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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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吃早餐嗎?」負責照顧我的護士一大早就來到我的病房,她拿著一個深綠色的板夾面帶微笑的問著我。 「沒有?!?/br> 「很好?!顾χc頭一邊書寫著一邊說:「果然是動過手術的人,該注意什么都知道?!?/br> 「嗯?!?/br> 「會緊張嗎?」 關于這個問題,我的口頭回答是不會,但我真正的回答是什么,我不知道。 其實我忽略了很多事情,手術的風險、我自己的情緒、其他人的心情……,這樣的忽略就像是體內自身的保護系統一般,為了不讓自己受傷所以選擇忽視很多事情。 就像我現在略過了自己緊張的情緒一樣,我回答了否定的肯定句,為的是不在這件事上掙扎太久,因為我知道專注這件事對于現在的我而言一點幫助都沒有,甚至會帶來反效果。 緊張源自于害怕。 但我不能害怕,害怕就代表著不相信自己了。 「真的不會?」她半信半疑的看著我,頭微傾向了右側。 我點頭,然后微笑著說:「真的?!?/br> 「那就好?!顾⑿χc頭,「你的手術時間預定在下午,到時候會有護士帶你過去,在這之前好好待在病房吧?!?/br> 「嗯?!?/br> 「對了?!乖疽呀浽绲介T口準備拉開房門的她,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一般倏地轉過身來問我:「你知道佳宣為什么辭職嗎?」 佳宣辭職了?那個不稱職的護士辭職了?我怎么聽都沒聽過? 「不知道?!刮矣闷降恼Z調壓抑著心里那些源源不絕的問句。 「是喔……」她有些可惜的說著:「還以為你知道呢?!?/br> 語畢,她緩慢的拉開了那扇木質的門,離開了病房,留下了疑問。 「佳宣是那個和我們一起去墾丁的人嗎?」坐在一旁的阿輝這么問我,看到我點頭之后他說出了他的困惑,「到底為什么要辭職呢?」 他的疑問和我的相同,已經在這家醫院工作了快四年的她為什么會突然辭職,這樣的問題讓我不斷地聯想到那天她在墾丁的笑容,看著海洋的她所露出的欣慰笑容。 說沒有頭緒是騙人的,我想,她會辭職的理由和那天的墾丁之旅脫不了關係,但到底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還是無法給出一個最好的解釋,好煩。 沒有釐清就無法釋懷,這樣的自己好煩。 「不知道?!刮覈@了一口氣。 「以后見到她再問她吧!」阿輝小聲的自言自語著,但那樣的聲音卻輕易的被我的耳朵捕捉。 我低下頭問自己,我還能夠有以后嗎? 「你會餓嗎?」阿輝用著稀松平常的語氣詢問著我,而我也以平淡的情緒回答很餓,我不知道阿輝是否和我一樣只是用普通佯裝忐忑的不安,我想問他,但這樣就會揭穿自己的防御,也會使那找不到出口的恐懼傳遞給他。 「好想吃早餐?!?/br> 「明天去吃吧!我昨天買的那個貝果好吃嗎?它的漢堡超難吃的,里面的rou是冰的欸!」 「貝果很硬?!?/br> 「真的嗎?唉,早就知道不買那間的了?!顾χ^續說:「十字路口那家好像不錯,明天我們再吃看看吧!」 「嗯?!刮液喍痰幕卮鹱屗也坏嚼碛裳永m話題,須臾過后我說:「如果,手術失敗了的話,你……」 「手術不會失敗的,想說什么以后再說吧?!顾驍辔业脑?,聲音有些緊張、表情微慍。 「那只是你的任性。你自己也很清楚我能活著走出手術房的機率有多少,不是嗎?」我看著他,但訴說的對象卻是我自己,「上帝不會偏愛誰,生命的額度是打從出生就決定好的,我們能夠做的只有完成該完成的,以及不讓自己后悔,就只有這么簡單而已?!?/br> 我走下病床,當雙腳接觸到地板時,那冰涼的感覺使我冷靜了不少,我拉開了小柜子的最下層抽屜,從中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小盒子的上頭有著大大小小的手印,他們大小不同、顏色不同、紋路不同,是附有溫度的人印上去的、是我走遍了醫院才收集到的。 我將那個盒子交給阿輝,并囑咐他倘若我的手術失敗了,要將盒子轉交給南。 「這是什么?」他問。 「潘朵拉的盒子?!?/br> 我的回答似乎沒有給他完美的解釋,但那是我認為最佳的解答。 潘朵拉的盒子源自于希臘神話,是宙斯給潘朵拉的神秘盒子。宙斯要求潘朵拉不可以打開,但是潘朵拉不敵好奇心的誘惑,還是偷偷的把盒子打開了,然而在盒子里面裝的是許多不幸的事物,疾病、禍害等。 潘朵拉把盒子打開后,原本寧靜沒有任何災害動亂的世界開始動盪不安起來;慌亂中,潘朵拉趕緊蓋住盒子,結果盒內只剩希望沒飛出去。因此,即使人類不斷地受苦受難,生活中遭遇種種挫折和折磨,希望都不會消失。 而現在阿輝手上的那個盒子,是已經被開啟過的盒子、只剩下希望的盒子。 「還有這個?!菇又覐某閷侠锬贸鲆慌_v8,并轉交給阿輝。阿輝用著疑惑的眼神盯著那臺機器看,似乎是不懂在那之中有著什么訊息。 