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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陋篇(古言,NP)在線閱讀 - 阿噎留在世上的一口氣(三合一)

阿噎留在世上的一口氣(三合一)

后梁帝預備打斷他的腿,將他丟到廁所里。

    “你確實智慧,”皇帝贊許,“快去拜見你的老師吧。不過,你跟著他學,難道學成觀星待詔?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話。如果最后不如鷹犬,我就將你剁碎了喂阿羆?!?/br>
    他丟小盞,擦破息再的臉。

    息再淌血到頜,說著“謝陛下”,似乎在哽咽。等臉上傷口痊愈,他去了天數臺。

    許多年前,兩位孩童在隱士廬閑話的建筑,如今就在眼前。悠悠的高臺,靈曜浩蕩,群星環繞,上有為國師的少年,捧著帛,戴著簪,看到息再,搖頭流淚:“我父親死了,后梁的西征勝了,我沒能完成公冶氏之守,我錯了?!?/br>
    “換我,”息再安慰他,又像是使役他,“你來助我?!?/br>
    同一時刻,賀子朝也去拜謁少府。過路人認出他,又懷疑眼睛:“子朝,你這樣憔悴?”賀子朝凄然的笑。

    他坐在磚瓷之間,聽工官野談,弄臟了文士服,才感受到踏實。

    彼時舒尋音還沒有起招婿的心,等到心起時,賀子朝已經立志:“老師,我選好了路,今后我會在你處受業,通過考試做官,但不再以上卿為高品。銀闕子跟我,會受委屈?!?/br>
    舒尋音急了,將天數臺的占卜結果告訴他,只換來賀子朝的長揖:“師恩沒齒,但子朝并沒有那種命?!?/br>
    他轉回太學,恰逢息再。

    兩人同來同往,較之前更親密,卻在心境上殊途了。

    郎多貴族。

    其中的佼佼者,卻出身平民。

    后梁帝常與他馳逐,冷落其他青年。

    車遠去,非議起:“息郎息郎,巧嘴與厚臉皮,得到皇帝的器重,其實并沒有什么本領?!?/br>
    不過,息再以射策考試甲科第一的成績畢業,擢為郎,實在無可挑剔。因此當著他的面,眾人又說不出什么,有壞心者,不過偷偷使絆。息再自覺,總能避開,但次數多了,終于被后梁帝發現。

    皇帝生出不滿。

    “郎官們不服你?!本捡{車馳逐,一直跑到左馮翊,后梁帝在前車說話,息再在后車不語。

    “你從小到大,拜過多少老師?大概沒人教你統御吧,”后梁帝放慢速度,使兩車并駕,“躲避退讓,不是御人之道。我來教你?!?/br>
    揚塵中,惡人掛笑。

    息再低頭臣服,其實也在勾唇。

    白天,他在近侍處,陪皇帝荒唐,夜里聽金鑰匙落下,才徒步去天數臺。奉承者誤會了,說息再即便為官,也不忘半夜給老國師執帚。無人知道他的真心。

    “后梁根基在楚,卻敵之地在燕、趙之間?!?/br>
    天數臺一角點燈,青年并少年正讀地圖。

    “燕風奇譎,國內多游俠??袢瞬豢勺矫?,一會兒愿意為朝堂效力,一會兒又要造反,最難籠絡?!?/br>
    “那么便不籠絡,”息再下判斷,看到千年持保守態度,他靠上臺石,“但燕國坐擁六郡,地廣人稠。未來會有這么一天,我們開始動作,而它在翻覆之間,成為隱患?!?/br>
    “趙南于燕,能夠制衡,”千年折下翠羽簪,去點卷軸,“不要忘了后梁制勝在趙國三軍。其中,常山軍最勇武……”

    老國師起夜,被兩人嚇一跳。

    看千年披頭散發,他皺眉:“看書便看書,端正一些,息再如今為郎,你在他面前做兒女子樣,是給他難堪?!?/br>
    千年勸走祖父,繼續談話:“不過,趙國三軍主帥均為五世貴族,我想,非要切中關節,才能動搖他們?!?/br>
    兩位年輕人苦想很久,也沒有什么關節的頭緒。

    千年怕僵:“不管燕趙了,看近處的三輔。三輔在如今這位天子腳下,最多刁民,與其恩威,不如與其小利??上阄也皇歉蝗??!痹秸f,他越掃興。

    “你戴這支簪,我當你是富人?!毕⒃冱c一下他的翠羽簪,受到千年的踢腿。

    “我看你穿郎官的繡衣,也像富人?!眱扇讼嗫?,息再只用五成力,就讓千年喊痛:“你這是什么手勁?之后好做個郎將?!?/br>
    老國師起夜回來,看到此景,以為千年耍小孩渾,連忙去推孫子:“你也近六尺了,難道不害臊嗎。別鬧息再,不然我不許你們見面?!?/br>
    千年含混過去,之后燈下坐,低著頭說:“我近六尺,做的事卻與小時候沒分別。就像剛才,我一空談,就收不住,竟忘記自己空的是兩袖,其實什么也做不到?!?/br>
    息再按他肩膀:“我也兩袖空空,所以要向上,為郎,為將,為令……你助我,讓我來?!?/br>
    他欲笑未笑的樣子,最惹人遐思,千年就多想了。后夜,送行至臺下,千年猶豫著,喊住他。

    “息再,你向上,勢必要跟你父親共同進退。我怕,怕你,唉,最近,我聽人說,他帶你去詔獄羞辱囚犯,帶你殺人,帶你馳逐并擄掠子女,還帶你騎奴隸游苑,”千年揪緊了手,“我了解你,所以怕你耽于這些,變回后梁帝的兒子?!?/br>
    息再嘲弄他:“你果然與小時候沒分別?!彼餍潆x去,走到離天數臺不遠的柳道中,才捋把柳葉,蓋住發燙的臉。

