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說!是誰指示你來的?」妘曉熒挺劍說道,神情凜然。 「魔教惡徒,人人得以誅之!」田翅一聲怒吼,揮劍向妘曉熒進攻。 妘曉熒和田翅互相搶攻,看得小丘目不暇給,身為劍術門外漢的他只道二人勢均力敵。 但田翅僅拆了幾招,便知論劍術遠不如妘曉熒,銳氣大減,便后躍一步,再度點指。 「小心!」小丘大聲提醒,妘曉熒亦早作準備,右手一揚,一個火球激射而出。 火球和電光在空中甫一相撞,剎時綻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芒,教小丘難以睜目,但這道光芒又旋即被破繭而出的火球吞沒。 火球直撲田翅的所在,瞧它的大小和燃起的火團,威力似乎沒因為剛才的碰撞而有所減弱。 此刻,小丘才能睜開瞇成直線的雙目,熊熊烈火燒得正旺,卻看不到田翅身在其中,也聽不到他痛苦的叫聲,心想:「莫非他已被燒成灰燼?」 一道馬嘶聲解開了小丘的疑竇,循聲去看,只見田翅騎著小丘的坐騎奔離。 「我會再來的!」隨著田翅的聲音逐漸遠去,他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那個叫田翅的少年來得突然,去得也快,若不是現場遺留下戰斗過的行跡,小丘還以為只是一場驚夢。 小丘雖然松了一口氣,但妘曉熒卻極度不忿,讓這小毛頭在自己底下逃走可是奇恥大辱,更何況她還有一些問題非向田翅問清不可。 「嚇死我了,還以為會沒命?!孤迕魪娜莸卣f,卻換來妘曉熒不屑的目光,后者道:「你不是很本事嗎?怎么打不過便逃走?」 洛敏理所當然地道:「本姑娘的有的正正是逃走的本事,況且我不是說過嗎?我不會為你們白白送命?!?/br> 「那你還不是趁那傢伙還未再回來之前溜走嗎?只怕下次你沒那么幸運?!?/br> 「哼!我偏不走,你可以對我怎樣?」 「別傷和氣!別傷和氣!」小丘連忙打圓場,希望沖淡二人之間的火藥味,道:「多虧小敏及時扶起我,我才沒有被刺死,也有賴熒jiejie擊退了田翅,我倆才得以保住性命,總之大家也有功勞?!?/br> 在小丘的調停下,這段三人行的關係總算沒有決裂,但妘曉熒和洛敏了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神半點交流也沒有。夾在中間的小丘一邊走著,一邊想盡辦法才打破僵局,但智慧有限的他怎也找不到共同的話題。 走了一會,眾人發現前方有一名穿黑袍的漢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小丘認出這件是教徒的標準服飾,正想上前看過究竟,妘曉熒卻用手攔著了他,道:「小丘,你忘了剛才的教訓嗎?胡亂幫忙陌生人,很容易著了敵人的道兒?!?/br> 「但是……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你們待在這里,我去看過究竟?!箠u曉熒箭步上前,只見那教眾胸口涌出了大量鮮血,幸然他還有意識,見了妘曉熒,便勉強吐出虛弱的聲線:「圣女……大人?」 「發生什么事?是誰傷了你?」 「小人奉楊堂主的命令……來偽裝刺客,不料被一名來歷不明的少年偷襲,小人一時受不了迫供,把圣女……的計劃說了出來……教主大人沒受傷嗎?」 「沒事,刺客被我擊退了?!?/br> 「那……太好了?!菇掏铰冻鲎詈蟮奈⑿?,然后合上了雙目。 妘曉熒恍然大悟,她之前透過飛鴿傳書,叫楊堂主揀選一名教徒先假裝落泊的旅人,再找機會行刺小丘,而她就在關鍵時刻出來解救,目的是讓小丘體驗做老好人卻被出賣的滋味。 所以,當田翅到來之后,她便殷勤招呼而且借故離開,其實一直在旁監視,先讓小丘先吃點苦頭??墒钱斔吹教锍岬膭Ψê荻?,還懂得使用雷系真氣,便懷疑他的真正身份,于是當機立斷,立即出手救出小丘。 本來對于洩露機密、間接危害教主安危的教徒,妘曉熒必然嚴懲,但教徒已然身亡,臨死前仍關心小丘的安危,顯得頗有悔意,她亦沒必要追究下去。 「那么,那個姓田的小子是誰派來的?他和先前襲擊小丘的黑衣人是同一伙嗎?可惡!若剛才逮住了那小子,所有事情便水落石出了?!咕驮趭u曉熒思考的時候,她發現小丘和洛敏已欺到其后,便厲聲道:「我不是叫你待在原地等我嗎?」 小丘膽怯地道:「我見他跟你說話,似乎不是敵人,所以……」 「小丘,你這想法太天真了。即使現在是朋友,下一刻也可能會出賣你,這點你要謹記?!箠u曉熒說這句話時故意白了洛敏一眼,后者哼了一聲,不作辯駁。 