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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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地點在她們小學附近,當初小學謝師宴也是在這家飯店,蘇冷熟門熟路,打了個車直抵。 她到得不算晚,可基本座無虛席了,有人喊了一聲,她瞬間成為全場焦點。 “李老師好?!?/br> 蘇冷率先向小學班主任甜甜打了聲招呼。 小學的時候,她算好學生,很討老師喜歡,所以面對曾經雷厲風行的班主任完全不心虛。 雖說大家長大了,可還是很自覺男女分桌,蘇冷坐到顏丹身邊,環顧一圈,看到隔壁桌正在和宋思超談笑的季見予。 頭頂碎鉆般的吊燈洋洋灑灑落下來,幀數過高,白晃晃一片虛無感。這時候,神壇頂端的人反而真實了。季見予一身黑白休閑裝,手懶懶搭在別人肩膀上,下頜線是清晰的,英俊皮囊的笑是飄的。 時光交迭,讓蘇冷有些恍惚。 三年前,同一地點的謝師宴,季見予并沒有來。 顏丹抓住她的手,蘇冷扭頭,看到一張更驚艷的臉。顏丹是那種很大氣的美,唇、鼻梁、眼睛,連額頭弧度都是精心量度過的比例。她小學時候就很懂得打扮,但不是追求小太妹那種超前夸張的風格,只用彩色皮筋就能編出各種好看的辮子。眉眼有東南亞人的深邃,其他部位精巧又和諧,反正當時蘇冷天天嚷嚷顏丹是實小最好看的女生。 三年之后,顏丹一頭黑發微卷,自然搭在肩頭,原本偏黑的肌膚敷了層粉,淡妝,是一眼就可以定論且毫無爭議的美女。 “你怎么來的?” 蘇冷聳聳肩,“和我爸吵架了,打車來的?!?/br> 顏丹捂嘴笑,覺得蘇冷還是從前那個蘇冷。 其實小學聚會能辦起來實屬不易,但這個班,不僅同學關系好,師生關系也格外和諧。上初中后,大家雖然分流到各個學校,可總有三兩個人還同校,感情聯系沒斷過,再加上班主任大力攛掇,畢業三年后的第一次聚會就這么辦起來了。 陸陸續續還有人來,都是首先和班主任打招呼,顏丹偷偷捂臉窩到蘇冷懷里小聲說: “我沒想到李老師也來,說實話到現在我就都有些怕她?!?/br> 顏丹成績不怎么好,以前經常在老師面前刷存在感完全是因為蘇冷她們那群人——多少有些家底,成績好性格活潑的。 “怕什么,老李對你印象肯定一般?!碧K冷有一說一,顏丹羞惱推她一把,兩人笑作一團。 旁邊那桌男生不知道時候一窩蜂湊過來,圍著班主任七嘴八舌,還沒開始就像喝嗨似的。老李笑得合不攏嘴,滿面紅光,一一認人,到季見予的時候眼睛一亮,“你小子,下次要不保送個清華北大什么的,就別來了?!?/br> 大伙會意,跟著拱火,各種吹口哨鼓掌,如此混亂情況下,季見予英挺身姿巋然不動,嘴角噙著一絲淺笑,清然氣質鶴立雞群。 顏丹給蘇冷倒飲料,倒下去之前不忘謹慎問一句:“今晚不喝酒吧?”蘇冷睨她一眼,漫不經心撩撩頭發,“還有后場?!?/br> 顏丹一挑眉,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班主任喊了一句:“現在在三中的,就你和蘇冷吧?” 冷不防被提及,蘇冷目光“唰”一下掃過去,被什么灼了一下,從耳根開始發燙。 “我沒她厲害,全科A ,老師你不如期待一下蘇冷同學保送清北?!?