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以北的藍謹(微H)
藍謹是以一敵十的人。 作為最靈巧的百戲伎人,他的表演風靡皇城。哪怕是盛寵在身的連美人,都對他念念不忘。 與后梁帝同游虎圈時,因為表演者不是藍謹,連美人打了個哈欠。 正與野獸搏斗的力士們即刻被沒收束甲,罰去服治城的勞役。 一批人走后又來一批人,連美人哈欠連連,終于咬著后梁帝的手指,讓他別再調換力士:“陛下,其實換誰來都一樣。斗虎斗熊,跳丸跳劍,總會看厭的。畢竟藍謹已經不在了!” 后梁帝罵她:“刁?!眳s縱容她騎在自己身上,搖了一整夜。直到沐浴時,他才端起她的臉:“喜歡藍謹?” 連美人哆哆嗦嗦地反問:“陛下不喜歡嗎?” 后梁帝心生憐愛,第二天沒有朝起,同連美人滾在帳里,又度過一個晝夜。 帳子溻濕,幾乎要傾倒了。連美人才在后梁帝胸前吐息:“陛下是想與妾一同去看藍謹,又不好意思明說,所以日夜糾纏?” 后梁帝撫摸她通紅的眼睛,讓她閉嘴。 連美人閉嘴了,卻并不服氣。等皇帝離開,她立刻帶著馬乳酒去見息再。 后梁帝溺愛連美人,允許她根據喜好穿衣。連美人平時不濫用這個權利,只在有求于人的時候換上逾級的華服,彰顯寵愛。這次她穿的是十二色的絲織,絢麗奪目,一入兔園,所有侍從都低頭,不敢直視她。 “息大人,我想打聽一人?!?/br> 息再憑欄望園,正在沉思。連美人打攪了他。他轉身行禮,流露出不快:“何人呢?” “藍謹?!?/br> “藍謹在靈飛行宮?!?/br> “我知道,”連美人懂得察言觀色,早就看出息再有事要忙,故意慢條斯理地說話,“但我想見藍謹?!?/br> 她將馬乳酒端給息再。 息再一飲而盡,神色和緩了:“皇帝許諾藍謹,若他成為最后的生者,就準他回宮。美人耐心一點,等他出來?!?/br> “唔,是可以等,還要等多久呢……”連美人沮喪,將盛馬乳酒的杯子丟掉。 臨走前,連美人想起要事,忙跑回來問息再,藍謹是否已經肢體殘疾,是否為人傷害,得到否定的回答,則眉宇間重見喜色:“必然,藍謹是能人?!?/br> 她高高興興地回宮。 半夜后梁帝醉酒,伏在她身上啃咬。 連美人反摟緊后梁帝的脖子:“陛下,妾想送藍謹一些食物衣服,好讓他過冬。寒冬傷骨,萬一他凍壞了手腳,從此不能尋橦倒立,那妾,妾以后還……” 連美人竟然哭了。后梁帝摸著她的頭告訴她:“寒冬不如色傷骨。衣食護不住他?!?/br> 連美人掩住口,更挫敗了。 等第二天朝會結束,她穿著樸素的衣裙,急急忙忙地又去找息再,引發朝官微詞。 “息大人,昨天忘記問了,”連美人在息再身邊打轉,像蝴蝶繞行蘭草,惹人矚目,“yinyin最傷身,藍謹是伎人,不能縱欲,否則之后體虛無力,還如何表演呢?他在靈飛宮里沒有沾染情事吧?!?/br> 連美人希望能得到如昨日一般的否定回答。卻不想息再搖頭說:“美人遲了,藍謹已有交好之女。臣不能阻止此女以陰會陽?!?/br> 連美人抽了一口氣,幾乎要昏厥。 “交好之女是誰?”她楚楚可憐地問。 “季休?!?/br> “季休,季休……”連美人念著這個名字,到了虎圈。 戲蛇的水人正赤身暢聊,忽然看見宮妃,慌得到處找衣服:“美人怎么這時候來?” “蛇還認得出藍謹嗎?”連美人指著蛇壇,無端發問。 水人都在為難。 