大禮堂，洛珩和她道別。

    京國交的大型集會設計得非常用心，恰到好處的音樂和主持人清脆好聽的發音都讓唐言章覺得舒心。到場的人很多，一年一度的總結大會并不會讓人發困，反而在燈光與聲音的刺激中讓人醒神。

    眾多的活動與獎項介紹完后，校長上臺致辭。校長是一位微胖的中年女人，笑瞇瞇的，舉手投足間優雅沉穩，即便只是講著官話，卻依然不會讓人覺得昏昏欲睡，反而被她話語中的抑揚頓挫吸引。

    “接下來有請16屆優秀畢業生李欣然……”

    一位位優秀的往屆畢業生穿著得體，站在聚光燈下游刃有余地發表感想。從入學到畢業到大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大方的笑容。

    “……接下來有請最后一位畢業生，來自19屆的優秀畢業生洛珩?！?/br>
    唐言章心跳亂了一拍。

    “就讀于全球top5的大學，在……”

    Top5？

    臺下傳來一陣輕微sao動。唐言章抬眸，看向了臺上噙著一抹笑容，施施然走向話筒旁的洛珩，洛珩比起其他畢業生而言更多了點沉穩，她的笑容標準而疏離，眼眸卻像含了水，波光瀲滟。

    一開始，唐言章以為臺下的sao動是源自洛珩就讀的大學，后來她又覺著可能是因為洛珩樣貌長得好看。等她再仔細一聽，就聽到了關于她的一些只言片語。

    “洛珩不就是那個Ava學姐，我之前聽我們部長提起過，說Ava學姐當年談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感情呢?！?/br>
    “??？怎么個轟烈法？”

    “據說，我也只是聽說哈，洛珩跟我們學校一個老師談過?！?/br>
    唐言章倏忽冷了下雙眸，手指扣住手提包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真的假的，師生戀？”

    “嘖嘖，不止如此，聽說那個老師還是個女的?！?/br>
    “嘶……后來呢？”

    “后來聽說沒多久兩人就分手了，也不好說……”

    窸窸窣窣的破碎話語拼成了故事，臺上的洛珩淡定從容，臺下的唐言章心亂如麻。

    洛珩并沒有過多發表在京國交的感想，她簡明扼要，談了下感受，祝福母校。

    “……最后，我要特地感謝一下Grace老師?！甭彗裾Z調平淡，眼眸微彎，“她是位優秀，耐心，學術水平極高的老師。如果說在京國交的三年里，我最大的收獲是什么，我想大概是成為Grace的學生這件事?！?/br>
    臺下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低呼。

    “對，那個老師好像就叫Grace！”

    “我靠，真的假的，洛珩直接在臺上表白??？”

    “所以Grace是誰，我好像沒見過？”

    ……

    唐言章別過頭，指尖微顫。

    京國交的晚宴盛大而隆重，訪校貴賓們通常被安排在一個會客大廳中自由挑選晚餐。唐言章端著盤子，看著眼前一排排精致的海鮮糕點，只覺毫無胃口。

    沒有被影響是假的。

    她沒辦法忽略今天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起初她聽聞洛珩談戀愛時，她內心并沒有太大波瀾，像洛珩這樣漂亮的女生沒有人追求才會奇怪。但當她聽聞對象是一位女老師時，她頓時被一股奇怪的情緒支配了自己。

    她很難說清楚那是什么心情，交雜了太多她不曾體會過的感受，似是憤怒似是悲哀，那一刻她只想問問洛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鯁在喉，毫無食欲。

    唐言章逛了兩圈，最后決定走出宴會廳，離開熙熙攘攘的人群，躲進了夜色里。

    “……唐老師?！?/br>
    洛珩穿著一襲金色禮裙，端著兩杯紅酒走向唐言章。

    唐言章沒有回頭望，只沉默凝視著不遠處的鐘樓。

    “怎么出來了，菜不合胃口？”

    “嗯，不太想吃?！?/br>
    “是不喜歡這種氛圍嗎？”洛珩晃了晃杯中的酒，就著夜色一飲而盡，“明天回去了?！?/br>
    唐言章嘴唇翕動，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洛珩將酒杯遞過去，溫淡的雙眸在黑夜里格外明亮。

    “你……”

    “想問什么？”

    “……你和那個Grace老師，發生過什么事嗎，我看你對她贊譽很高?！?/br>
    “Grace啊?！甭彗衽c她碰杯，叮一聲回蕩在兩人周圍，“是我一個高中教師，學術水平很高，人也很好?！?/br>
    官話。唐言章有些惱，轉身想折返回宴會廳。她剛邁出一步，便被洛珩牽住，后者眸光灼灼，有些危險。

    她說，唐老師，你想問的到底是什么，我就會回答你真正想問的問題。

    唐言章轉身，眉目嚴肅清冷，語氣自帶威嚴，她問，你們是什么關系。

    洛珩彎了彎嘴角，上前一步，將眼前人籠在自己影子下。

    “師生關系?！?/br>
    “……哪種師生?！?/br>
    “普通的，和我們不一樣?！?/br>
    唐言章深吸一口氣，斂去慍意，耳朵瞬間燙得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