/br> 老李呵呵一笑,手一壓,還是當年那個cao控全場的架勢?!澳銈兏鱾€都優秀,我早和你們說過了,雖然現在干什么都需要漂亮分數,可人生價值不是靠分數去衡量的?!?/br> 顏丹聽到蘇冷“哈”了一聲,好奇看她一眼。 季見予居然也會承認別人比他強,蘇冷心虛,是對著班主任的。 因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比不上季見予那個變態,他那天在車里,都沒接文玉的話,今天卻當著眾人面替她畫大餅,其心可誅。 蘇冷覺得他不懷好意,笑意涼薄。她拿上那杯果汁搖到那幫男生聚集的地方,顏丹一頭霧水跟著看過去,冷不防和始終看著這邊的一道目光相撞。 氣氛抵達過高潮,怎么落也落不到冷清的低谷。 蘇冷搖到半路,發現季見予不動聲色視線不移,心口一滯,無意識捏緊了杯壁。 “李老師,我沒某人這么有自信,但我保證,一定盡全力?!?/br> 宋思超那幫人暗戳戳看熱鬧同時不忘給蘇冷讓出一條通道,一時間,老李身邊就只剩蘇冷和季見予。 老李臉都要笑爛,忙和蘇冷碰了一杯。 頭頂罩下來的陰影是皂味的,純純淡淡,和昨晚一樣。兩人靠得很近,渾濁的味越雜,季見予身上的香越顯。蘇冷懷疑他是噴香水了,可覺得這氣味又很平淡普通,在三中和他第一次見面說話時就熟悉入鼻。 如果是香水,她很想問一下是什么牌子。男生臭美起來,比女生更sao。 蘇冷就覺得楊易杰用的香水味太嗆,再貴也有種廉價感。 季見予斜睨一眼,蘇冷彎腰在他身邊,突然抬頭,鼻子皺皺的顯出幾條細紋,很像文玉養的那對馬爾濟斯,每次他回家都會跑到玄關搖著尾巴。 心頭一動,他手心有些癢,很想摸一摸那管秀氣的“狗鼻子”。 人群中不知誰提議了一句,“不如大家現在都過來,趁開餐前咱們就來張大合照!” 一呼百應。 有女生抱怨太突然,忸忸怩怩攜同伴磨蹭腳步,蘇冷提前過來,顏丹就是一個人了。她倒沒什么所謂,起身把卷發一抿,瞇了瞇眼睛似乎在尋找等會兒的站位。 蘇冷沒第一時間招呼她,悄悄看了眼身邊自顧整理腕表的季見予。 一股莫名沖動逆著肝經往上,蘇冷突然擺了擺手,很自然把顏丹牽到自己右邊,老李身后的位子。 宋思超說服一名上菜的服務員幫他們拍照,轟轟鬧鬧中,有人嘀咕一句:“就缺盧夢如了……” 蘇冷耳朵靈,眼珠子亂飛,后知后覺發現了什么。 可當鏡頭聚焦的剎那,她立馬笑顏如花,在懷舊場里,她敷淡妝的臉和身邊那個高挺英俊的男孩清晰度徒然拔高,年華正好的五官如畫飽滿。 服務員交還相機的時候忍不住再用rou眼看一遍剛才屏幕小方框唯獨自動聚焦到的兩人。 驚鴻一瞥,只是那笑,繁華過境,清寡平淡了許多。 有老師在場的局,大家多少有些拘束。按部就班把飯吃完,有人提議去唱k,自愿原則,老李推脫自己年紀大了,去那種地方耳朵受不了,把空間留給年輕人。 老師不在,很多人蠢蠢欲動,呼朋喚友準備分批出發去歌廳。 蘇冷一開始就說自己有后場,她不去顏丹也不去,六中周末也有宵禁,本來就不能回去太晚。 往外走的時候顏丹光顧著看手機,手提包沒拉嚴實,蘇冷剛給她塞的比利時巧克力掉了出來。 一雙干凈修長的手比她更快伸出去,顏丹心突突跳了兩下,剛才喝了點啤的,氣流往上涌直嗆鼻腔,她忍了忍,輕聲道了聲“謝”。 季見予把東西直接給她塞回去,沒說什么,一個人沒等電梯,步子又大又穩從安全通道走。 