早年,伎人藍謹因為對先皇后不敬而下獄,后又被皇帝投入靈飛行宮。在這個秋高氣爽的下午提起他,似乎有些晦氣。 最后,還是年紀較大的水人出面:“大概只有藍謹戲養的蛇還認得他?!彼麑⒀b蛇的瓷壇搬過來,卻發現連美人嘴角淌出唾液,不由得心生恐懼。 “季休,季休……”連美人太專注,念著季休的名字,來不及擦去唾液,就帶著蛇和一名水人,又匆忙趕去息再處。 息再這回入省,是來向馮太主請罪的。太主得了豫靖侯送回的印,沒有過多表示,只托皇帝砍掉息再的左右腳趾。 后梁帝敬重姑姑,便讓息再帶她去兔園消氣。 在兔園的幾天里,息再向馮太主介紹皇帝設靈飛行宮的原委,并揀了幾則罪犯互相搏殺的故事講述。太主聽得入迷,漸漸平復下來:“這么說,豫靖侯該殺?”息再點頭。太主用手杖抽了他的脖子。 連美人趕到時,息再脖頸已經泛紫,正以藥物治療。 “大人何時出???” “今晚?!?/br> 息再的屬丞端著熱水站在一旁,看到水人懷抱瓷壇,十分高興:“美人是來送藥的?謝美人?!?/br> “啊呀,你這樣機靈?!边B美人害羞地笑。 息再坐車出省,透過窗,能看見連美人站在石道盡頭,十分企盼的樣子——息再將屬丞趕下車,命令其步行回靈飛。 到靈飛宮門口,息再又打開壇子看了一眼,提著水人的脖頸往里按。 水人討饒:“大人這是何故呢?美人要我給藍謹送安身立命之藥,說此藥會主動尋藍謹,幫他祛除邪癥。我總不能拒絕?!?/br> “既然不能拒絕,那你進宮送藥吧?!?/br> 息再讓羽林帶水人到怒人闕,告訴他藍謹就在這里,緊接著用槊掄斷了他的雙腿。 水人懷中的壇子滾得老遠。蛇趁機鉆入草叢。 怒人闕里有新鮮人體,吸引蛇匍匐前來。 季休和藍謹在石磚上翻滾。青來吊在一旁,率先注意到蛇。 他沒做聲。 藍謹是以一敵十的人,靈巧如猿猴,臂力大過扛鼎士,從露臺另一側攀援而上,不紅不喘,勒住青來的脖子,讓青來一下背過了氣,挾著青來走路時,又很輕盈,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手慧,用枝杪編了很多縛繩,將青來吊上怒人闕的長柱,每時只給他一刻呼氣。 青來的臉變成池泥色,手也腫起。由于沒喝水,他的口中臃塞,已經舔不到牙齒,即便想說話,也只能含混地擠出一些字。 “我該如何謝你?”季休擅長馭人,然而此刻她正被藍謹所馭,“你替我捉來了仇人,辛苦你?!?/br> 她一陣接一陣抽搐,蹭得石磚發燙。最烈的顫抖中,季休仰面后視青來,指了他一下。 藍謹是寡言的人。季休總是喋喋地問他該如何感謝,他便將她從身上拔下來,放到胯間。 季休開始大口吞咽,陷著腮吸,許久后嘴里滿了。她又吃一遍,吐出來時,已經臉色慘白,含不住的jingye滴在她的雙乳間。 藍謹膚色深,也能看出臉紅。他抓緊季休的長發,在手上多繞幾圈,攥韁繩一般向后,卻止不住她跨坐在身上。 于是他跪坐著配合,兩人的身體嵌得很死,水聲大作時,相交處僅僅溢出一絲白。 “他設計我,使我聽了公主子動心,好讓其他男子嫉妒而殺我,”季休瞪了一會兒青來便累了,抱緊藍謹,貼在他心口,“如果某天我在你面前疾呼‘公主子’,你會殺我嗎?” 季休催問著“會嗎”,藍謹只好又將她按在胯間。季休受了幾次灌溉,腹部最終微微隆起,被藍謹架了腿放在肩上,一點一點舔出來。 “別殺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季休磕磕絆絆地說話,噴出一汪摻白的水,“我不會為公主子動心,只會為公主動心。過去我惹惱了動心的人,讓她難堪,則后來下獄受刑,被人輪jian,都是罪有應得。至于公主子,我多希望他是我和公主的孩子,他小時候與我親近,到現在還記得我——??!” 季休還是惹惱了藍謹,他咬了她一口。季休再噴水時,間白間紅。 人在大聲呻吟,蛇也隨人興奮。它從青來腳底盤柱,向藍謹和季休蜿蜒而去。 藍謹聽力好,但季休噴水太厲害。他在她腿間踴動,只能聽到外界一點異響,以為是青來的掙扎,直到蛇腹貼上他的后背。 季休又被藍謹咬了一口。 她嗔著:“我這次可沒有說什么?!?/br> 但藍謹并不是在和她調情,而是拿她擋蛇,打滾拉開距離。 季休被高高拋起,摔在地上,與蛇對視,發出慘叫聲,讓柱子上的青來皺緊了眉。 蛇很眼熟。 藍謹準備要跑,細看幾眼,恍若在夢中。 他嘗試吹一個調。蛇漸漸有了反應,不去恐嚇季休,轉與他相和。 藍謹少見如此激動的時候:“天助我,不,是有人相助,將我的蛇送來了?!彼庇诓聹y幫忙的人是誰,又突然安靜下來,朝著宮城以北喃喃道:“有了這條蛇,則形勢大不相同,憑我一人,或許也足夠將他殺掉?!?/br> 他眼里已沒有季休。 見藍謹要帶蛇離開,青來急了,憋出幾聲咳嗽,想吸引季休注意。 青來曾告訴文鳶,靈飛宮里有真壯士,但到如今,青來自己也沒遇到過可稱“真壯士”的對手,藍謹或許算是第一個。 雖不知道他從哪里來,此前一直藏在哪里,又要將蛇帶去何方,藍謹此人是絕不能再活了。季休精明,應該能夠想到的……青來手腳不能動彈,只好朝著季休繼續大咳。 季休躺在地上,沒有反應,倒是藍謹注意到他,眼睛像無底洞窟:“拿你試試蛇吧?!彼寗由咦鼍毩?,先殺青來。 青來的縛繩都濕了。 這樣的關頭,蛇卻有些不受控制。藍謹生怕它無用,俯下身將調子吹得更清晰。 蛇立起三寸,向青來吐信,忽然扭身去咬藍謹。人快沒有蛇快,藍謹已翻了一個跟頭,再翻不動第二個。他的鼻子被蛇咬穿,血流如注。 原來是他臉上半濕的體液吸引了蛇。 藏在怒人闕外的眾男子懷著嫉妒與憤怒,一擁而上,嚇跑了蛇。他們按住藍謹想要讓他窒息。藍謹上身無力,便屈折大腿,從背后夾住行兇者的頭,作出高難度的燕濯。 青來吊在柱上,眼看他夾斷了兩人的頸項,讓其余人生出退意,心里突突跳著。 季休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他們互相殘殺,你吊在這里,倒是逃過一劫?!边@位聞名后梁的妖女神情愉悅,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去殺藍謹,”青來蠕動嘴唇,“快,拿我身上的瓦當,砸碎他的頭?!?/br> 季休“啊”地疑問,取出青來束在腰上的“與云相宜”端詳,突然舉手,朝青來砸去。 青來認命一般,腿卻大力蹬動。季休的這一下沒砸到他的頭,只擦破他的顴頰。 季休再砸時,手腕被身后人捉住,利落地折斷了。 季休疼得眼睛翻白,跌入春草叢一般的男子懷抱中。 她不知靈飛宮中還有這樣好的男子,回頭看到他的容貌,起了yin心,憑著還未干涸的下身,踮起來想要舔他的下巴,被他撥到一旁,便嗤嗤地笑:“哪里來的中都官囚犯,好文質,如靈飛令息大人一般?!?