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
客廳放著行李箱,外衣掛在沙發靠背,桌上的咖啡香氣四溢。 周拓抬手看表,林缊月遲遲不醒,他提包路過時分明聽見房間里有聲響。 還有兩個小時就要登機,他套好外衣,正打著領帶,樓梯傳來拖沓的腳步聲。林缊月無精打采的小臉隨腳步聲一點一點出現。 她看起來很疲憊。 周拓等她下來,手背貼住額頭,溫度居然還有些冰涼。 “……沒發燒,是哪里不是舒服么?” “我沒事?!绷掷堅路魅ナ?,從桌上拿了杯咖啡。 美式煮得濃了,她被苦得齜牙咧嘴,一看杯子才發現是周拓的。 周拓蹲在玄關處穿鞋,“我昨晚臨時接到通知,要出趟差,后天就回來。你注意安全,應酬能推的都推掉,知道么?” “知道了?!币琅f是不咸不淡的回話。 有些怪異。周拓搭在半開的門上,“那我走了,你這兩天照顧好自己?!?/br> 過了半天也沒聽見回答,他推著行李出門,司機已經等在外面了。 門“咔嚓”關上。 屋里靜悄悄的,只有喝咖啡發出輕微的呼呼聲,林缊月整張臉埋在大大的馬克杯里,神情晦暗不明。 手機“?!甭?,屏幕亮起,同樣的號碼又給她發來消息:我們周五的航班,周六有空見一面沒? 林缊月看都沒看,翻過屏幕朝下,拿了片吐司,細嚼慢咽起來。 周拓到b市時已是下午四點,b市天氣比h市更寒冷些,他驅車前往酒店,秘書給他遠程發來文件。 是請人代拍的重要珠寶出了狀況。 拍到藏品是條天鵝形的鉆石項鏈,一共有進百顆的鉆石鑲嵌。市值漲幅厲害,曾屬于歐洲某王室,收藏價值也高。 這樣的藏品流通到市場上,周放山好不容易托人拍到,買方居然不賣了。周放山有事走不開,讓周拓代他協調。 周拓到酒店把行李放下,倒是不著急去見買方,在窗邊打了個電話。 “……周佳文那邊盯著點,他不保又有什么小動作?!?/br> “周總放心,一直看著,沒什么問題?!?/br> …… 酒店大堂放著悠揚的音樂,電梯上到頂層,是這間五星級酒店的餐廳,這在里可以俯瞰b市夜景。 一對男女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位子享用下午茶。 “景色還可以?!贝┘t衣的女人翹指攪拌咖啡。 “晚上會更好,今晚宴會就在這里,楊姐,到時您來么?” “再說吧?!北唤凶鰲罱愕呐送巴?,“你也是來勸我的?” “我?我可不是?!敝芗盐暮攘丝诒锏募t酒,“不是說這條項鏈曾屬歐洲貴族么,市值高又怎么?要我看,倒不如收藏價值來的高,還是留著比價好,您說是不是?” “是的呀,我拿到這條項鏈也來之不易,現在賣這樣的價錢,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那還是價錢少了?要是我加價,您賣我么?” “不是價格的問題哦?!睏罱阒讣夤吹阶郎系木票?,抿了口,好像才發現似的,“不好意思,喝錯了?!?/br> “楊姐,您愿意的話,條件盡管開,我這邊能滿足的盡量滿足?!?/br> “那我可得看到你的誠意?!弊老吕w細光滑的小腿輕貼他的西裝褲款。 “哪種誠意?”周佳文晃動杯里的紅酒,微笑著不作聲。 “你說呢?”楊姐露出個嫵媚的笑。 晚上的宴會廳里觥籌交錯,多數參加的人都是拍賣會上的老面孔了。 周拓平日并不出席這類場合,通常都由第三方代拍,他一出現,都知道周氏名頭響亮,多少都想和攀上點關系。 有個認識的李總也在,“周總明天來么?聽說明天還有好多年代展品呢?!?/br> “說不準,明天要拍古匣子么?” “古匣子?是宋代的那個吧,我見過一眼,還沒被修復,破破爛爛的……周總,我不建議拍哈?!?/br> 周拓有些漫不經心,“是么?” “是啊。不過形式倒弄的挺新穎,不知哪學的把戲,匣子出土前沒被開過,等有買家拍下了再開盒,弄的可神秘了。虧盈紀機率一半一半,不知道誰會真的去買?!?/br> 周拓從侍從手里接過一杯白蘭地調酒,“我倒覺得挺刺激的?!?/br> 那人哈哈一笑,“也是,周總不在意這點錢,玩個刺激總是好的?!?/br> “李總,堂哥,好久不見?!?/br> 周拓和那人同時轉頭,周佳文笑得一臉玩世不恭。 “小周總也來了?今天這真是蓬蓽生輝,”那人懂得識時務,看出周佳文想單獨和周拓講話,讓了位置就走。 “你們是想單獨聊聊吧?你們聊,我先失陪?!?/br> 周拓不做聲,喝杯中的白蘭地。 周佳文說:“天鵝項鏈沒買到,心情不大好吧?” “還行?!?/br> “不要逞強哦,悄悄告訴你,我已經拿到那條項鏈了?!?/br> “那真是恭喜你了?!敝芡夭幌牒退嗾f話,把酒杯放在空銀盤上就要走。 周佳文挑眉,心情好,他就愿意多說一點,“……一個人把嫂子放在家里,不怕嫂子獨守空閨,空虛寂寞?” “這我倒不怕?!