    千年真是靈童,能洞見人心:至高的權力最美,如息再這般人,一旦見識,無法不對其垂涎。

    他回郎署,一夜未眠。白天開始,他的統御之道也開始。一年后,息再遷郎將,三年后,增俸至萬錢,如果不是恰逢大事,息再便要在年末拜令郎中——已無人敢非議他。

    三年后的一個寒天,相思殿掛白。

    后梁帝步入殿中,遙望畫像。

    為了亡妻,他罕見地守禮,悼念之前,還特意做了齋戒,換了單衣。

    “今年是阿噎下世的第十年,我無心做事,你的升遷就等到年后吧,”他話過半,嘆口氣,“你入省晚,大概不知阿噎,唉,她可是陪我長大的女子?!?/br>
    息再一味說是。

    等后梁帝在相思殿大慟,高喊“與我不終之藥,我要去天上找椽欒”,接著卻召幸連七子時,息再才退出來。他繞殿行走,打發時間,不小心被白幡拂面,拂出眼淚。

    身后一聲“息再”,讓他平靜。

    “你又在陪侍?我找你很久?!辟R子朝走到他身邊。兩人同時聽見相思殿傳出吟哦,便向一旁的偏殿去。

    “什么事?!?/br>
    “請你的郎官放行,夜里我要入禁中?!?/br>
    時下,賀子朝是工程營繕的主官,主持建造了許多臺榭宮館。這次夜忙,是為了坍塌的肖不阿筑堂。

    “肖筑堂在營造上有錯,所以不穩??蓱z楚相,受了驚嚇,好幾天不準人近,”賀子朝說著,塞給息再一個卷軸,“你之前求的楚地瓦頂,在這份圖上有所體現。你有閑暇,不要光看,拿去練習吧,我知道你的繪制極差?!?/br>
    息再大笑,被賀子朝捂住嘴。

    “先皇后祭日,收斂?!?/br>
    “子朝,你活潑了?!?/br>
    賀子朝也低頭笑。息再因此看到他額上的細傷。

    “少辛苦?!?/br>
    “你竟會關心別人,我聽同學們說,你已經成了小暴君?!?/br>
    息再勸他勿與昔日同學來往,就讓郎官帶人遠離相思殿:“快走?!?/br>
    四下靜,息再展卷讀圖:浪一般的瓦壟,昭示楚國的壯美。他慢慢地看,摩挲紙面,像在觸碰與他同血的一人。

    夜里,息再端坐在郎署,有人從側門進。豆燈照路。那人拘謹的影,一點一點挺直。

    肖不阿來了,兩脅有書信。

    息再不請他坐,拿信快讀,將長沙、東海兩郡的部署變化放入心中,隨后燒掉信封。

    數年前,楚王唯一一次入省,被少年息再抓住機會,安排浡人跟隨。幾位浡人到楚邊境,分居長沙、東海兩郡,如今,得意者已經當上軍官。

    他們為息再授意,將信息混進楚國上書,一同入省。楚書由楚相分揀,層層傳遞禁中,浡人的書信便被肖不阿秘密挑出,交給息再。

    起初,肖不阿害怕,收送幾次后,就勸息再:“還是在省外設置一個別居,派專人管理吧。像這樣公然來往,被發現了怎么辦?”

    “被發現,你便去棄市?!?/br>
    肖不阿只好繼續,每天都心驚膽戰,至于一年的末尾,同僚見他,紛紛感嘆:“為相之后,不阿瘦成這樣?!?/br>
    不過,時間越長,肖不阿越能體會息再的感情——深沉而老成的青年,雖然在養羽翼,卻不讓任何人接近真實的他,哪怕是千年,也不過陪他做泛泛的展望。只有一人除外,就是肖不阿自己。

    息再向肖不阿明確:“我要當皇帝?!?/br>
    肖不阿哽咽:“當然,你本應是儲君?!?/br>
    他對息再,像對有所虧欠的親兒,希望他好,卻不敢用力。過段時間,肖不阿委婉地勸說:“要當皇帝,殺一人,占一宮,遠遠不夠。然而一個單薄的郎將,能做的事不出殺人占地,我想,他需慎行?!?/br>
    “單???”

    “孑然一身,難道不單薄,”遇上息再的冷眼,肖不阿連忙改口,“當然,他還有位老仆,忠心無二?!?/br>
    “你和我母親,是怎么回事?!毕⒃俨辉干壳?,隨口問些其他,卻看到肖不阿遲疑著,忸怩著,最終露出柔和的笑。

    “我陪椽欒長大,別的沒有什么了?!?/br>
    比起后梁帝,肖不阿的相伴長大,更加動人。息再第一次接觸一種情感,卻不能領悟,許久以后,才知世上有種男女之間的愛……

    閑談很少,因為時間緊迫。

    兩人不便來往,常常說完正事就分手。這次由于住處坍塌,工官群聚,忙著修繕,肖不阿可以不歸,正好在息再處過夜。

    “長沙郡松散,東??ふC,但按浡人所說,兩位郡守的性格與行為卻不相符?!毕⒃僮聊ブ?。

    肖不阿在一旁,欲言又止。

    “說?!?/br>
    “楚國是后梁腹地,兩翼有重兵,朝北處有大澤。息再,你要取那處,必須先取侯位,有自己的封縣和子弟,進而圖謀。無兵無甲,救不出楚王?!?/br>
    息再移開鎮信的銅獸:“誰要救他?讓他自救,從楚國出來?!?/br>
    肖不阿不明白,卻見他一把火燒了一堆信,在火光里笑。自得的笑容,并無孟皇后之風,反而與后梁帝神似,不禁心悸:“你如何打算,一定要告訴我——”

    有劈裂聲。

    兩人同時發覺。

    肖不阿去搶。息再早探進火中,救出竹簡:“誤燒了?!?/br>
    “啊呀,是我失職,”肖不阿詫異,“這是什么,夾在書信里,我竟沒有發現?!?/br>
    指寬的簡片,題“與兄弟”,用筆清雅。

    “哦,是楚王小書,給燕、趙二王的,不用罄裝,不好辨別,”息再沒放手,肖不阿便解釋,“竹簡毀壞,需要謄一份?!?/br>
    “我謄?!毕⒃僮屗菹?,取來刀筆,重讀竹簡。