顏丹惘然目光尋到他即將消失的半個身子,一抹幽光點亮清俊側臉,點煙的動作,快到幾乎捕捉不到。 身后男同學呼啦爆笑,顏丹的心震了震,立馬扭頭張望四周。 大家不過是久別重逢,找回當年同窗情誼,三年隔閡一朝消失,又黏在一塊兒仿佛能做一輩子兄弟。 * 季見予從飯店后門撤離,雖然他并不忌諱自己毫無理由缺席后半場——只是單純沒興趣,不想去,但他還是習慣孑然一身輕地退場。 憋了一晚上,煙抽得有點猛,三層樓晃下來就已經燃到底了。走出閘門,他還在辨識四周環境,走馬觀花捕捉到路牙石上蹲著的一個身影。 纖薄、風情、一點點性感,滿頭涼滑黑發若有似無觸地,跟隨她沒節律晃動的上半身調皮試探。 季見予瞇了瞇眼,懷疑她在聽歌,似是為了驗證這一猜想,他鉆研變態題眼那股好斗的韌性拉伸蜷坐了一整晚的筋骨,邊打響指邊走過去,蘇冷還是毫無反應。 她這個樣子,人煙寥寥昏暗一角的落單少女,富饒多姿的背影就足夠引起異性興趣。 見色起意愿意裝一下紳士的,會像那天校門口踩自行車的黑皮體育生,遞過去一款最新蘋果機;起了邪念歹意的,直接從后面一麻袋罩下去她都毫無察覺。 季見予在她身后距離不到十公分的路燈陰影下站了半分鐘,臉色發沉,抬起那雙新球鞋直接朝她髂窩那踢了一腳。 “你媽的有病??!” 季見予本來就僵淡的表情一下停在喜與怒的臨界角度,黑白分明的眼閃過一把火種。 看她氣呼呼的,分明不是正常女孩的恐懼狀態,笑罵一聲:“蘇冷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br> 不知怎的,季見予想到了蘇南添,喝醉了一個口一個他家寶貝女兒,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正常社交應酬趕回家還要忍受被她噴得狗血淋頭。 要是他知道自己悉心保護的閨女這么橫,一點不愛惜自己,該多傷心。 不過季見予覺得蘇南添就算時刻提心吊膽也是咎由自取,把人寵壞是他的問題。 季見予眉間的揶揄一笑刺到蘇冷被風刮干的眼,她是迎風流淚體質,眼睛一下聚起汪洋,瑩瑩閃閃的,軟得有些黏牙的嗓音非要吼出怒音架勢:“神經??!” 季見予皺了皺眉,輕蔑轉頭把煙掐掉,扔了包紙巾給她,覺得她演技真是出神入化。 無論是當年被他拿剪刀戳胸口,還是在奶茶店智斗惡人,她的眼淚總是說來就來。 蘇冷莫名其妙,把紙巾拿到眼前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什么,注意力分明不在這個空間維度了。 “你不去唱歌嗎?”她把紙巾拆開,抽了一張出來就扔回去。 季見予看她一眼,發現她拿著整整齊齊的紙巾去擦她的小皮鞋,上面不過沾了點灰。他瞬間冷臉,譏諷她:“不是你到處宣揚自己有后場,怎么,就是在路邊聽歌等男人來搭訕?” 蘇冷一肚子火砰然炸開,紙巾揉成團直接砸他臉上。 “對,我在路邊等野男人,誰路過停車邀請我去蹦迪我就去?!闭f完,她上前一步,下巴揚起一個流暢弧度,“怎么,你要邀請我嗎?” 路邊有人吹了聲嘹亮口哨,輕佻笑聲此起彼伏,“美女,喝一杯去啊?!?/br> 季見予眼神一暗,冷刃一樣掃過去。兩三輛電動車上男男女女擠作一堆,奇裝異服,社會氣息濃重,但分明是同齡人的大膽熱情。 蘇冷的眼妝突然變得無比柔媚,笑容一過,她突然勾出三根手指小幅度抖著舔過季見予下巴,像逗狗。 