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己綠顏把酒歡
仲夏,滂沱大雨連下了幾天,今日依舊。 老娘在書房看書,如夢在桌前練字,半開的窗雨聲滴答響,就像一首安眠曲,最適合來睡個午覺。 一陣敲門聲,然兒自外頭推開了門,一臉不安。 「小姐,外頭來了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子…說是來找您的,可阿東跟連先生把他擋在了門外…這是阿東從他手里取來的信物,說是讓您見了便知…」老娘取過她手中事物,一抹笑自嘴邊延伸。 豪氣的狼型玉珮精緻地躺在手里,我握住起身,大步跨出去,繞著回廊,走至盡頭處,豆點大的雨珠在視線里刷個不停,只見一輛馬車被撐著傘的阿東跟連逐攔在大門外,掀起的車窗里,是那許久未見的野狼。 他一見我,高興地彎起唇,輕喊了聲:「小雨…」 我朝阿東手一揮,「放他進來?!?/br> 「是,小姐?!拱|讓了開來,可連逐仍是續勢待發,一把劍抵在馬車前,猶不肯收勢,老娘嘆了口氣,朝他喊著:「連逐,收起劍?!惯B逐肩頸一頓,才將劍收起讓了開,馬車這才緩緩駛進,在回廊屋簷前停駐。 他下了車,一襲的紅衣襯得他更顯艷色,老娘笑看他,只見他一雙狼眼閃爍停在我臉上,最后吐出一句:「終于見到你了?!?/br> 老娘頂了他手臂一記,「少貧嘴了,走吧,帶你去客房?!?/br> 轉身朝然兒交代:「讓陳嫂晚餐多備些好菜,今兒個要來熱鬧熱鬧?!?/br> 老娘帶他進隔壁客房,他將行囊卸下,好奇地環顧四周,老娘將窗戶打開,后院正綠的楓葉讓雨珠洗得乾乾凈凈,空氣中帶著綠意味道,就聽他說:「南方之地還真別有一番風情…」 老娘哼地一笑,「不如西方草原壯闊無垠囉!」再問:「這次大遙遠來,要待多久?」 他走到我對面,遙遙看著窗外風景,嘆息一聲。 「我從不落那里,收到一封帖子…」 我沉默,想也知道是誰的請帖…耳邊飄來他的聲音:「我就想…以后你遠居不落…要見你怕是不易…」 這倒也是…以鬼親王那個性,怕是連城門都不讓他進。 我伸出手,將手里玉珮遞還他:「喏?!顾∵^,走近我,將玉珮戴上我脖頸。 「這玉珮…終于交給你了…當初走時,白瑾還給了我,但它仍是你的?!刮逸p觸著它,心中溫暖一片。 「恩,我就不客氣收下了?!?/br> 當晚雨聲暫歇,陳嫂燒了滿桌子好菜,我們把酒狂歡,將一甕甕好酒掃光,光著腳丫子身形不穩躺趴在后院濕漉漉草地上,想像著這片土地是那西邊的草園,一抹彎月朦朧,上千顆星星閃爍,手中酒杯已空,老娘一把丟開,大字型感受夜晚的美景。 那匹狼躺在旁邊,指著那顆最亮的星星,帶著微醺的口氣:「小雨,對我來說…你就是那顆星星,這么的閃耀…卻又這么地遙不可及…但我卻怎么都無法放…手…」 這傢伙還真醉傻了,老娘側看他,見迷濛的眼里有著淚光,又聽他說:「自我上位后,長老百官們無不覬覦將手中女人往我身邊安插…帝后人選也還未定…可我怎么都看不順眼…怎么都不愿她們替我生下子嗣…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好氣白瑾…好氣你…更氣的是我自己…竟然當著…當著使者的面…將請帖撕個徹底…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還真是真性情??!怕是這使者回去將這件事傳進鬼親王耳里,又掀起兩男人之間的敵對。 老娘沒回話,默默注視天上的美景,他亦不再開口,靜謐的時光中唯有蛙啼聲響亮。 「腳還疼嗎?」我說。 「有時…但我每日都有按你說的方式復健,不礙事?!?/br> 「恩?!?/br> 「小雨,能牽著…你的手嗎?」 都這時候了還揩油?!可看向他脆弱的側臉,老娘心腸一軟,頭一點就這么答應了。 「恩…」 他輕輕地牽起我的手,慢慢的收緊,指間微微地顫抖,如同害怕一件事物消失般。 「小雨…謝謝你,我能來這一趟真是太好了?!?/br> 當晚,我們倆人還真躺在草地上睡著了,天亮之時一陣驟雨將我倆自夢中打醒,我們慌忙奔回屋里,廊上佈滿腳印,帶著點童趣,坐在回廊梯前,欣賞屋簷垂滴,他臉上佈滿笑意,我心中寬慰不少… 我不能給他什么,但至少見面時,我能以最真的一面相迎,而他,亦能躺開心胸真心歡笑。 沒有什么能比現在更好了。 