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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 季見予回到家時,文玉正踩著地毯在客廳來回散步。大雪的天,被困家里她渾身不得勁,坐一會兒就要起來走走,有閑情的時候還會自己練瑜伽。所以即便快六十歲,文玉和十年前幾乎沒什么變化,昂首挺背的,身姿輕盈,很多年輕女孩都沒有她的好體態。 家里保姆正在張羅晚餐,季見予主動問了句,“我爸呢?” 前年季宏飛就從京城回來了,坐到了省衛生廳廳長的位子,其實當年季見予去美國念大學之后,季宏飛就不怎么干臨床了。 “昨晚和一幫院領導喝多了,中午爬起來喝了碗粥睡到現在?!?/br> 季見予臉色寡淡,坐下來給自己倒杯茶,喝完舒舒服服一躺,揉了揉額角,很是疲累。 “看起來你一點都不關心他?!蔽挠裾玖丝煲粋€小時,兒子回來了,她才覺得腿有點脹,跟著坐下了。 “他是你老公,”季見予無奈一笑,“男人不管多大年紀,在酒桌上都是好面子的,喝不下也得硬喝?!?/br> 文玉笑意淡淡,“我看你老婆也不是很關心你?!?/br> 被她這么一攪和,季見予僅存的那點倦意也沒了,坐起來捻了顆葡萄吃,“我生意上的事,她也關心不著?!彼龡l斯理動著嘴唇,撫了撫眉,聲音是笑著的,“文女士,您精明一輩子了,怎么聽不懂我剛才那話的意思是,各家有各家的過法,就算你和我爸是我最親的家人,作為兒子,我也沒資格插手你們的夫妻生活?!?/br> 文玉嘆了口氣,把光纖如玉的兩只手癱在膝頭,感慨:“是啊,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家,能回來看我們一眼,是該知足了?!?/br> 季見予笑出聲,調侃她年紀越大越會撒嬌。文玉其實覺得兒子比年少那會兒更親近了,心口松快,但還是不合時宜開口:“怎么就你一個人?” 每個月十五號季見予會回家吃頓飯,是很早之前就約定好的事。蘇冷和季見予結婚后,也雷打不動跟著履行了大半年。 “她感冒了,我怕傳染你們,現在大冷天,尤其你們上了年紀的,生病很遭罪?!?/br> 文玉沒再說話,季見予睨了她一眼,笑談:“我看你也不是很關心她?!?/br> 知道他錙銖必較的,有心拱自己,文玉也沒任何不悅,理了理身上羊毛披肩,想起來這還是蘇冷買的。 “我又不會看病,也不和她一起生活可以照顧她,她一個晚輩,難道還需要我一個長輩哄著?” 話有點尖銳,季見予微微皺了皺眉,但沒說什么,姿態散漫地調換頻道,當作不在意。 靜了幾秒,又聽文玉說:“她現在身份是你妻子,無論對內對外。上回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說?!?/br> 季見予閉了閉眼睛,表情淡漠,做了個阻止手勢,“您已經罵過我了?!?/br> 文玉不為所動,佯裝無意繞過他表現出來的抗拒,“你在家喝醉撞到沙發摔倒,如果不是我過去給你們送東西,誰發現得了?” “我只是喝醉,意識還是清醒的,也沒摔到動彈不得的地步,一時懶得起來,誰知道被你撞個正著?!奔疽娪枳饋?,把遙控放回茶幾,“再說了,我說過很多次,我和她既沒有分房也沒有分居,那晚她朋友過生日,所以才回來晚了,沒有徹夜不歸?!?/br> 母子話聊不到兩句,斗轉間又回到十幾年前一樣,橫眉冷對。 “這個家都知道你寵老婆,季總你,不要陰溝里翻船才好?!?/br> 文玉先前的柔善笑意全然消失,面若冰霜,從茶幾抽屜里抽出一份報道,輕飄飄扔到季見予面前。 季見予瞇了瞇眼睛,忽然眉頭一松,無聲笑了。 一時分不清文玉生氣是因為蘇冷今天沒回季家吃飯,還是因為他被媒體拍到和某女星出現在酒店停車場。 無論哪種情況,都是令文玉無法忍受的。 “蕉蕉到了呀?” 客廳氣氛正冷卻,同時聽到季宏風酒未醒的沙啞嗓音和一道嬌甜女聲。 “爸爸,你不會剛睡醒吧?”蘇冷一句話引得季宏風哈哈大笑,鬼精靈。 蘇冷在玄關換鞋,抬頭對上季見予澄澈又漠然的視線,她臉竟然莫名一紅。 今天早上醒來,床邊已經整整齊齊的空了,她頭腦混沌,隱約記起昨天后半夜,帶有酒氣的熱息,還有敷到肌膚每一層紋理的綿軟觸感。 