    “陰君盛壯,云夢蕭涼,珍木凋謝,湖水汪洸,十歲不見,浹日思量,大家元后,魂魄傷亡,夙薨夜離,跾徂遠方。幸有兄弟,與我盡哀,皇風俯兒,愿忠愿讜,為高為善,為直為剛,先人蠲祉,故人禳災,休徵象德,佑我兩鄉?!?/br>
    深夜里,息再捏碎竹簡,又罷手,按那人的筆跡摹寫。運筆時,仿佛能見一位國王,懷著美好的愿望,向兄弟私語,望他們代自己陪伴君主,做正直的人。

    息再怒其天真:“你安居至今,已經成了后梁的心腹。放任你,直到命盡,你也是無知又無為的神王。我要你自覺出國,非得付出開膛破肚的代價才行。我本不在意你的死活,無奈你是我的兄弟?!眹趼劼曁ь^,愁與愛交織的目光:“兄長,對不起,你就傷我,勿傷我的子民……”

    息再不知身已入夢,和楚王的辯論進行到一半,案前走來女人。

    他立刻擲筆。然而這女人只是孟皇后的虛影,能交談,卻不能受人間的傷,當下撲到他的衣袖間:“不要心軟,就以你兄弟為犧牲,去救后梁?!?/br>
    孩童爭勝一樣,息再回頭笑。

    國王不見了,反倒是另一人的臉龐清晰起來。

    “后夜我見你疲乏,自作主謄好了竹簡,”息再轉醒,看清肖不阿的臉,“工匠們已經撤離,我得回肖筑堂——不久前,我要叫醒你,看到子朝在,就不好出來,想他是忙完了,和你打招呼?!?/br>
    “子朝來過?”息再叫門衛。

    門衛稱,破曉時分賀大人進屋,過一刻出來。見息再不悅,門衛急忙補充:“出入時,大人沒夾帶多余的物品?!?/br>
    “他又不是賊?!毕⒃僮岄T衛去。

    剩兩人。肖不阿也寬慰:“我打理過。子朝沒看到什么?!?/br>
    息再不說話,其實在自責:不該休息。

    大宮滅長燈。閣道被天光打亮。

    賀子朝行走在其中,思考方才聽到的夢話。

    閣道外有人狂奔送囊,同時一張不牢的嘴巴,已經把這黑布囊里的秘密說出:“西北有變!大嚴國王與兄弟分崩,大嚴王投靠龍文國,其弟自立,均反?!?/br>
    賀子朝聽著,有片刻分心:“大嚴國王與兄弟分崩,與兄弟分崩……”他終于想明白,撐一條木柱,愕然地說:“息再,你與楚王?”

    大嚴國動亂不足一月就平息。此后幾年,西北諸部落的爭斗,都像大嚴國,掀不起什么風浪。他們是小宗,而位于代山以南的義陽與龍文是大宗。義陽既然在數年前的國朝戰爭中臣服,龍文又荒政,那么周邊小宗如何抵抗,都難成氣候。

    缺了首領的草原人、臂鷹人、狼乳人,能做的只有在邊廷走馬,以鞭子指點,尋釁打架。

    邊郡官員都很寬容,看到他們撒野,就互相打趣:“沒事,沒事,置氣而已?!?/br>
    受輕視的青壯年們,除了不平,還有一些落寞:生活不再,少主被囚,他們也成了滾草,為人輕賤,不復慓悍之風。是故三年以后,公孫遠帶來靈飛行宮的口信時,他們像久旱逢霖的人,將其圍?。骸霸瓉硭麤]死,萬幸他沒死,我們又有畜養良馬的理由?!?/br>
    不過,現在的他們在邊廷官員眼里,僅僅是簡陋的虜人。隔著高墻,雙方互相瞪眼。官員很快沒趣,轉而討論省中事:“嗐,那個小子,竟然高升?!?/br>
    省中事更風光:息再大進,先受令,后升爵,拜為卿,時年二十二。

    多少人說:“不像話?!倍疾桓以诨实勖媲罢f。

    后梁帝最寵愛息再。拜卿當日,他領息再登神仙臺。

    “息卿,兩柄劍,你選?!?/br>
    危崖上懸一柄鐵劍,一柄寶石飾劍。

    息再選了鐵劍。

    后梁帝勉強地笑:“知我者?!辫F劍是他過去的配劍,而寶石劍不過是齊王哪次奉朝時獻來的。

    他為息再舞劍。鋒芒在息再臉上閃,他越看,越專注,幾次揮去,被息再避開。

    “我思念女人時,通常讓人造物,睹物思人;思念先皇后時,卻沒有什么辦法,世上沒有和她相配的東西,”后梁帝逼著息再退到臺邊,“你在虎圈露面,讓我恍以為阿噎回來。說實話,你和她不像,卻莫名有她的影子,我一見你,就想到她。不過我現在實在不愿想她,必須毀了你的臉?!?/br>
    息再及時打斷:“陛下遇到煩心事了?”

    后梁帝這才停止揮舞,抱著鐵劍:“唉,知我者?!?/br>
    兩人下臺。后梁帝破例讓息再見了一個人。

    大獄最深處,有一名囚犯,梳長辮,戴花椒,穿魚皮鞋,作為罪人來說,未免奢侈。

    獄卒不知他的身份,聽獄史稱呼他“青蒲公”,又見他每日可以吃柑,可以換假發,便認定他是大人物,多加照顧。這天,獄卒們正為青蒲公打洗腳水,忽然撞見慌張叫喊的獄史,還沒聽清說的什么,就被后來人一腳踢開。

    后梁帝悒悒的,只顧走,有人擋路,就要拔劍。

    息再將人踢開,踩著熱水,給他辟路,直到青蒲公檻前。

    “馮易的犬羊,快給我端洗腳水!”青蒲公正在催促,看到息再,半天合不上嘴:“你,你?!笨吹诫S后的皇帝,才氣急敗壞:“馮易你退下吧,你害得我meimei早逝!害得楚人滅族!你不退下,我打死你?!?/br>
    他撲到檻上抓撓。

    息再拿鐵劍隔開他,聽后梁帝說:“他叫孟青蒲,出身楚國貴族,是阿噎唯一的兄長。阿噎死后,他神態大變,在楚國周圍作亂,自號‘青蒲太子’,被我用兵鎮壓……”

    “不要聽他胡說!明明是他濫殺楚人!”青蒲公把鐵檻搖得箜箜響,向息再大吼,但晃動的燈火正好落在息再身上,照亮其官服,青蒲公一下子泄氣了,“哼,我跟你解釋什么呢,你也不過是他的犬羊?!?/br>
    他開始自悲,靠在墻上讓人快滾,舍生忘死的樣子。夜半,寒光照進深阱中,他蜷縮著,向后瞥:息再還在。

    他嚇一跳:“呀!”就見息再打開獄門,三兩步到他身邊。

    恍惚之間,青蒲公以為息再是來救他的:“你進來干什么,你,你非凡容貌,倒有我楚人的風采,難道你是楚禍的知情者?”

