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求神
鐘輕斐特意錯開秦景文進組的時間回京,等她落地首都國際機場時,秦景文的航班剛剛起飛。 “送你回家?”鄭伈指了指自家司機的方向,問道。 鐘輕斐想也沒想地拒絕:“不了,我開車了?!?/br> “行吧,那到家告訴我一聲?!?/br> “嗯?!?/br> 兩人分道揚鑣。 六點的晚高峰,機場高架上堵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尾燈匯成一條紅色的河。 鐘輕斐不停地用食指敲擊著方向盤,只要一回京,心情就變得無比煩躁,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她上空,逃不開也躲不掉。 抽出煙盒中最后一支煙,點燃,降下車窗,冷風夾雜著濕氣,透過狹小的縫隙,鉆進溫暖的車內。 京市的雨,下個不停,讓鐘輕斐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倫敦,半個多月沒回來,迎接她的只剩下風和雨。 其實,鐘輕斐不常抽煙,更算不上有癮。 只不過,和秦景文分開后,需要尋找一些安慰劑,因此不管是尼古丁,還是酒精,只要能麻痹自己,就是有用的。 一根煙燃盡,車流也慢慢動了起來,她的手指被風吹得有點僵硬,鐘輕斐想不通也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冬天,會這么冷,明明天氣預報說,今年是暖冬。 連天氣預報,也不能相信。 鐘輕斐出生在夏天,但卻喜歡冬天。 盡管京市的冬天很冷,但絲毫不妨礙她的喜歡。 后來,在冬天遇到了秦景文。 緊握著的手、并肩而行、漫天紛飛的雪、炙熱的房間、擁抱親吻...... 他們一起度過了無數個冬日。 她也變得越來越喜歡冬天,而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哪是喜歡冬天,分明是喜歡和秦景文在一起的每一天,無論春夏秋冬。 再次回到潤澤御府,鐘輕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力,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裹緊被子,閉上雙眼。 房間內秦景文殘留下來的氣息,完全消失。 才兩個月。 細密的冬雨斜斜地拍打在窗戶上,鐘輕斐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坐起身,呆呆地望著一望無際的黑夜。 掀開被子下床,走出臥室,在衣帽間拿了件秦景文最常穿的外套,從酒柜中取出一瓶山崎35,前往影音室。 伴隨著秦景文的聲音和味道,在喝下五杯酒后,鐘輕斐終于安然入睡。 一覺醒來,幕布上還在循環播放著秦景文的影片,鐘輕斐習慣性地摸出手機查看,屏幕上彈出了無數條消息。 揉了揉發昏的腦袋,點開微博,熱搜榜第一#秦景文醫院#,后面跟著大大的爆字。 前二十條熱搜里,連著好幾個都是關于秦景文的。 #秦景文機場#、#秦景文生?。?、#秦景文進組#、#秦景文 機場神圖#...... 點進話題廣場一看,從秦景文昨天從首都機場出發,到到達江北機場,再是今天早上被送進醫院,所有的經過,都被照片原原本本地一一記錄下來。 甚至,在#秦景文 機場神圖#的話題下,有一張站姐發的圖,連秦景文睫毛上的淚珠都拍得清清楚楚。 鐘輕斐想也沒想,直接定了最近的航班,飛往山城。 網絡時代,最大的壞處和最大的好處,都是毫無隱私可言,秦景文所在的醫院信息,被扒得干干凈凈。 一下飛機,鐘輕斐直奔醫院。 山城的司機師傅開車很猛,甩得鐘輕斐東倒西歪,直到她站在醫院大門口,才終于緩過神來,竟然這么沖動,真的來了。 雙腿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她來干嘛?她在心里反復地問自己。 不耐煩抓了把頭發,深呼吸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抬腿,走了進去。 Lee看到鐘輕斐出現在醫院,很詫異,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猶猶豫豫地開口喊道:“鐘小姐?” “嗯?!闭?,鐘輕斐還不知道秦景文的病房號。 “您......是來看景文的嗎?”除了這個理由,Lee實在想不出別的,來解釋為什么鐘輕斐會出現在距離京市一千八百多公里的山城醫院住院部。 “我......” Lee心領神會,很有眼力見地對鐘輕斐說:“他剛剛輸完液,現在已經睡著了,我帶您過去看看吧?!?/br> “謝謝?!?/br> Lee領著鐘輕斐來到了病房門口,留下一句要去給秦景文買點吃的,便自覺離開了。 