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周放山這人,教導自己的兒子埋葬天性,但到了自己這里,卻是酒池rou林,縱情縱欲。 周拓最開始發現自己的父親出軌,是上小學的時候。 那天放學早,家里的阿姨管家都不知所蹤,周拓一個人在屋子里寫作業,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咿咿呀呀聲從隔壁傳來。 到了這個年齡,他還是懵懵懂懂,不說知道個大概,但總歸不會認為這種聲音是在打架。 rou體飛濺的撞擊聲中,夾雜著幾句吳儂軟語。那不是他mama的聲音。 人到中年脫了衣服,就會像案板上的生豬rou,交迭不清,滿身橫rou。透過門縫,周拓看見是周放山新招的女秘書。只一下,周拓馬上就閉眼了。 他一周沒吃好飯。 這樣的惡心事籠共撞見不下幾次,以至于后來機敏到只用觀察眼神,就可以斷定周放山和身邊的女人關系是否匪淺。 就這樣帶著對放縱生活的極致厭惡,周拓升上了高中。 有天補完習,潘叔接他,說周放山有事找他。 他去了,發現辦公室里不止自己一人。 周放山旁邊還站這個阿姨,十個指頭都涂滿紅色甲油,頭發齊肩,眼珠子滴溜溜轉。 女人看父親的眼神,是意味深長。 周放山攬肩介紹,“小拓,這是爸爸的朋友,你叫她張阿姨。他家生意出問題要爸爸幫忙,不久后女兒要住進家里,到時要你幫忙照顧?!?/br> 那個女人說:“你就是小拓?很高興認識你。我女兒叫缊月,你到時馬上就會見到了?!?/br> 那是周拓第一次見到張婉清。 他第一次見,就確定張婉清和周放山關系匪淺。 客廳的暖光燈下,林缊月坐在沙發上,周拓給她倒了杯熱茶。 她抖著手去夠茶杯,不知道為什么怎么都拿不到,周拓皺眉遞到她手里。 guntang的茶水,林缊月勉強喝了口,舌尖發麻。 她冷笑了聲,難怪。 “怪不得你一開始就不喜歡我?!?/br> 她以為周拓討厭自己不過是少爺心性?,F在想來,那不過是理所應當,自己不識好歹,還要湊上去和他糾纏不清。 周拓沒有否認,臉色也青黑青黑的。 林缊月心里有一部分下墜再下墜,“咕咚”一聲沉底了。 沉底的石頭,咕咚咕咚地冒泡。 氣泡越浮越大,林缊月抬頭看周拓,那天千回百轉,好不容易熄滅了的恨意,突然此消彼長起來。 在林缊月連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前,他就知道她是誰。 周拓早就知曉,卻還強忍惡意,接受她的蓄意靠近。 林缊月把茶杯放在桌上,“嘭”的一聲,陶瓷和玻璃桌面發出刺耳的摩擦,“一還一報。還是你厲害?!?/br> 周拓分明從一開始,就在看自己笑話。 “真難為你。那時候和我做那些事?!?/br> 搞不好?;蜻@種東西,還真的說不清。她最開始惹周拓,到底是因為消遣寂寞,還是因為旁的什么。 她把茶杯推遠了,起身就要走,周拓把她拉住,“……不是這樣的,林缊月?!?/br> 林缊月蹬了他一腳,用了十成的力,周拓踉蹌,手還緊緊握著她,“你聽我解釋?!?/br> 什么東西啪一下碎了。這兩個禮拜的和諧相處,不過又是一場自己給自己造的夢罷了。 真心并不應該交付,到頭來她還是受到了傷害。這個人教自己痛就要說出來,結果到頭來是他們周家人最讓她不好過。 林缊月又想起那個早上,夢里的外婆獨自一人躺在病床。 多年前的恨意終于結結實實地回到胸腔。 周拓臉色也很差,他把林缊月按到墻上,勉強讓她不動?!白钇鸫a先聽我完我的解釋吧?……我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樣,為什么還要主動告訴你?六年前最開始我不喜歡你是事實,但你不能否認最后我們都交付了真心?!?/br> “不過一夜風流,哪有什么真心?” “……林缊月,不要說氣話?!敝芡卮笳颇﹃哪?,冰涼冰涼的,“別讓父母的恩怨影響我們?!?/br> “你覺得他們的事和我們兩個人沒關系是么?”周拓眼中的刺痛讓林缊月無法再直視下去。 但她還是逼迫自己,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滾到一起,我們連認識都不會認識?!?/br> “哪有什么真心。分明……”她停頓片刻,吸了吸鼻子,好叫自己也認清現實,“分明都是假的?!?/br> 好心的財閥朋友是假的?;橐鲆彩羌俚?。她和周拓的相遇,也虛實不清。 一個謊言繞著一個謊言,就如同一個圈套里嵌著另一個。 如果周拓不知道這件事,她興許還能騙騙自己。但周拓知道,不僅如此,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下騙都騙不了自己了。 林缊月掙脫開周拓,跑上房間,拉開行李箱,打開衣柜,一件一件地往里扔衣服。 周拓把手囚住,林缊月說,“放開我?!?/br> 周拓和她對視,林缊月眼神輕飄飄,但卻意外很堅定。 他看了片刻,像被什么東西燙到,哆嗦一下,松開了手。 林缊月說:“謝謝?!?/br> 這些年,她東奔西走的,對離開這件事很在行。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林缊月蹲在地上理行李,想到上回要走,是因為在夢里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奇怪的真心攪得她的良心不安。 昏天黑地的酒吧,周拓把她拉回來按在床上,困頓疲憊的身子,說睡就睡了。 但這次卻有什么東西不一樣。 斷裂的聲音。林缊月好像又回到了和周拓躲雨的那天,好像雨一直下,他們就會一直留在那里。 但雨不會不停,悲歡離合,也都很正常。 太陽出來,夢也就要醒了。 “周拓,”林缊月輕聲說,“這下我是真的要走了?!?/br> 周拓靠在門邊,靜了會兒,突然說:“好?!?/br> 他轉過身,和林缊月的眼神碰到一塊,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砸在林缊月心里。 “解約前,再做一次,不過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