    “陛下厭倦養你,讓我殺你?!毕⒃倭脸鲨F劍。

    青蒲公朝劍上吐口水。

    “他怎么不自己動手?”

    “陛下說青蒲公是他的妻兄,他不忍心殺?!?/br>
    “他不忍心,這話你信嗎,馮易不在,你可以直說,傳他的話時,你會不會羞?你們呢?”青蒲公將脖頸往鐵劍上橫,又大聲問獄卒,將他們吼走。

    但息再經過一個下午,已經有所了解:青蒲公的作風是裝出來的,本人并不強硬。孟皇后還在世時,后梁帝屠殺楚人,這位躲進大山和紅樹林,過后又到別郡生活,每頓都要吃rou和水果。孟皇后逝去數年,他以白布束發,立誓要還meimei和楚人一個公道,早晨朗讀誓言,晚上睡得比誰都早。最后,他被手下押至長沙守處,就這樣被捕。

    息再如今逼迫他,除了后梁帝的吩咐,還有一些私情。

    青蒲公不服。息再便踩他的心口,在眾人驚惶的注視下,將他踩在腳底:“你早干什么去了?你meimei罹難,你治下的楚人受屠殺,你怎么不反抗?到了這個時候,才搖鐵欄桿,說大話?!彼吐?,讓青蒲公顫抖。

    “你比我小幾十歲,所以這樣批評我,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我心不過是常人心,試問世上有誰是長久安樂而一朝奮起的呢。你且看馮易穩穩當了十幾年皇帝,便知天下多數人不過是我這樣的人,保護不了meimei和子民,就過好自己;連自己也不能照顧了,才慨當以慷,問天問地,表現得很有志氣,”提起往事,青蒲公紅了眼圈,“算了,你只執行你的任務吧,怎么廢話?快殺我?!?/br>
    他的話投息再所好。

    息再靠墻:“我會殺你,但你要告訴我楚國的事?!?/br>
    “憑什么?”青蒲公從他腳下存活,立刻嘴硬,被他扯衣領,附耳一聲:“舅舅?!?/br>
    還在大喘的青蒲公,一下子屏住呼吸。

    他從息再手中掙脫,退到角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牢房:“這里是?”

    “省中獄?!毕⒃僖詣Υ趟?,讓他有實感。兩人相向不語。

    “馮易從二十二年前開始殺楚人,他那時還是楚王呢,”青蒲公退讓了,“椽欒在省中分娩,生下長子,他不知想到什么,高喊著不要任何人染指這個孩子,瞞著先皇帝,將自己國家十二歲以上的楚人盡數殺死,將幼子送進去,又封了國?!?/br>
    “那場屠殺持續五年,我記得國門之外不斷運來兵器,是后梁人不知情,砸鍋賣鐵,支持冶煉,一同成了殺楚人的幫兇?!?/br>
    “我住在云夢邊際,看馮易作亂,心想,他就是這樣瘋魔,一時興起,能讓家鄉血流成河。但我沒想到,他會殺到我頭上來?!?/br>
    息再支著劍聽。獄卒旁聽。獄中靜悄悄。

    “我被圍,大聲說皇帝是我妹夫,被一人嘲笑。那人現在如果在朝廷,應該成了重員吧?他叫修釜,是某郡之守,家里很有背景,體型像熊,一人一口氣能殺死三人,將刀劍都劈砍得打卷。我在高處看他,覺得他簡直是世上極惡?!?/br>
    “他殺完楚人,用帶血的刀刃指我,卻沒有立刻動手,等了五年,到楚民稀疏、兵器收藏時,才聯合他弟弟修锜并我的隨從抓住我。我是國戚,他們以叛逆罪將我解入省中。你瞧,惡人做事,還講究名正言順呢?!?/br>
    看到息再神色松動,似乎有感,青蒲公越發來勁:“唉,跟你們這樣的人說,有什么用呢?你們一輩子也見不到楚國,不知我楚人的九重臺和滿地黃楊,更不知我楚國的夢。不知,所以不憐惜,也許耳朵在聽,心里卻在想,殺便殺,毀便毀?!?/br>
    息再將他踩回腳下:“你說什么?”

    “我說氣話哪?!鼻嗥压琶q解,被息再捂住嘴。

    兩人額頂著額。

    “兵器收藏是什么意思?”

    “咹?兵,兵器收藏,就是,殺楚人的兵器,大略十萬件,還在國中。入省的路上,我曾聽修釜說,要讓兵器和十二歲以下男女童關在一起,永遠不必出國?!?/br>
    “藏在哪里?”

    “誰知呢?藏兵器的人,或許畏罪自殺了,”青蒲公悶在他手心里說話,出一臉汗,“你真是怪人,亂稱呼我,又打聽這些?!?/br>
    息再笑一笑,用其衣領揩手。

    他將青蒲公丟到墻角,看情形是要放人。

    獄卒猶豫著:“息大人,你準備如何?”

    息再先打招呼。

    兵士在獄外久候,這時進來處理獄卒。

    青蒲公大喜:“你要縱我出獄?那么,我果然是你的——”息再用鐵劍貫穿其頸項。

    “舅舅,你去吧?!毕⒃贇⑺浪?,將他的舌頭割下,踩著獄卒的尸體去交差。

    “青蒲公妄言,我先去其舌頭,而后將人殺死。至于獄卒,他們大概常聽青蒲公講說,已經聽到不少事情,也不能留。陛下,你在管理青蒲公一事上疏忽?!彼谷辉诖蟮钌现肛熀罅旱?,嚇退一眾宮人。

    后梁帝懊惱:“你說得對?!?/br>
    為了緩解尷尬,皇帝涎笑,走到息再面前,收了他的鐵劍,用劍背壓著他跪下:“那么,息卿,你沒有聽到什么吧?”