她默不作聲,不動聲色望回去,似乎是在質問他為什么今天不等她一起。 電話消息也沒有,是不想讓她來還是不想帶她回。 明擺著讓她在季家二老面前尷尬。 余光從茶幾上斜斜擺放好的報紙掃過,蘇冷和文玉打了聲招呼。 “見予說你感冒了?最近天冷,得注意身體才行,秋褲得穿上?!?/br> 文玉起初是疑心小夫妻之間出了什么問題,報紙的事,她已經處理得夠迅速了??蓜倓偮牭教K冷一貫甜軟的嗓音帶有鼻音,心里不滿消了大半。 長輩總喜歡說這樣的話,季見予從沙發上站起來,漠然看著。 蘇冷眼光一黯,但沒躲閃什么笑著答應了。 但她是死性不改,他和她從不穿秋褲。 四個人圍桌吃飯,就文玉話多一些,平日,也就蘇冷能和她嘰嘰喳喳個不停,但今天,文玉一直在和季見予聊安成證券新一輪開盤,外行人插不上嘴。 季宏風酒沒完全醒,整個人有些浮腫,講話也鈍,把一盤排骨蘇冷面前推了推,“蕉蕉,吃呀,你看你這么瘦,可不容易感冒?!?/br> 蘇冷抬頭,笑著重重點頭答應一聲,往碗里扒了兩塊排骨。 季見予吃得極其溫吞,還要和文女士匯報安成近期股票波動情況——畢竟,安成集團本應該是文玉的,可她做女兒的不要,文老爺子就給了自己最寵愛最得意的外孫。 黑椒牛柳做得咸了,季見予呷了口溫水,含在嘴里一點點融得更化。他抬眼去看對面桌的女人,長發低挽,穿一件白色毛衣,視覺上很溫婉嫻靜,陷下去的鎖骨窩藏了一團濃重陰影似的,兩條手臂架在桌沿,像竹竿。 杯子放下,季見予傾身拿走了蘇冷筷子正要巡落到的那盤黑椒牛rou,很理所當然地下命令,“太咸,不要吃了?!?/br> 蘇冷皺了皺眉,看他一眼,舉著筷子有些尷尬,心跳得很快。 可季見予淡漠,絲毫不愧疚,霸道地覺得所有人口味都應該和他一致。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沖一旁的保姆使了個眼色,保姆帶點窘火速撤掉了那盤菜。 文玉和季宏風都沒說什么,季見予口味淡,夫妻倆了熟于心。原本季家的阿姨孫子出生不干了,現在這個是季見予找的,他要把人開了都合情合理。 只有蘇冷覺得不舒服,胃里一陣發漲,驀地變得擁擠起來。她覺得一身白襯衫的季見予在餐桌上也沒有絲毫煙火俗氣,富有侵略性的五官精銳、冷峻,氣息都帶著壓迫感,雷厲風行如同在他的安成總部裁員,螻蟻眾生去留都在他一念掌控之間。 蘇冷不動聲色和他對視兩秒,筷子抖了一下,她虛虛扯了扯唇,又夾了一塊排骨。 * 飯吃完,文玉和季宏風也不留人,不到八點半季見予和蘇冷就從季家大別墅出來了。 雪還在下,不密也不急,灰色水泥地上松散鋪有一層白,探不清深度,亮晶晶澄明如星,路燈卻有些朦朧。 車門響了一下,蘇冷從圍巾里扭頭看了一眼,愣了愣。季見予拿了條黑色圍巾,姿態懶懶的,邊走邊往脖子上掛,“我和你走一段?!?/br> 他這個人,皮囊身型優越得過分,一身黑,精英風的冷酷,但下半張臉遮住,高挺鼻梁和深邃眼窩越發深刻,隨手戴好的圍巾根本不用整理,就賦予他一股不是那么活潑但溫沉的悠悠少年氣。 蘇冷沒說話,重新把面埋起來。 夜晚風雪更寒,眼睛也容易著涼似的。 “藥吃了沒?” 他嗓子被白葡萄酒浸潤過一般,蘇冷“嗯”了一聲,自己耳朵和胸腔都發震了,但其實弱不可聞。 季見予的皮鞋踩雪更利落,沙沙聲如風一陣陣刮過,他望著遠處藍得有些不真實的天,手里捏著煙,忘記吸了,輕笑一下,“今年的雪來得很早?!?/br> 蘇冷疑心自己聽錯了,腳步不自覺放慢,狐疑扭頭看他一眼。 可季見予只留給她一個清俊側臉,剛才說話吐出的團團白氣還沒散開,眼睛染霜一般,需要探尋。 他冷不防斜眼,與她對視,眉眼化開似的溫柔起來,但眼底其實是涼的。 兩人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沉默有時,蘇冷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呼吸跟著一滯,但沒有絲毫猶豫,很鎮定又很自然地拿出來,看了一眼,當著他面接通。 附近連遛狗的人都沒有,安靜如一座冰川,電話那頭的男聲好聽醇朗: “新衣服還在我后座?!?