那臺v8是我用之前的儲蓄所買的,花大錢買下那臺機器的原因我已經忘記了,也許是因為當時流行,而我盲目地將金錢揮灑于那股潮流中吧! 「這里面有什么???」阿輝問我。 「有海?!?/br> 去墾丁的前一晚,我從那一堆衣物中發現了這臺被我遺忘的機器。 我停下手邊的準備工作,輕輕地按下電源鍵期待它依然能夠運作,幾秒鐘過后螢幕探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我注視著鏡頭所拍下的桌腳,以及右上角那所剩不多的電量,思考著要拍下什么、留下什么。 然后,我看見了那片海。 「只有海?」阿輝蹙著眉,用著不解的表情問我:「海有什么好拍的?」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微笑著嘆了口氣。 我乖乖地躺在手術準備室里的病床,有點雞婆的護士替我蓋了兩條被子,說醫院很冷怕我感冒,我還沒告訴她現在是夏天她就離開了,託她的福,我留了很多汗,也許是人生中新陳代謝最好的一次。 每當眼前的那扇隔離門打開,我就會緊張一次,但那都只是醫護人員從門前掠過而感應太好所造成的巧合,緊張到最后那繃緊的神經逐漸變得遲緩,等到我的主治醫生真的到我的病床旁時,我已經懶的再抬頭看了。 莊醫生拿起床墊下的綠色板夾,仔細閱覽著我的資料,我平躺在床上看著他,一旁的護士則開始問我關于基本資料的問題。 「你叫什么名字?」 「都認識我這么久了竟然還忘記我的名字?!咕退阒滥鞘潜亟洺绦?,我還是忍不住對她開了玩笑。 然而她卻沒有罵我或是翻我白眼,她嘆了一小口氣后說:「你叫許廷凱,我怎么可能忘記?但這是一定要問的啊?!?/br> 「我知道,我只是在開玩笑?!刮覍λ⑿α艘幌?,但她只是面色凝重的繼續問我其他問題。 手術準備室到開刀房的距離并不遠,三條走廊、兩個轉角還有一扇門,在這樣不短的距離里,我躺在病床上聽著手術床的滾輪聲以及醫護人員的腳步聲,內心著實地不安著。 開刀房的溫度又更低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沒有想像中的刺鼻,我被推到了手術床的旁邊,我斜眼瞥了一眼那張手術床,不知為什么,有種想哭心情。 「等一下我會逐量加重點滴液里的麻醉藥,如果有任何不適要立刻告訴我喔!」聞言,我對帶著口罩的男醫生點點頭,馀光瞥見莊醫師正背對著我和醫療團隊討論著我聽不懂的問題,時不時都會有人來問我感覺如何、冷不冷,我總是笑著回答我很好。 這幾分鐘的和諧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我很好的錯覺。 我將頭側向右上方緊盯著點滴袋,緩慢滴落的點滴液就像刻劃著心跳,時間在此刻流逝的極度緩慢。突然,我的手開始發癢,然而我沒有立刻告訴醫護人員,并不是我想死了,而是我以為這樣的一小段堅持只要我能撐過去了,我就是贏家。 但我以為終究只是不可能的翻版。 「會成功的、會有奇蹟的?!刮覍⑿睦锏穆曇魠葏鹊貑埑?,然后不斷地覆誦,試圖說服自己會有奇蹟。 然而接下來我不停的咳嗽、不停的乾嘔,現實不斷的逼我正視恐懼。 嘴里低喃的聲音模糊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努力努力追尋氧氣的聲音。 那位男醫生發現我的異狀后立刻跑到莊醫師的身旁,他緊張的對他說了幾句話后,手術房的醫療人員開始手忙腳亂了起來,我的手被拉到棉被之上,一整片的紅腫與大小不一的紅斑闖進了所有人的視線,我聽到離我最近的醫護人員深吸了一口氣。 莊醫師急忙拔掉了我手上的點滴管,那瞬間,我感覺像是被上帝收回了身為人類的資格,眼淚不自覺地落下,冰冷的溫度慢慢地滑進耳朵。 我慢慢地閉上眼睛,用盡全力的呼吸,心臟彷彿被用力掐住一般,無法規律地運作也無法暢快地跳動,好痛苦。 腦中開始回盪著那些曾與我相處過的人的聲音,那些我曾經擁有過的美好、痛苦、悲傷在此刻瞬間涌上心頭。 ──許廷凱的世界,永遠都只有許廷凱。 ──不要管還能活多久,只要記得活在當下就夠了。 ──你可以哪里都不去嗎? ──為什么走進你心里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拿家人的愛和薇涵的愛來與我交換好不好? ──我也喜歡你,而且是很喜歡、超喜歡的那種喜歡喔! ──我相信你。 遇見南的這一年,發生了好多的事,這樣的一年是我從未想過的美好生活,如果、如果我能早點遇見她就好了。 可是面對為我付出這么多的南,我唯一做到的,就是違背我和她的約定。 ──反悔的是小狗。 「我……」我所剩無幾的力氣只夠我說出一個字,甚至我猜,能聽見那個字的人只有我自己。 后來,痛覺慢慢地從我的身體被剝奪,身體的guntang我也逐漸感受不到了,沒有力氣的我也無法睜開雙眼,隱隱約約能聽見的啜泣聲到了最后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對不起,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