    為酒色渾濁的眼睛,把息再從頭到腳看了幾遍。

    “沒有?!?/br>
    “你確定殺了他?”

    “他死絕?!?/br>
    “好?!焙罅旱鄢龊?,要來扇子。

    “你能殺死青蒲公,最好!多少人看到我客氣地對他,都不敢動他。到今天,終于有人幫我殺他。你立功了,息卿,我承諾你,未來會給你一把劍,”他扇著風,將鐵劍掩入下裳,“但這把劍不行。在神仙臺上,你選它,我雖在笑,實在生氣,這是主上劍,只能傳給楚王?!?/br>
    息再跪謝。

    后梁帝拿青蒲公的性命試探息再,看他是否有膽量,或許還試探了別的什么。

    息再表現出色,并且意外取得關于楚國的秘聞,本來十分滿足。

    但他手心卻空虛,陣陣發癢,似乎是親舅舅的呼吸在作怪。

    息再想,等有了自己的劍,就好了。

    維年月日,春去秋來,專屬于息再的劍制成,是尚方劍,能運作生死。劍下是絕對的服從。

    息再上殿受劍,身形已經在眾官當中凸顯。

    后梁帝笑吟吟的:“靈飛令?!?/br>
    這年最大的事,就是靈飛行宮落成了。

    后梁公主臧文鳶成了親父養在靈飛行宮里的蠱。

    作為蠱,她的對手是一眾死刑和遠徙的亡命徒。后梁皇帝曾許諾,如果文鳶能在這群人當中成為最后的生者,將復她母親靈飛美人的名位,并將她送給他的嫡子、她的長兄楚王做禮物……

    天數臺上有對話。

    “你要救文鳶?!?/br>
    “不,我要讓她留到最后,去楚王身邊?!?/br>
    公冶千年撫摸麈尾:“你想讓文鳶刺激楚王?不成,楚王畢竟在楚國長大,受蔽數十年。文鳶一朝到他身邊,告訴他父親荒yin無道,兄弟姐妹兇惡,后梁即將傾覆——我猜他會笑一笑,將文鳶送去醫師處?!?/br>
    “拙劣?!毕⒃僭u價公冶千年的想法。

    他另有打算。

    人的出身落在息再眼中,成為可用與不可用的分別。靈飛宮中那么多人,息再不落下任何一個,在心中計量。

    與文鳶同住的鞠青來,是燕國游俠,不可用;怒人闕的季休,是淮海長公主妓女,未嘗可用;賀子朝,一位木直的好男子,無用;北部的江玉繩、欒氏兄弟、傅大涴,通通是平民,不堪其用。何生,唔,何生……

    息再在這名不起眼的老者身上留意。

    “你琢磨他們,不如思考,怎樣與西北部,尤其是龍文大國建立關系,”千年點撥他,“多少年來,你夢寐得到一股勢力。而我觀史,只有西北諸國對后梁有打擊?!?/br>
    息再認可千年的話。

    他繼續向下,看到公孫遠的名字。

    “公孫遠……”息再對公孫遠有印象,是因為揺落參加射策考試時,曾跟他說,同期的學生里,有一位過目不忘的人,復姓公孫。

    昔日的浡人,為息再贈名揺落,在橫縣數年,又借荀杉的家姓,更名荀揺落。息再授意他廣讀書,并競逐風雅,他做到了,從縣學脫穎而出,在省中露個面,一年后去補齊王國的文吏,到今年任期將至。

    息再看到齊國出身的何生時,便想起揺落。

    “揺落跟我提過公孫遠?!?/br>
    “或許是同名同姓。你糾結這些,多煩瑣?!鼻晖扑绨?,帶他到臺前。兩人遠眺。

    張揚的隊伍,正在出省。

    “皇帝又向楚國發派禮隊,”千年喃喃的,突然問息再,“那個浡人,已在隊伍之中了?”

    “是?!?/br>
    “息再,多少浡人一去不回,你應該能想到他們的下場?!鼻隊克滦?,被他甩開。

    后梁帝賞給楚王的禮物,通常由少府資助,國師送卜,造出富麗又吉祥的聲勢,由小隊人馬送往那片凈土。息再每借千年之便,在其中安插浡人,過后都要和千年起爭執。這次也不例外。

    “你看重他們,怎么能讓他們送死?!?/br>
    “我看重進入楚國的方法。只要有一人能活著入國,之前的人就不算枉死?!?/br>
    “好吧,息再,你我之間,總是你對多,我錯多,這一次或許又是你對。成大不成小,治強不治細,為了今后的事,要舍得幾條性命,”千年將麈尾扯爛,“我記得上次你說,省中浡人還剩一兩名了吧,如果浡人用盡,有用的上我性命時,你便用?!?/br>
    千年也是個大男了,凌凌的鳳眼,高瘦的身材,平常在天數臺觀星,被眾位待詔仰慕:“國師?!敝挥邢⒃僖谎勰芤娝讜r的模樣:憂國的靈童。

    “我自然會用?!?/br>
    息再登上回靈飛行宮的馬車,打個瞌睡,被行路的風裹挾,來到某條城渠岸上。

    浡人都很年幼,聚在他身旁,聽他為自己開脫:“我為皇帝做了數不盡的壞事,才得他的歡心,擁有現在的一切。我不能功虧一簣。為此,我連親友的生死都可以不顧。而你們不過是我的走狗,我一聲令下,你們就去赴死,明白嗎?”浡人點頭。

    屠戶不知從何處來,拿著砍刀,朝人面門揮。息再并沒有下令,浡人們卻同心協力,迎著刀刃,為息再擋。血濺到半空。

    息再一身冷汗:“但你們是我救回的性命……”

