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缊月在房間里開電話會。

    周拓把擺在地上的那片月亮拼圖扣進夜空。

    “把它給你不是讓你做擺設的。還都還了，還不拼起來?！?/br>
    林缊月把客廳留給周拓，聽到些什么，探頭出來，“什么？你給我拼好了？”

    林缊月臉上一副討好的表情。

    他和那顆半露出來腦袋對視，“你心虛什么?！?/br>
    “……我哪有?！绷掷堅驴s回房間，把電腦合上，端著水杯從房間踱步出來。

    假意倒水，到客廳溜了一圈，那副拼圖果真被周拓拼好了。

    明潔的圓月掛在飄雪的冬夜里。

    她在分開的這段時間里，嘗試過無數次的拼湊。

    每回拼好，怎么看都怎么不對，卻總覺得這里就應該有個缺口。

    拼上去不對，拆下來也不像樣。到最后徒生厭惡，干脆也不拼了，就這樣晾著那張碎片。

    今時今日被周拓扣進去后，那股消極情緒像大風里的煙霧，頃刻之間就彌散得一干二凈。

    最完整、最明潔的銀白色月光，正熠熠地照耀著底下怠倦歸家的男男女女。

    每一格窗都亮著，每一格窗都有所屬。

    最完整的城市夜景。最完整的風雪夜歸人。

    林缊月看著拼圖，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著她。

    周拓抬頭，“……你這是什么表情?！?/br>
    林缊月身體輕飄飄的，從頭到腳都舒展著。像踩在云端般，她一步一步走近周拓。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957c . 

    雙手環抱，縮進月亮船似的懷抱里去。

    “當然是，很喜歡很喜歡的表情啦?！?/br>
    溫暖舒適的懷抱。她把頭湊近，滿意地嗅到那股富有安全感的檀香。

    周拓的身體一瞬僵硬，“你……”

    “噓?！绷掷堅麓驍?，腦袋埋進更深，柔軟的羊毛布料代替那雙粗糲的大手撫摸自己。

    “……這些天我好想你的，哥哥?！?/br>
    他幾天都沒等來林缊月。她還好意思說想自己。

    林缊月小心翼翼得過分，許是還對他殘存著愧疚，周拓的大掌落在輕薄的背部。

    他自私的想，如果林缊月多愧疚一些時日，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這樣骯臟的念頭像被遺棄在地的煙頭，燃出點星火，不用去踩，霎那就熄滅。

    終究還是不忍，周拓收緊手上力道，兩人胸膛更加緊貼。

    心臟跳動時輕微的震顫透著傳了過來。

    她的肩胛骨刺啦啦的，林缊月最近又瘦一些。

    周拓貪戀地延長著這刻，“怎么想的，給我說說?！?/br>
    林缊月沒料到周拓會回答，也不知從哪開始講起比較好，所以只是裝死般的躲在懷里。

    腦子卻控制不住走馬燈似的回顧著這些天的場景，突然想起什么來。松開周拓，腳尖點地，跑回房間。

    乒鈴乓啷拉抽屜的聲響。過了會兒，帶著什么東西回來了。

    “差點忘了?！彼袂橛行湴?，神氣地把小盒子遞給周拓，“給你的?！?/br>
    長方形的銀灰色緞面盒子?！芭距币宦?，周拓打開盒子，看了眼里銀光閃閃的東西，又抬頭看她。

    林缊月沒什么送禮的經驗，被盯得有些心虛，硬著頭皮接著他赤裸的目光。

    “以前那支，你丟就丟了。送只新的給你?！?/br>
    她前幾回來病房就發現了。周拓其實還是習慣用鋼筆寫字，水筆被他握在手中，稍顯生硬。

    畢竟這么多年，他都只用鋼筆。

    林缊月輕聲說：“不是之前那個牌子。也沒刻名字?！?/br>
    周拓一下就知道她的意思。

    林缊月挑得這支和他一直在用的那款完全不同。

    筆蓋銀晃晃的，用極細致筆觸重復雕刻動物花紋。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是一只狐貍。

    而筆夾的底部，綴著一顆金麥色的星星。

    夜空般深邃的藍色鋪滿筆身。

    是一個高級牌子出的聯名。

    周拓輕點頭，“知道了?！?/br>
    林缊月狐疑，“我都還沒說，你知道什么了？”

    周拓眉梢舒展，抬頭問她，“有點冷，要不要再過來坐坐？”

    林缊月坐下，周拓把她拉過來。

    她又進了周拓的懷抱。

    有點悶。林缊月抗議，“我還有話沒說完……”

    周拓喉結微動，“我好像知道你要說什么?！?/br>
    “不行?！绷掷堅聮暝_。像突然頓悟的那刻，她也需要同樣赤裸著直面自己的勇氣。

    林缊月離開懷抱，坐直身子面對著周拓，帶著莫名的羞恥，閉上眼，一字一頓地說。

    “……如果以前那些事，對你來說很不堪，那么忘記，丟掉。我都沒問題?！?/br>
    她說完睜開眼，內心充盈著橫沖直撞的力量，“反正，我是覺得。我們應該還會有很多未來要一起?！?/br>
    林缊月一股腦說完，她的一居室小屋里突然寂靜無聲了。

    試探抬眼，卻看見周拓面上依舊波瀾不驚。

    林缊月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喝水緩解尷尬，好不容易這樣rou麻，沒想到對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片刻才聽見周拓輕輕“嗯”了一聲。

    她忍不住輕罵，“……你這個鐵石心腸的人工智能?！?/br>
    他的拇指順著銀色筆蓋的狐貍雕刻摸到金麥色的星星上。

    早在收到的那刻，周拓就明確知道林缊月想說什么。

    因為他們都曾固執地將自己畫地為牢。

    兩個受害者之間，是不需要用言語交流的。

    兩模兩樣的鋼筆，她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過去那些事情，她已經不在乎了。

    周拓點頭回答，“好?！?/br>
    林缊月更惱了，“好什么好？你說話為什么這樣牛頭不對馬嘴？”

    “你去哪，”周拓把要起身的林缊月拉回來，四目相對，“我什么都還沒說，你走什么？”

    林缊月別扭，“你還不如不說?！?/br>
    周拓把她的下巴抬起，四目相對間，他開口道，“我不覺得過去不堪，也沒想忘掉過?！?/br>
    “……丟掉鋼筆，只是想要一個新的開始?！?/br>
    是了結。也是放棄。沒想到換來了全新的開始。

    一個好過成千上百個可能性的新開頭。

    周拓抬頭去看林缊月，她眸光的有某種物質，像那顆金麥色的星星，熠熠生輝地閃著。

    “還是那句話。戀人還是陌生人?！?/br>
    “你有最后一次的機會思考?！?/br>
    他摸索著林缊月下巴頦上皺起的肌膚紋理，柔又深的目光像要望進靈魂里去。

    “不用立刻回復，想清楚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