背脊那根無形的弦驟然崩到極限,骨頭連著筋刮過血淋淋的皮rou,季見予頜角劈過幾條清晰的血管,隱隱抽動,沉聲叫她名字: “蘇冷……” 蘇冷置若罔聞,早在那群人的歡呼聲中上了一輛電車。 季見予抬起來的手臂頓感明顯,蓄滿力量但驟然落空,五臟跟著下沉。 負責開車那女生遞給蘇冷一支煙,朝季見予拋媚眼的同時小聲問了句:“誰???” 蘇冷熟稔點燃,被緊身牛仔褲勾勒分明的腿隨意一擺,指尖玩轉小小打火機,迷離瞥了眼,紅唇輕啟徐徐吐煙:“我們三中的學神啊?!?/br> 陳彌立馬喊了句:“帥哥,要一起去喝酒嗎?” 季見予站在原地,眉眼比烏云壓得更低,習慣高強度推理活動的腦子一團紛亂,在遲緩梳理眼前頹靡又熱情似火的一幕。 直到那幾輛車風一樣揚長而去,他才確認自己被耍了。 那群人是她朋友,她并不是百無聊賴蹲在路邊和他一樣單純不想去聚會下半場。 蘇冷的午夜生活從點燃那支煙開始。 這樣的蘇冷對他而言是極其陌生的。 小學的時候,蘇冷也時常和高年級學生聚在一起,沒完全長開的眉眼天生帶有上挑的傲意,喜歡雙手插在胸前與人對話,喜歡她的混混招惹她扯她馬尾她也樂在其中,大吵大鬧追著對方滿教室跑,習慣成為焦點。 可到底是嬌嬌小姐骨子帶蠻,她心安理得,虛榮心作祟享受混混地追求、和高年級學生做朋友,但從沒仗勢欺人,也沒自輕自賤傷害過自己。 可剛才,她妖媚像只狐貍挑逗他,欲生欲死朝他吐煙圈,季見予覺得蘇冷當真與街頭甘愿墮落的小太妹別無二異。 這種群體把踐踏傷害別人為樂趣,以此彰顯她們自以為高尚的情懷。 可蘇冷是高分考入三中的尖子生,家境學識背景強大的局長千金,她在學校走廊被老師抓到身上帶煙半天說不出話需要男朋友挺身保護,高朋滿座中對寄予厚望的恩師承諾自己會盡力勇攀高峰…… 季見予覺得滿街霓虹燈與夜無比割裂,但凹凸不平的缺口無法找尋,就像他總試圖回憶三年前甚至更久遠與蘇冷有關記憶的過程,并不順利,比摸索完全陌生的人更困難。 可季見予偏偏對這種赤手空拳深入荊棘的感覺上癮。 * 周日晚上返校,蘇南添親自送蘇冷到校,叮囑了一大串,最后猶豫開口:“蕉蕉,那天是爸爸不好,不應該沖你發脾氣。你,別生爸爸氣了?!?/br> 閨女第一次住宿,一個禮拜見不著,好不容易盼到周末,父女倆同在一個屋檐下,連話都沒說上幾句,蘇南添難受得抓心撓肝。 蘇冷面無表情下車,頭也不回走入夜色,馬尾隨著瀟灑步伐一甩一甩的。 三中振聾發聵的校訓標語變作燙金字體,醒目印在校門兩側。 人影憧憧,她足夠堅定、足夠決絕,真的強大到可以獨自奔赴廝殺慘烈的人生戰場。 蘇南添想起以前第一天送蘇冷去幼兒園,小小一團粉噙著淚牽著老師的手一步三回頭,憋著小嘴要哭不哭。他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趴在方向盤悶聲消化凌遲般的痛苦,直到保安過來攆人,提醒校門口不能長時間停車。 蘇冷站在保安亭,目睹那輛亮眼的私家車拐彎、爬坡,最后匯入洶涌車流,對執行公務歸來的保安大爺露出一個笑臉。 “謝謝叔?!?/br> “姑娘,我看你爸挺舍不得你呀?!?/br> “我也舍不得他呀,所以他不快點走我就沒法進學校上晚自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