小丘提議合力把教徒好好安葬,雖然妘曉熒認為要教主親手為一個小教徒挖土安葬,身份上實為不妥,但眼下沒其他人幫忙,讓教徒的尸體暴尸荒野,實在有損教主的威德,于是贊成這方案。 安葬過后,眾人繼續行進,妘曉熒發現小丘走得跟自己十分靠近,便問:「怎么了?」 「我不想熒jiejie時刻擔心我的安危,所以跟你走近一些,有什么危險你也可以出手救我?!?/br> 此時,妘曉熒才驚覺小丘在幾次危難后,已經開始依賴她。她的最后目的是把小丘訓練成獨當一面的教主,長此下去,結果恐怕會本末倒置。妘曉熒決定不再對小丘過度保護,但一方面要他獨力面對危險,另一方面又保證他不會有性命之憂,她再三思量,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方法。 時近黃昏,眾人離開了森林,重回平坦的草原,柔風彷有特殊的力量,吹走了渾身勞累,金黃色的稻米夾道向他們招手,農民抹著臉上的汗水、伸著懶腰,然后踏上歸家之途。 這番景象令小丘想起家了,想起梅蘭這些疼愛他的鄰居,想起長眠在地上的母親。這十六年來,他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還未能適應這幾天翻天覆地的改變。 前方的一座城門奪去了小丘的視線,那高高的城郭、厚厚的磚墻、城門上剛勁有力的大字,全是小丘耳聞過的東西,今日親身所見,感覺截然不同,和一個典型的鄉下巴一樣,被那宏偉的氣派震懾,癡癡地細看每個行人、每個角落、每顆沙石。 「進去吧!」 「是!」小丘如夢初醒,跟妘曉熒進了城池,方知道剛才的景色只是前菜,城內的環境才真正表現出永春城的興盛。 車水馬龍的人流、櫛比鱗次的商鋪、店主與顧客間七嘴八舌地議價,交織出一個繁榮絢麗的鬧墟。地攤販賣著很多小丘還未見過的新奇東西,但在妘曉熒的引路和人潮如梭的推涌下,小丘亦只能走馬看花地觀摩。 走過了一條長長的街道,三人到了一座廟宇,而令小丘和洛敏詫異的是,民眾拜著的并不是古代圣賢,亦不是傳說神佛,而是一名高大男子的石像,他手握寶劍、披肩及地,雕得栩栩如生,威風不比一名活生生的戰士遜色。 「小丘,這個石像是根據你父親的容貌外觀雕塑的?!?/br> 小丘立時雙眼發亮,繼續靜聽妘曉熒的解釋:「這座永春城地理優越,水陸交通便利,引來各地行商之人,且四季如春,故得此名??墒?,五年前朝廷派了個貪官擔任縣令,他上任后橫徵暴斂、中飽私囊,嚴重打擊民生經濟,奈何民眾縱有怨言,卻無力反抗。傲影大人得訊后,星夜率領部下攻入此城,他更以一擋百,把縣令的人頭斬了下來,掛在城樓上示眾。經此一役,我教聲威大振,而當地百姓更根據目擊者的說話打造出傲影大人的石像,視作神靈尊奉。而這段佳話更成了百姓的護身符,以后新上任縣官也不敢貪贓枉法,而且對這些江湖中人也十分客氣,怕得罪了跟魔教有關係的人,落得和上任官員相同的下場?!?/br> 小丘聽后,對父親更加推崇膜拜,艷羨之色表露無遺,妘曉熒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她帶小丘來的主因,她知道小丘的理念是救助天下貧苦百姓,便讓他見證其父對百姓們的貢獻,好讓他認同其父所為,在崇拜的驅使下,逐漸變成她心目中的霸主。 只不過,相較起一年前我來訪,這里崇拜傲影大人的百姓少了不少──妘曉熒怕影響小丘,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眾人轉了幾條巷子,來到一個馬廐前,那中年店主見了妘曉熒,立時除下了愁眉不展的表情,如餓狗遇上了肥rou,上前客氣地道:「這位姑娘,看中哪隻良駒?小人給你打個折扣?!?/br> 「我要兩匹駿馬,用不著跑得最快,最緊要耐力強,可作長遠代步之用?!?/br> 店主從十數隻馬中挑了兩隻馬匹,而且價錢更比市價低了一截,簡直是物超所值,疑心重的妘曉熒怕當中有詐,付錢時問道:「店主,怎么賣得那么便宜?」 店主苦笑道:「沒辦法,不便宜一點便沒人買,這幾個月來可是有價無市,我窮得快要宰馬來吃?!?/br> 「此城商隊如云,應該經常有人要買馬更換,以應運貨之需,怎會沒人買馬?」 「姑娘有所不知,這里的商人怕了附近的山賊,通通改為海路運輸了?!?/br> 「山賊?」妘曉熒疑道:「據我所說,此城的治安很好,即使有山賊出沒,難道官兵沒有去剿滅嗎?」 「剿滅不了呢!」店主輕聲道:「人家打著魔教的旗號,官兵惹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