/br> 蘇冷紅唇張了張,下意識慌措一般低頭四處尋了尋,游其森似乎是知道她此刻反應,笑了笑,“你看你要怎么取吧?!?/br> 衣服是她和陳彌昨天逛街時相中的,但缺貨,今天店里才調送過來,蘇冷起床后只出了一趟門,把衣服取回來。 女人就是這樣,跟領快遞一個道理,如果是衣服鞋子之類的,天氣再惡劣也阻擋不了那顆期待的心。當然,如果東西是書或者什么,就另當別論了。 蘇冷咬了咬唇,本就捂熱的唇色更艷,被揉得飽漲一般,季見予眸色沉到底,眉峰那無知無覺積了點雪,一張臉被怒意洗刷。 他今天下午在商場,看到她和游其森一起,火要把人燒個精光之余驚疑到眉骨震碎般眼球發痛。 大冷的天,她又重感冒,竟然還敢給他亂跑,還和別的男人毫無嫌隙有說有笑。 季見予在大霧四起的邁巴赫里,像黑暗里的雕塑,就這么看著兩人消失,連之后寡淡又煩躁的洶涌人潮也不放過,通通要喪命在他森然眼神里。 可季見予更沒想到,蘇冷居然坐了游其森的車。 他根本想起不來,蘇冷前一天其實也坐了談時邊的車。 但事實不變——蘇冷對坐轎車有陰影,但她還是可以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上別的任何一個男人的名車,除了他季見予的。 如今,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商有量聊了兩分鐘,計劃如何要她的衣服。 “蘇冷,你不要太囂張了?!奔疽娪杪暰€沉啞,黑漆漆的瞳孔因為倒映著雪,越發亮,冷刃一樣恨不得刺穿蘇冷的臉。 蘇冷握著手機,眼睛一眨不??粗?,純凈如初,不辯解也不炫耀,只是安靜沉默。 季見予咬牙冷笑,喉頭要被什么異物擠爆一樣,偏頭重重吸了口煙,余光里,終于見她有點反應,肩膀瑟縮了一下往后撤,是一種欲蓋彌彰的張皇。 很久很久以前,兩人生氣鬧冷戰,他被她氣瘋,最喜歡那樣懲罰她,發泄自己。 ——在令人迷醉的煙香里洶涌又細致地吻她。 可現在,他只是伸出兩根手指毫不猶豫捏斷了猩紅煙頭,面色是冷酷的白,蘇冷看得心驚,嘴唇翕動了一下,但僅此而已。 “你記住現在自己的身份,要是有心之人抓到什么把柄,讓安成陷入風波,我不會放過任何人?!奔疽娪璋褵熗塘怂频?,像含冰塊,嘴里一點白氣都沒有,嗓音低柔冷淡。 在夜色流光的逆角里,季見予把圍巾摘下來掛到蘇冷脖子上。 他的整張臉,流暢鋒利的線條完完整整暴露出來,在突然急遽的雪里清晰不動。 動作是親昵又柔和的。 但蘇冷覺得他恨不得勒死她,黑冷眼睛里也不會有熱烈的一抹紅。 “你自己被拍了呢,季總?!?/br> 季見予覺得自己被體內逼出的怒火扭曲了視野,不然為什么在他身下小小一個安順的蘇冷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他皺了皺眉,十分不解地迎上了蘇冷諷刺的目光。 “要不是你媽動作快,現在該是我被一群人圍著呱噪不停?!碧K冷露出個厭煩又無奈的神情,抬起手不著痕跡推開他,自己把圍巾系好了,嚴絲合縫的,讓聲音更沉更悶,“我討厭那樣,你最好少給我惹麻煩?!?/br> 季見予掌心發燙,隱隱顫抖著,掐死她的想法都有。 胸口那,幾乎被痛感湮滅,稀薄氧氣與濃烈的尼古丁交纏著,無數惡劣又頹喪的情緒傾巢而出,爭論不休。 他的眼眶,漸漸紅了。 她到底憑什么,能沒心沒肺繼續和游其森做朋友,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曾經他們背叛了同一個人在一起,兩人分手,也沒鬧到老死不相往來,不尷尬、不懺悔,繼續做情人一般的朋友。 大學畢業那年的同學會,季見予就見識過。 原本以為,她現在已經是他合法妻子了,總該有點廉恥心。 可與過往有無法消逝的嫌隙,不能原諒和釋懷過往齟齬的,只有他季見予一個人而已。 他如此光輝耀眼,毫無差錯可挑剔的少年時代,因為一對狗男女,全盤成灰。 季見予低頭搓了把臉,抹上一絲譏笑,涼薄又漠然地插兜轉身,回去開上他的邁巴赫,一個人在雪夜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