    他驚醒,讓車夫拐去左馮翊。

    左馮翊橫縣中,還剩下一位浡人,名叫金夬。

    息再看望他。他喜不自勝,給息再洗水果,又幫他在手腕處彩繪一條螭龍。

    “初見時,你像銀龍?!苯饓怀Uf話,在后梁生活多年,依舊有口音。

    息再幫著他說:“是以前在屠戶鋪里偷肥rou的事。我那副樣子,就是龍嗎?”金夬輕輕點頭。

    息再不能久留了。他要盡快置身靈飛當中,看一群人的丑態來定心。

    回到行宮,息再聽說怒人闕大亂。

    藍謹死了,連美人失去眼睛和寵愛,青來與季休被埋,最無可能活下來的公主,躺在招云榭上,成為宮城以南的生者。息再陪她三個晝夜。最后一夜,下大雨,她病了,他附在她唇上,將藥喂給她,自己也染病。

    “臧文鳶,”他喊她,“那人眾多子女,只有我們兩人不姓馮?!?/br>
    病中昏散,病后才得消息,前往楚國的隊伍沒有回來。三輔居民都說,他們送完禮物,已經在楚國定居。只有少數人知道緣由。其中息再最苦。

    他散發,伏在案上,偶見靈飛圖里一個“晚”字。

    息再做了三次嘗試。

    第一次,不久前的一次,他說動藍謹入晚館,藍謹被館中人打出;第二次,近來一次,他打暈何生入晚館,何生被好好地送出;第三次,不日后的一次,他不在宮中,就囑咐羽林封住岔路,將夜中逃亡的文鳶引至晚館前,與言田并趙將沖突,由此揭開館人的真身。

    義陽王子?

    “息再,你有誤,義陽王子在沙丘。他是神武子,萬夫之勇,如果手腿完好,又有行動上的自由,早就將你在內的所有人都殺了。你說的那人,一定不是他?!鼻瓴恍?。

    息再親赴晚館,路過石竇,聽到名為玉繩的少年說:“那人喝鮮血,啖生rou,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你偏要與他一處,嚇到了吧?!遍g有文鳶的抽泣聲。

    的確,傳說西北義陽王之子,犀角獸身,食人血rou,劈裂山石做武器,  還能遁地襲人。后梁帝前半生最險的時刻,就是被他襲擊,差點丟掉性命,因此將他視作最惡的仇人,一得到他,立刻興土木,造沙丘,長久地折磨,摧毀他的體質與心神。

    傳說之為傳說,需要眼見才能成實——息再在晚館前,晏待時在晚館里面。各有過去的兩人,首次見面。

    勿近,息再想。

    披露而歸的路上,他很愉快,回到前殿,甚至望著銅燈笑。九枝燈,映照九面笑臉。羽林退走,以為息再疲憊,至于半瘋。

    “千年,你又錯了,”賀子朝的來信證實晏待時的身份。內廷震驚。息再到省中領罰,順便去天數臺嘲笑千年,見千年臉色鐵青,他抿著嘴唇,顯出少年時的頑劣,“義陽王子就在宮中?!?/br>
    天道如弓,人道也如弓,能在曲折的道路上找到方向的人,可以改變許多人的命運。眼下,息再自覺找到了方向。

    恰好公孫遠投誠。他權衡,最終將這名嘗盡人事苦的青年收入手中,并將后梁版圖交給公孫遠。

    “這圖我要收回。你既然過目不忘,就在我收前將圖記好。我會放你自由,你出了宮,要去找國西北的名阜代山,而后南下,從義陽國開始,替我傳遞消息:‘義陽王子還活著,在省中預謀大事,希望眾部有應,都來相助?!币姽珜O遠有驚懼色,息再承諾他,“你已將魏侯的丑聞告訴我,如果再幫我做成這件事,我許你累世高第?!?/br>
    “你不怕我一去不回?”公孫遠問。

    “是啊,你不怕他一去不回?”數日后,千年也皺眉,“他一出宮,看到長空,還會回來嗎?我們于他,是陌路人。他并沒有為我們拼命的理由?!?/br>
    “他會回來,他是我統御的人?!毕⒃僮屒陮捫?。

    千年搖頭,觀察昴宿,繪制星圖,過一會兒才問:“息大人,你長于統御,為什么不統御義陽王子,將他放歸?哦,你怕放虎歸山,還是怕統御你的人察覺?畢竟義陽王子是后梁帝的rou中刺?!?/br>
    千年常用這種話來使息再發怒。息再習慣了,拂袖離去:“是,我怕統御我的人?!钡f了假話。除了忌憚后梁帝,息再執意留下晏待時,還有另外的原因。

    他在遠處看晏待時和文鳶。

    皇帝與晏待時有血海深仇。息再以為,晏待時會扼殺皇帝之女。但晏待時待她很周全,不甚親近,勝過親近——世上人都錯了,義陽王子不是怪物,而是個有品格的人。

    息再邊看邊思考,沒注意自己其實咬緊牙關。

    “我需要你,請你幫我?!睌翟潞?,行宮塵埃落定,息再對晏待時說,“相應的,我能幫你報仇?!?/br>
    晏待時沉靜。

    息再忽然發現這個男人的心意:“但我看出來了,你已經無意報仇,甚至無意生死,你活下來,是為了她——只要世上還有后梁,她便不得自由?!?/br>
    晏待時動了嘴唇,最終抑止。

    孤傲的人,用眼神回復息再:是又怎樣。

    “好,那么你來幫我,我們使后梁傾覆?!毕⒃購娮麈偠?,其實覺得心被擒著,很不適應,似乎有人要拿走屬于他的部分,用的還是光明燦爛的手:他走過很多路,遇見很多人,大家生長在洿池,都臟,如今卻雜生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支,托了他的meimei,要做遠去的金蓮。

    “哼,他不了解文鳶?!被氐绞≈?,息再捂著臉,在天數臺自語。

    老國師路過。身后的觀星待詔們齊聲:“君侯?!眹樝⒃僖惶?。

    老人家和藹地笑,拍撫他的肩膀:“諸位待詔,敬稱不準逾級。不過,息再,恭喜你高升。如今你位在三公,有了地民,我是要稱你為君的?!?/br>
    息再回他一張獰笑的臉。

    老國師以為自己老眼昏花,再看時,息再已低頭:“老師直呼學生姓名就好?!?/br>
    老國師走后,他去找千年。兩人為赴楚國的隊伍做最后的準備。

    “浡人金夬已在十二名力士當中,晏待時入楚以后,他將原路返回,做晏待時的替死。你有什么話要對他說,我可以轉達?!?/br>
    “我無話可說?!毕⒃傥孀∏甑淖?。