我將他凌亂的額發往旁梳攏,真心地道:「沙柏克,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好嗎?」 琥珀色的眼眸透著一絲堅定,「答應你的事我一定辦到?!?/br> 他在聽雨待了一週,連逐氣歸氣,后來倒也沒生事端,今日天氣大好,適合起程離開,進馬車前,他輕握住我手,語氣慎重。 「那天,我一定到,我必須親眼見證你的幸福,我才安心?!?/br> 老娘頭一點,「恩,等你跟沙柏爾的大禮?!?/br> 馬車漸行漸遠,再見面,即是秋天的來臨。 走了匹狼,又來了匹狼。 三天后,天氣晴朗,然兒敲門進來,說的話既熟悉又逗趣,只是這次沒有玉珮這種信物出現。 老娘一樣衝出了房,大門口處,一樣的情景出現。 半掀的車窗里露出了一抹俊秀的臉龐,一見我,大聲地喊著:「雨弟!好久不見了~」老娘心情大好,揮手讓連逐別擋路,這才順利讓他下了馬車。 他揉了揉我頭,如老朋友般擁抱,我開心地問:「沙兄怎么來了?!莫不是來霧花談生意的?」 他頭一搖,「我聽雨弟…喔,該改口雨妹了,我聽二哥說你喜事近了,雖然到時去不落就能見到你,但還是想第一時間過來看看你,但其實…春天時我有來飄渺一趟,可撲了個空?!?/br> 一聽他這么說,老娘氣一虛,歉然道:「沙兄實是抱歉,出門在外為省事我總以男子自居,欺瞞了你…還有,春季之時我讓花帝招見進宮,遂不在家?!?/br> 他開懷一笑,又揉了揉我頭,「別在意別在意~你是女子之事哥我在第一次碰面時便已知曉,不想戳破是因為想跟你作個朋友,上次來飄渺雖然沒碰上,但也成交了一筆生意,你說是不是托了你的福?哈哈!」 我會心一笑,回:「沙兄還是換我雨弟吧,一時改了怪不習慣的!」 他頭一點,「就這辦!」 當晚陳嫂一樣滿桌子好菜,我們話匣子一開,天南地北大聊特聊,從各地美食到風土民情,每一件事都非常有趣,他就像是一位旅人,四處游歷,增長見聞。 「二哥應該有來看過你吧!」他喝了口酒,表情略顯戲謔。 老娘眉一挑,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是來過,他前腳一走,你便來了?!?/br> 他一聽,呵呵一笑,一抹惆悵自嘴里吐出,「我說啊…二哥這人呢就是死心眼,一但認定的就不放手,既是優點嘛…但有時候卻苦了自己,別看他這樣…他現下后宮除了那些侍女們,一個美人都沒有,全被他遣散了?!?/br> 老娘默不作聲,再自斟了杯,繼續喝。 「雖然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甚清楚,但我看二哥那神情便知一二,緣分這種東西啊…還真是可遇不可求呢!」 老娘嘴一撇,訕訕回:「就像沙兄與連琴的緣分嗎?」 他一聽,到口的酒一嗆,滿臉通紅,可老娘倒覺得這紅非嗆來的,是羞來的。 「雨弟…你從哪兒聽來的?」 老娘翹著二郎腿,用手指了指自個兒的眼睛,「就那次去你鋪里…看你同連逐打聽他姊的消息時…發現的?!?/br> 他一手摀住臉頰,滿臉懊惱,「唉…我有藏得這般拙劣嗎?」 老娘爽地笑翻天,拍了拍他肩,「哎呀…堂堂炙國王子,從小被譽天資聰穎,處事圓滑靠譜,怎遇到自己的情事便這般踟躕呢?」 他喝了口悶酒,悽悽道:「雨弟別笑話哥了…她遠在不落,更何況之前兩國情勢緊張…僅見上幾次面…可從來不曾正眼瞧我…我想是沒望了?!?/br> 「話可不能這么說,想當初白瑾為了讓我嫁他,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我,你連人家正眼都沒見上就這般放棄,還像話嗎你,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要想修成正果,得先跨出自己那一步?!?/br> 他愣地不動,隨后將酒杯放下,喃喃唸:「或許可以趁這次去不落時見上一面…」 老娘拍了拍他肩,承諾說:「以后我就在不落定居,到時你有什么要幫忙的儘管說,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谷羰悄艽俪蓛蓢槭?,那也是美事一樁。 他臉又一紅,「也不知連琴買不買這帳…」 噗!想不到這匹狼還真是純情種,還說他哥死心眼,我看阿倆人是半斤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