敝芡孛嫔绯?,只眼神冰冷,“你能離她遠點,我是會安心很多的?!?/br> 周佳文哈哈大笑,“你怕我對她做什么?不用怕,我不針對嫂子,我針對的是你?!?/br> 周拓并不覺得新鮮,周佳文對他沒由頭的惡意算是積怨已久,“針對我這么久了,也沒見你弄出什么動靜,你是在閉門造車么?” 周佳文哈哈笑,“你放心,車子馬上就造好了?!?/br> 他又不知道在發什么瘋,周拓沒興趣再待,場內并沒看見他要尋的身影,轉身離開宴會廳。 - 次日,拍賣會第二天如期舉行。 一連兩件藏品都令人不甚滿意,沒叫上幾個來回就被人拍去。第三件藏品出來的時候眾人還是昏昏沉沉。 宋代的木匣子,說是擔心強行打開會傷害里面的東西,因此出土過后就從沒被開過,誰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九萬五起拍。 有人叫價十萬。再接著是十二萬,十五萬。 一連升到二十萬,有人出了二十五萬。 電話里有人叫價五十萬。 眾人嘩然,沒人打算再出價。 對這個感興趣的人本就是秉持添個玩具的心態,倒也沒真想里面能有什么寶物。 到五十萬已經是極限,不會有人真傻傻再跟著競上去。 “五十萬一次?!?/br> “五十萬兩次?!?/br> “一百萬?!鼻謇实穆暰€。 眾人回望過去,發現舉牌人是周家少爺。 年輕人還是玩得刺激。 電話那頭競價的心有不甘,但已顯怯半分,“一百二十萬?!?/br> 周拓又舉,“兩百萬?!?/br> 拍賣官望眼神追尋,那人不再做聲。 “兩百萬一次?!?/br> “兩百萬兩次?!?/br> “兩百萬三次?!币诲N定音。 中場休息。周拓出了拍賣廳,議論聲此起彼伏。 “花這么高的價格買這個東西,難道得到風聲,里面真有什么值錢的文物?” “搞不好還真是,但外殼破爛,看著也不像……早知我也競價了?!?/br> - 東西已經拍到,接下來的事情交由助理負責,他回房間,給林缊月打電話。 不出所料正在通話中。這段時間打她電話全是這樣,微信也沒有回,周拓收起手機,外面傳來敲門聲。 他打開門,意料之中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楊總?!?/br> 被叫楊總的女人氣定神閑,只是如果仔細看,會發現眼圈浮著層青色,“周總,我們談談?” 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堂咖啡廳。 楊總說要進房間聊,周拓拒說不方便,于是他們來了底下。 “那個匣子……” “你想聊宋代那個古匣子?” “對,我很喜歡它,你也知道的呀,我對古董都愛不釋手,想問問你,有轉賣給我的可能性么?” “拍賣行上沒有這樣的規矩吧,楊總?!?/br> “我知道,但……要是我說我愿意把天鵝項鏈賣給你,你看這個匣子……” 繞了這么多彎,終于說到正題了。 “對不起楊總,我對那條項鏈暫時不感興趣了,你留著收藏吧?!?/br> “為什么?你們不一直想要那條項鏈么?市值這么高,收藏價值也好,我不相信你會不要?!?/br> “那條項鏈確實很不錯?!敝芡刭澩?,卻已顯出一絲不耐,“但從頭至尾,你都沒誠心想賣?!?/br> 楊姐面色突變,“你說什么?” “你要賣的那條,根本就是找人定制重做的假貨。發現了買家是我們,不敢招惹周氏,才匆匆反悔的吧?” “你……” “那條真的就藏在木匣子里吧?”周拓冷下的臉很有壓迫感,“……也難怪被我拍了就急匆匆地來找,昨天我想找你的時候可沒這么容易?!?/br> “做局洗錢,別把周氏拿來當棋子了?!敝芡乩湫β?,“我用十萬之一都不到的價錢拍到,也算給你們一個教訓,下次做買賣的時候,得真誠些才好?!?/br> 楊總還想說點什么,但周拓已經推椅離開。 不肖片刻,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周拓改簽到最早到h市的航班,收拾行李乘車前往機場。 這件事辦好,他就沒再有理由待在b市了。 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今天是周六,從機場回家的路暢通無阻,反倒臨回家時,市中心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從熱鬧的車水馬龍抽身出來,用指紋開了鎖,想象中林缊月的身影并沒有出現在客廳。 屋子里的空氣冷冰冰,餐桌上沒有擺食物,廚房也很干燥。 她常用的那款杯子也不在柜子里。 “林缊月?”他喊。 但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