    這次入楚,送的禮物是文鳶公主。消息被人刻意封在省中,知道的人有限。息再猜,應該是和夫人所為,目的是維護天家的臉面。和夫人真滑稽,有權力,卻執著于這些事。息再真不知她是怎樣理直氣壯地活到現在。

    但他想起青蒲公,想起過去的人,最后想到楚國的那位身上去,他們都麻木,到了非得掠奪其所有,才能奮起的程度。息再時下要做的就是這件事。

    他有些疲憊,靠在臺柱上,聽千年的低語:“息再,你真要讓文鳶公主去嗎,你要是改換心意,半路上可以將她換出,由我來想辦法?!?/br>
    “非文鳶不可?!毕⒃賯饶?。

    楚王寫給燕、趙二王的小書,并多年來各色的書信,表明他是個明德重義的人,不過,就算他沒有寫過這些,息再也能料想其性格——楚王一定溫柔,對生靈友好,愛著親人;因為息再強硬,視百物為芥草,對同血的人沒有愛,除了殺欲就是情欲——在干凈的水塘里養出的魚,身心健美,井然有秩,跟自己這種泥者正相反就是了。

    因此,息再要借后梁帝的做法,將楚王拖下泥潭,首先讓他背德。

    “他與親妹亂,與畜生做父子兄弟,被豬狗拜為神,以亂世為奉養,一朝得知真相,會有什么反應?我想他不至于跌腳哭泣,或是灰死吧?!被氐接犯?,息再自得,撫摸金印。曠寂的房間里總有他的笑聲。

    肖不阿在門前流汗。

    幾日后,他與息再相約銷陵,到群山與東風相會的谷口。

    “西北諸部都有號召,可貴的是,龍文國王也與我密信,稱可以幫助我,就當幫助晏待時;魏侯想要清白的名聲,承諾會出兵挈制燕趙,但我觀其人,覺得他不像是能起事者,最多在當日按兵不動,哼,他的話,不能盡信;至于楚——”息再正陳述,看到肖不阿繃緊身體,被卷耳劃破衣袖也不知。

    “楚國需要死幾個人?!彼麚熳吣切┚矶?。

    肖不阿抓住他的手:“???”

    “驚訝什么,楚王是無手還是無腳?怕死人,就去保護人,”息再扽開肖不阿,做一番平復,“長沙守專殺,如果得知楚地叛亂,他會動作。他也是個久抑志的人,一動作,難免失去尺度。屆時后梁有大動蕩。我猜,多數國人心向楚王?!?/br>
    肖不阿蓄淚:“息再,你將兄弟推進火坑?!?/br>
    “眼前有流血,體膚有疼痛,勝過聆聽說客鑿鑿。對于楚王來說,這個方法最有效果,我不信他見識過,體會過,還能做和美的王。我要他奮力抗爭?!?/br>
    肖不阿看出息再的私情:“收手吧,孩子,你明明忌恨楚王,要他吃你吃過的苦?!?/br>
    息再怒目,揚手要打。

    肖不阿臣服著。

    東風呻呼,從陵墓來。

    名為“銷”的帝陵還沒有合墓,里面僅有一位早逝的女子。

    “椽欒?!毙げ话⒛蠲匣屎蟮拿?,心如刀絞,rou體上卻沒有疼痛。

    他抬頭。息再負手轉身,在想之后的事:“不過,需要有人做引,使長沙守注意到楚地的異樣。我的浡人做得足夠好,現在輪到朝野這邊,我想你是楚相,這件事本想讓你去做,無奈你束手束腳,還是換千年去?!?/br>
    “就讓我去吧?!毙げ话┣?。

    息再已經下山,將肖不阿拘禁在陵園。

    不久,公冶千年被修氏兄弟查出變事。

    千年失去雙眼,受刑下獄,在休息時,說出與楚國通反的話,特意說給修釜聽。修太尉驚駭,又為燕王慫恿,陰書內弟修锜,讓他決絕立斷。長沙守印證了先前的懷疑,于是破開楚國門,從云夢屠殺至王都,造成后梁未見的大災難。四方百姓走出家門,在這個夜晚遙望江淮,看到虹色。

    “這是……”他們驚詫,同時每人眼里都有隱隱的期待。

    空山回蕩肖不阿的哀聲:“請放了我,不然請幫我代話,息再,哦,御史大人有錯。有些事,他萬不能做?!?/br>
    銷陵的守衛換了一批人,無情理,只知道執行任務。肖不阿說不動,便去翻墻。墻下有棘木,將他剌得血淋淋,他忍痛奔赴省中。

    月行行,景色留,曾經有個夜晚,他也像這樣走夜路,將皇后子送出。嬰孩在他懷中,呼吸輕盈如蓬,讓肖不阿憐憫又心疼,錯以為此子是個棄嬰,由孟皇后乖張的心意而出,去過人間的苦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那么你永遠不要教他,將他扔到苦地里去?!?/br>
    “最好是離省中不遠、又不富足的地方,最好是有攻山之輩、又有都水長官的地方,讓他耳目有廣有狹?!?/br>
    “等一二十年、四五十年后,你且看他的成就?!?/br>
    椽欒的話在耳邊。她本人也獲得新生,出現在虹色里。肖不阿以為是幻覺,邊跑邊揉眼睛,逐漸看清宮門外的大火。

    “宮變?”他立足不前。息再在火中。

    ?