/br> 賀子朝最不愿聽到息再的名字。 他擊暈了季休,隨即雙手捧瓦當,靜靜地看青來。 “他厭惡我?!鼻鄟聿斐鲑R子朝的心情。正想道歉,久束的雙手卻得到輕松,青來也跌入青草叢一般的懷抱。 文鳶抱著他,弱聲呼喚“青來”,讓青來哭笑不得。他靠在文鳶纖薄的身體上,似乎回到辰風驟起之前的生活,眼底有些濕潤。 文鳶近了,聽到他無力地說:“渴?!?/br> 季休吊著青來折磨,沒有殺他。青來得到自由以后,也沒有殺季休。賀子朝很意外。他以為如青來這樣的人,肯定會拿瓦當砸爛季休的頭。 三人趁亂離開怒人闕。闕中眾人還在圍攻藍謹。文鳶回頭,怯怯地看。 她想起之前靈飛宮中的每一場爭斗,無一不是各人為了各人的存活,由群起攻一人,轉為反目和內訌。 但這次很不一樣,眾人連賀子朝和文鳶都放下,一心想要藍謹死絕。藍謹已經沒有呼吸了,他們仍然抓住他的臂彎和膝彎,三四人負責一側,五六人負責另一側,將他的四肢卸掉。 后來季休說,藍謹原來是從宮城北方敗走,逃到怒人闕的。他強大,駭到了多數求生者,讓眾人寤寐難安。且因宮城北部還有比藍謹更厲害的人在悠然自處,過著以逸待勞的生活,終于刺激了大家的心——藍謹埋入垣墻三日,還有人去翻土,用石頭砸他半腐的臉。 朝藍謹泄完憤,男子們重新瓜分季休。 季休很溫順,誰來都敞開懷抱和腿,引發了新的爭執。在男子的嘶吼聲中,她合起衣服,坐在怒人闕外,學藍謹吹調子。 季休原本是倡優,學得快,音準比藍謹更好。調子引來蛇,在石闕外吐信。 又過了幾個白天,息再領羽林處理靈飛行宮的死者,發現其中有一批毒發身亡的人。 他來到怒人闕:“季休,把蛇喚出來?!?/br> “大人真是無事不曉,”季休衣衫不整,正在吃梨,“希望大人再寬限一天,明天這個時候,我將蛇送到前殿去?!?/br> 雖這么說,夜里季休卻吹著調子摸到前殿,想趁息再休息時放蛇咬他。她攀著溫熱粗礪的柱子,苦于周圍漆黑,什么也看不見。柱子卻突然抬起,移山般軋爛了蛇,發出象鳴。 息再站在季休身后,持劍割斷她的一縷長發:“你有膽識,比男人有用?!彼冉?,象都安靜下來,“想除掉誰,我幫你一次?!?/br> “大人,大人?!奔拘菅例X打戰。 “我不自戕,換一個?!?/br> 季休在息再身前跪下,迅速埋入他的腿間。她明知道取悅不了息再,仍想嘗試,反而讓息再滿意了。他用劍隔開季休:“原來是你不想活?!?/br> “不,不,大人,請殺鞠青來?!奔拘菔ド?,比失去藍謹還心疼,她說著話,涌出淚水,“大人看到了,鞠青來是瘋子,挾持公主在一處,又不下手,放任這樣心思莫測的男子活著,則大人也會有危險?!?/br> 息再笑了一聲。 后梁帝禁止燈火和武器,卻沒有禁止囚犯殺靈飛令。季休不是第一個想到這點,卻是第一個付諸實踐,得到了息再的認同。 他點頭:“不管如何,我只幫你除掉他。這樣可滿意?” 季休露出笑容,牙齒咬得唧唧作響。 息再回到前殿,耳邊猶有季休的磨牙聲,像老鼠磕物。他覺得有趣,擦拭尚方劍,靜靜地模擬刺人胸懷的動作。 但息再還沒來得及動手,就接到省中的詔令:帝后攜宗室王、列侯并宮妃蒞臨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