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 心心念念 (6)
夜闌人靜。 漆黑的身影訓練有素地穿梭在大廈間,宛如黑豹的靈敏度簡直是令常人望塵莫及,就像是隔絕了地心引力,輕巧地跳上跳下,在寂靜當中留下一道道殘影,無聲無息的腳步最后駐足在某棟樓頂,黑色面紗所罩住的臉看不見任何變化,但是,他確實注視著一個特定的方向——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從那細小的通訊器中傳來男人帶著雜訊的聲音,儘管如此還是不影響蒙面人的聽覺,他微微斂下眼,透過變聲器傳出的聲音極為低沉,「很順利?!?/br> 「我想那個女人應該不難對付才是?!沽闼榈淖制礈惓鼍渥?,男人的語氣特別猖狂。 「沒有問題,不過我需要再觀察一陣子?!顾醪酵扑阋欢螘r間告訴男人,對方輕佻地「哦」了一聲,帶著一抹玩味開口:「難得你會這么說,好吧,反正都等那么多年了,不差這點時間?!?/br> 蒙面人沒有回答,抬眼看著被烏云遮蔽而透不出光線的月亮。 「我期待你的表現?!挂匀绱艘痪湓捵鳛榻Y束,通訊器里面沒了任何聲音,包括從剛才開始就不斷干擾著的雜訊。 寒冷的北風呼嘯而過,他揪著面紗一角,另外一頭卻被掀開,只見那乾澀的唇微微翹起,百般無奈。 最后,隨著這場風的消逝,頂樓上的蒙面人毫無聲息地消失,沒有任何人曉得他去了哪里,更沒有人曉得他曾經來過。 烏云漸散,柔和的月光照入房間正熟睡中的人臉上,顯得輕柔溫和,白皙的皮膚上透著淺淺的紅暈,她翻身,表情忽然變得十分痛苦,「別走、拜託,別走……」原本縮在一塊的手開始在空中胡亂卻猛烈地揮舞。 她驚慌失措,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喘著氣,貪婪奪取剛才近乎吸不到的空氣,那片刻的窒息感仍然讓她心有馀悸。按著自己狂躁不安的胸口,劇烈的心跳令她產生出一種可怕的錯覺,好像待會自己就會猝死……別想了!她喝斥,終于停下了那樣恐怖的想法。 「天啊……」呼吸好不容易不再如此侷促,白楓無力垂下頭,雙手掩飾住自己還凝滯在悚懼當中的表情,她閉上眼睛,剛才的噩夢又一次在她腦海里放映,卻不再那么真實。 可疼痛沒有減緩的跡象。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崩潰、肯定會!但到底能怎么做?時間不是說過就能夠過的啊……她無力的牽起嘴角,離開床舖決定替自己倒杯水喝。 一面告訴自己該冷靜,一面又感到各式各樣的焦慮,兩極碰撞摩擦的后果就是白楓現在這樣神經質,她甚至有點快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 身上著和自己發色相同,保暖的浴袍,她端著一杯剛倒好的溫水,赤裸著腳走到客廳,看見桌上空掉的酒瓶以及酗酒后直接躺在沙發入睡的男人。 這樣會著涼的吧?白楓皺眉,放下手上的杯子悄聲走回房間拿了一床棉被替他蓋上,自己則是靜靜坐在旁邊望著俊俏的臉孔發起呆來。 岳飛長得真的很好看,她曾臆測他是混血兒,在不久前追問過后也證實了她的想法正確。岳飛的父親是貨真價實的臺灣人,母親則來自法國,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正是遺傳到她,但是,他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英俊的劍眉、罕見的丹鳳眼、鼻樑高挺、薄唇總是帶著一彎狂妄弧度,他的五官有半分深邃,陽剛中又透著些許柔和,又或者,那些溫柔僅出現在白楓存在的地方。 他到底怎么會喜歡我?這點她依舊感到困惑,應該說,她只是將岳飛當作是朋友、恩人那般對待,怎樣都沒想過擺放在情人這個還殘有前人馀溫的位置。 「我真的不能給你任何回覆啊?!拱讞骺嘈?,聲音猶如羽毛那般輕柔地呢喃,墨色的瞳孔泛著晶瑩的淚光。 「我們是同種人對嗎?所以我才會一再接受你給予的幫助?!顾_始自言自語,其實心里非常希望正睡著的人能夠聽見,哪怕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如此想法。 白楓覺得,岳飛肯定也有過一段感情,而且同樣刻骨銘心,因為她可以從那雙孤單的眼眸里面看到渴望——對,就是渴望,渴望再次被愛。 只是,他的被愛屬于另一段感情,她的被愛仍停留在回憶的囹圄。 截然不同的遭遇和困境,他們倆又該怎么交集?如果不是那場大雨,或許至今他們還只是聽過對方的名字,往后也不會打起交道。 可是邂逅,怎么說,這真的是很奇妙的緣分吧。 將已經被空氣凍得不再持溫的水喝完,白楓把杯子放回原位,關上客廳僅存的燈光,透過黑暗看著那根本看不見可確實存在的人。 太渺茫了。真的、太渺茫。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訴自己,如此微乎其微的愛情要她該怎么去相信? 同樣無力地回到房間,門闔上的那一剎那,黑暗中一道不該有的目光浮現,直直瞅著已經隔絕彼此的門扉。 他將臉埋入被褥中,不僅松軟還染著她身上常有的香水味,然后,岳飛吁了口氣,其實他剛才沒有一刻是睡著的。 「正因為我們相同,所以才會互相吸引?!孤曇艉椭环N莫名的寧靜,淺淺環繞在空氣當中,無法被穿透的顯然不只是那扇門,還有她倔強而不易被窺見的心扉。除了無奈,岳飛實在不曉得怎么說明自己現下的心情,白楓的關心讓他喜悅,說出來的話卻殘忍得重傷他。 但放棄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他翻身,收拾好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快速洗了個澡,換好一套卡其色西裝之后,另一名男子已經如同往常在門口待命。 「東西都替您準備妥當了?!谷缫箍瞻愕陌邓{色眸子噙著笑意,江梓楠恭敬地行禮,之后從懷中拿出必備的墨鏡戴上,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嗯,走吧?!挂酝?,離開家他的心情都是愉悅,原因不外乎是每出一次門就能夠進帳大把大把的鈔票。 但這次,他只感到異常沉悶,帶著那已被察覺卻尚未開花結果的眷戀,一聲不響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