    息再的身份寫明以后,終于可以聊劇情了,不知道大家眼中的陋篇前半部分(序 上部 中部十章)是什么樣的,估計很亂(捂臉)。

    如果從角色出發,前半部分算是息再“向上爬”過程中的某個截面,文鳶“成長”的某個截面,以及老晏“受囚生涯”的某個截面,展開變成幾十章,看著亂序,時間線拉得長,實際上是順序講述了小半年的事(靈飛行宮開→靈飛行宮閉;三人交集前→三人交集后;入楚前→入楚后),其中穿插大量配角的故事,讓本來一眼能望到頭的劇情,變得,怎么說,有點花里胡哨。

    拋開花里胡哨的東西,小說還剩兩條線,也是兩個主要伏筆,分別屬于我們的兩位男主(晏待時和息再)。息大人的線已經出來了,剩下老晏的線,或者說屬于他的矛盾,也是之后小說的主要內容。這條線同樣在序和上部里有不少暗示,有精力可以回看,找找細節,不過老晏的線比息大人的線還要隱晦一點,所以這種冗長的劇情梳理,之后大概還得再來一次(挫?。?。

    先來理一理寫完的部分。

    息大人的線,簡單來說就是被母親藏起來的兒子茍且向上、最終推翻父親的故事。

    寫的時候無意識,寫完了才覺得和主神弒父的創世神話有點像,如果便于理解,大家也可以自己想藍本,什么勇者斗惡龍啊,寵物咬主人啊,社畜反殺老板啊……不過息再還是更貼現實,沒啥神性,在向上的過程中免不了要受影響,精神力也在一點一點變質,所以小說里經常能看到他病態的一面,任由故事發展下去,或許最后屠龍的少年終成惡龍,不過還早,暫時不提。

    再來說說花里胡哨的部分。

    由于時間跨度較大,可能大家都忘了前面的內容,其實息再這條線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明顯的,像他與楚王的關系(序“賀子朝與象”),與文鳶的關系(序“不成器”,上部“君侯”),出身和青少年時代(序“不成器”,序“別時容易見時難”,上部“君侯”,上部“歇馬獨來尋故事”)等,更細的就不列舉,總之看完“阿噎”章,再看前文的這些情節,應該會好理解。

    和息再相關的人物,也是插入截面,因為不是主線的原因,分布的比較散,故事性也不強,初讀可能以為是用來豐富內容的,還是建議結合“阿噎”章讀。比如息母孟椽欒,從擅弈的皇后(上部“代·粟·雊·鶇·擁彗”)到神志不清、掌摑幼女的病人(序“皇帝·公主·卿”),中間的經歷就是“阿噎”章里的劇情:害怕藏子的事暴露,與藍謹對弈,逐漸神經質。

    又舒尋音,初登場是太常(上部“大都好物不堅牢”),中途收愛徒賀子朝,為其卜命,被息再潑水(上部“君侯”),到如今為丞相,思念子朝,嫉恨息再(上部“大都好物不堅牢”),和“阿噎”章算是簡寫和詳寫。

    也有按順序來的,比如公孫遠,初登場是靈飛行宮的犯人,過目不忘的文學卒史(上部“棹·何·槳”),為了活命,獻出魏侯的丑聞,向息再示好(上部“貴族之路”),出宮(上部“世俗的交易”),完成任務回來(中部“驚變”),抓住東海長沙兩位郡守的兵馬,是公孫遠的游說成果(中部“失色湘君”),“阿噎”章里,息再對公孫遠的要求,就是前文的補充。

    更不起眼的,像“阿噎”章里的浡人金夬,是中部“毒物與玉虯”里被郤梅檢查肩膀的第十二位力士;孟皇后提到右扶風“言氏擅yin”,言氏是上部“鳴·沉·徐·李·星津”里“聚眾yin亂”的言田的家族,言田同時也是上部“歇馬獨來尋故事”里強jian搴舟的“某氏貴子”;后梁帝表叔之子,跟隨九卿宗正的馮天水,在上部“貴族之路”里,已經成為九卿,掌管宗室名籍……為了節奏、篇幅、重要性種種原因,大部分角色都只寫了片段,有的成為推力,有的成為阻力,有的純劇情奴隸(捂臉),總之為了幾位主角服務,能get到就行,閱讀過程中不用刻意去想。

    留給大家刻意去想的其實只有兩個人物,在上部“貴族之路”的末尾寫了,就是厲績和藍謹。藍謹算是息再這條線的A鑰匙(裝修鑰匙)吧,前期靠它開戶,一旦房子落成,B鑰匙(正式鑰匙)把門打開,A鑰匙就沒用了。所以雖然藍謹是前期的重要劇情人物,但是寫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不再需要他,可以稍做回顧,這里就不展開講。至于厲績,他是老晏那條線的B鑰匙,估計被人忘得差不多(捂臉),初登場在上部“在沙丘”,感興趣可以去看。

    無論怎么放飛,小說本質上還是個言情,所以稍微提下息大人的感情部分,但是個人意見哈,感情方面不好說得像劇情方面那么透,不然不說大家,我自己第一個就沒興趣。

    息再的話,與其說他占有欲強,不如說他掌控欲強,進一步說,就是這個人想要精神征服的欲望極大,這也是我感覺比較難表達的點吧,就是說他喜歡的、想要的人或物,不一定要搶過來放在身邊,不一定要完完全全屬于他,但是一定要是他把握住的人或物。

    像文鳶,她可以敬愛老晏,可以向著青來,和豫靖侯親一親,和子朝拉拉手,息再都無所謂,但是她的成長軌跡一定得是為了他形成的,文鳶的人格,包括在靈飛行宮養出來的天然黑(?)的性格,一定要是他刻意塑造的,他就要親手把她打造成符合他趣味、他覺得最適合在這種世道上活著的人。像文鳶在中部“驚變”章和楚王交歡時,幻視了息再,息再對她說:“做得好,無愧為我養的怪物?!逼鋵嵤俏镍S隱隱約約明白了息再的這種意思。

    另外,前文息再對文鳶三次比較親熱的情節,其實是三次說教,第一次和第二次比較明顯,分別是序“不成器”和上部“世俗的交易”,息再讓她惜命利己,第三次在上部“君侯”,息再在郊外吻她那次,是嚇嚇她,讓她不要虛勢討好,對他有什么說什么……反正息大人這種切不切都黑的性格,教人也不會好好教,眷戀人也不會老老實實說眷戀,注定他有一條曲折的感情線吧,這里就說掌控欲這一點,至于他和文鳶之間的男女情欲,兄妹之間的種種啥的,大家可以慢慢去看,就不鋪陳了。

    最后明晚新章,接中部“告白”章繼續,看了一下,中部還有一半左右結束。非常感謝在讀的寶們,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小聲:捋完劇情,作者已經躺尸,下本一定寫純情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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