鐘輕斐微微頷首,小心翼翼轉動門把手,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坐在床側的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熟睡著的秦景文,長睫微翹,呼吸綿長,很恬靜。 鐘輕斐在想,她和他的上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解約的那天嗎? 不對,是在采逸軒吃飯的那天。 秦景文真的瘦了好多,比照片和視頻上看到的更瘦。 她從來沒有見過,秦景文病弱的模樣,蔫蔫的,毫無生氣,像是隨時枯萎的花朵。 她不敢久留,怕秦景文突然醒來,怕他問自己為什么來,怕面對他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俯身靠近,鐘輕斐認真地凝視著秦景文,目光炙熱,想要把他印進自己的眼中。 在他蒼白的唇瓣上,落下輕輕一吻。 溫柔,克制。 她看著秦景文安穩的睡顏,無聲地說:“秦景文,照顧好自己,別再生病了?!?/br> 而后轉身,動作輕柔地關上門,沒走兩步,又碰到了Lee。 “別告訴秦景文,我來過?!?/br> Lee點了點頭,覺得并不是什么大事,便應了下來。 “鐘小姐?” “蘭導?!?/br> “欸?”蘭罔嶼有些疑惑,“我聽老巫說,斐然娛樂不派人來開機儀式的啊,您?” 聽到蘭罔嶼的話,鐘輕斐想起來了,之前Oli有問過她要不要去《紅綠》的開機儀式,她回復說不去。 “嗯,我不是來參加開機儀式的?!?/br> 蘭罔嶼像是沒聽懂鐘輕斐的意思,不參加,但是現在來了這兒,是什么個情況。 鐘輕斐見蘭罔嶼仍是不解,臉不紅心不跳地隨意扯謊,說:“我不是來視察工作的,您別擔心,該怎么拍就怎么拍,我不干涉,過兩天我就走了?!?/br> 鐘輕斐接過前臺遞過來的房卡,朝蘭罔嶼揮了揮手,瀟灑離開。 望著落地窗外,霧蒙蒙的嘉陵江,鐘輕斐想了想她今天的所有行為,自己都沒辦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許是本能。 原本,看望完秦景文之后,她可以選擇立馬離開山城,但,還是入住了劇組所在的酒店,即使她并不打算和秦景文見面。 因為缺少了一個主演,原定的開機儀式也順勢推遲了,人有時候還是挺迷信的,尤其是對這種流傳久遠的傳統,總是帶著一些敬畏之情。 三天后,秦景文總算病愈,出了院。 《紅綠》的開機儀式很簡單,沒有投資方、沒有媒體,只有演員、導演和工作人員。 秦景文穿著最最普通的黑色長款羽絨服,戴著口罩,手持三根香。 / 忽地想起,某一年過年期間,鐘輕斐帶他去雍和宮,人潮川流不息,他們十指緊扣,隨著大流往里走。 鐘輕斐的圍巾遮住她的大半張臉,語氣中帶著上揚的尾調,問他:“你知道網上流傳一句話嗎?” “什么話?” 鐘輕斐笑得眉眼彎彎,璀燦如星河,回道:“有很多人說,在雍和宮許愿,只包靈驗不包售后,愿望不知道會以什么形式實現,戲稱為調劑式許愿?!?/br> “是嗎?”秦景文被鐘輕斐的快樂氛圍感染,不由得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嗯,”鐘輕斐極為肯定地狠狠點頭,接著說,“不過我覺得挺神奇的,中國人骨子里對神仙,好像存在著某種莫名的敬意,路過一個寺廟。就會想著進去拜一拜?!?/br> 秦景文不置可否,至少小時候的他,不止一次地向老天爺祈禱過,他的心愿。 后來,鐘輕斐變成了拯救他的神明,他敬她,愛她,卻不敢訴說,唯恐神明不再保佑他,棄他而去。 “jiejie,你許過愿嗎?”秦景文好奇,擁有了完美人生的鐘輕斐是不是也會有實現不了的心愿。 鐘輕斐搖了搖頭,她連生日愿望都不許。 “為什么?” “我不需要許愿?!?/br> 鐘輕斐想要的都能實現,她不需要虛無縹緲的信仰,而秦景文恰好相反,任何光都能被他當作希望。 “那怎么想到帶我來雍和宮?” 鐘輕斐也不知道為什么,總不能說,以前是無所求,但現在想向菩薩求一求,讓他愛自己,這樣矯情的話吧。 況且,如果愛能求來的話,世界上也沒有那么多的愛而不得了。 “因為......”鐘輕斐思考了一會兒,答道,“靈驗?!?/br> / 此時此刻的秦景文,虔誠地朝著虛無的空中拜了拜三拜,像是回到了那天,在鐘聲中訴說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愿望。 他想,無論以何種方式實現,只要成真,他都接受。 但似乎,沒有成真,也不是那么得靈驗。 抬頭的瞬間,秦景文似乎看到遠處有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 可一眨眼,便又消失不見。 是他太過想念,以至于出現了幻覺,鐘輕斐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在親眼確認秦景文沒有大礙后,鐘輕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山城,像來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