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她
許池南在酒店外抽完那根煙等了一會兒才上去。 簡琮遠離開以后,這場聚會塌了半個主心骨一樣半熱不冷的維持著,殷惜昭把手指里的煙按滅在煙灰缸里,結束時,許池南趁著所有人沒注意,將它順走了。 是簡琮遠常抽的那種,薄荷爆珠,后勁兒很淡的奶香,確實適合女孩子,許池南姿態嫻熟,一口接著一口,站在熱夏的夜晚里,想很多事。 想起四年前跟簡琮遠初見,簡琮遠家里主搞尖端醫療的,陳辛家里是他們一級供應商,殷惜昭家里弄得雜,房地產醫藥都涉及一點,一幫二代說白了都是利益鏈上延伸出的友情,又在同齡,彼此之間關系都還行。 那個暑假將盡的時候,簡琮遠跟自己哥們兒組織著去周邊一個海濱小城玩兒,陳辛非要跟,最后呼呼啦啦十幾個人租了倆海邊別墅,大人們安排了保姆保鏢過來照顧小姐少爺們吃好喝好。許池南仍舊沉默的像不存在這么個人,大家最初對她的好奇很快就在她的沉悶和木納中消弭,不再關切她。 甚至忘了她。 一次遠游,許池南被他們拉下了,她當時還沒手機,原地等了半個小時,沒等來陳辛,等來了騎著摩托的簡琮遠。其實現在回想,他當時主要是為了騎他那從東港拉過去的新機車,在東港爹媽管得嚴不能騎,在這邊就自由多了,一來一回,可以環著沿海公路飆十幾公里。 簡琮遠比許池南大快一歲,十五,剛剛準備朝成年人邁入的年紀,一分是熟的,剩下全是少年青澀,但他的體格已經將近一米八五,坐在前面,能幫許池南遮住迎面而來的,整個海灣的夏風。 許池南聞到他身上干凈的風鈴的香氣,很淡,看見他耳后根的小痣,很紅,他的t恤灌滿風拂到她手臂上,很癢。 這段夾著藍色海洋氣息的路很快結束,夏天也很快結束,只有許池南困在了里面。 有個美術培訓機構邀請蔣奶奶去教國畫,工資開得挺高,蔣奶奶本來就覺得太閑,這一聽很心動,就是機構在她老家淮江,沒在東港,兩地隔著一百多里,說來也不算遠,琢磨了幾天,最后答應下來,老太太帶著許池南離開東港,去了淮江。 許池南以為他們倆此生有限的記憶僅存于那個夏天了,高二元旦,陳辛的一次任性投奔,讓記憶有了后續。 是在一個烤rou店見到他們的,陳辛手指點著桌子在叨叨,簡琮遠不知道是不太耐煩聽,還是本身心情也不好,皺著眉偶爾回一句,一抬眼,瞧見跨過裝飾隔斷走進來的許池南。 隔著幾米的距離,看到現在青澀稍褪愈發鋒利出眾的他,許池南呼吸放輕,而簡琮遠沒認出她來。 那一晚前面的部分,除了許池南心里在四季輪轉,實際上沒有什么可以品評回味的地方,一切的變化是無意間發生的。 她側著臉幫陳辛加調料,陳辛撞著簡琮遠的胳膊肘冷不丁說了一句:“哎,你覺不覺得池南側邊有點像惜昭啊?!?/br> 就是這一句。 簡琮遠朝許池南看過去。 第二天晚上,許池南恍恍惚惚地躺在簡琮遠身下,承受彼此初次探索的疼痛和喘息,大概就是因為這一句。 許池南一直不太懂,簡琮遠喜歡殷惜昭,為什么他們倆沒成,反而還攪合進她這位觀察席嘉賓,原來還有一個人。 叫殷惜昭舍了簡琮遠的喜歡不肯要,當眾失態。 許池南對褚時維的第一印象只有個名字,但大概勾勒出了他的畫像,有點好奇,有那么些感激,因為他的存在所以他們沒在一起,又有那么些憤憤不平,憑什么他讓簡琮遠傷心。 抽完最后一口,許池南上樓。 酒店前臺給了她房卡,這讓她可以不必驚擾簡琮遠就能直接進房間。 他倆在1001不是第一次,許池南輕車熟路走到電梯口,等電梯的間隙,不是沒想過自己應該轉頭走,但腦子里重復播放的,是簡琮遠和殷惜昭對視的那個畫面。 其實許池南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臉,看見他長而密的睫毛,黑亮的眼珠,偏偏就這么個側臉,比任何時候都讓她感覺心碎和難受,她跟其他所有的圍觀者沒有任何區別,只能站在人群里,看一眼他的喜怒哀樂。 許池南不會問憑什么,從始至終,她任何的不甘心都沒有過,但這一次,踏出電梯的時候,許池南想,我想要他一個專注的凝望,僅此而已。 門打開,整間屋所有燈都亮著,簡琮遠站在落地窗旁邊,單手拎瓶啤酒,聽見門響也沒回頭,看樣子站了有一會兒,那個位置能看見酒店下面的空地,至于他有沒有看見她在那里抽了一根煙,許池南不知道。 她的身影慢慢在玻璃上映出來,簡琮遠望著外面的眼睛往那兒挪,她把頭發上的皮筋拉下,頭發全部散開的同時,人被推到沙發上。 被殷惜昭氣出來的火借著酒勁兒發作,簡琮遠不知輕重,許池南被弄得有點疼,她忍著,發出微弱的嗚咽,頭半埋進枕頭,把自己的側臉留給他。 屋里空調開得低,許池南還是出一身薄汗,靡靡霏霏像細小的雨絲落在她身上,開出一個春天,終于在簡琮遠又一記深頂的時候,她轉了過來,咬唇半瞇著眼望著,霧蒙蒙的眼睛里有撩人灼燒的欲,還有她百般克制卻在這一瞬間泄露蛛絲馬跡的情,簡琮遠握在她腰間的手猛然收緊,他知道她美,卻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她的美可以燒心。 他在看她。 正是她想要的那種凝望,眼睛黑沉,許池南揪緊床單瀉出一聲喘,而下一秒,更讓她無措的來了,簡琮遠埋下頭,吻她。 他們從沒接過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