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琴音得解結中結
轉眼一過,待在宮里已一月有馀,而天空,也近一月未放晴了。 自從小霸王任性跑來湊一腳后,原本與碧泉的兩人健康餐便成三人苦瓜餐,老娘一邊吃著自己的還得照顧隔壁這纏人精!半炷香就成的事硬是給他拖過一炷香馀,一開始老娘還有禮地對碧泉賠不是,到最后連笑都懶得賠了。 常常是這樣的喬段: 「小雨,我要吃豆腐?!?/br> 老娘舉左手撈了塊遞進他碗里,見他皺起眉頭,撒嬌鬧騰:「餵我吃~」 老娘只好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隱藏起額爆青筋,乖順地餵他那塊嫩豆腐。 「小雨,我要吃豆仁?!挂艘恍┤M他喋喋不休的小嘴。 「小雨,我要豆皮?!乖賷A了最大一塊粗魯塞住他討罵的嘴。 「小雨,口渴了,想喝蜜茶?!?/br> 「……」乾脆請個奶媽專餵你吃飯總成了吧! 而碧泉始終安靜地吃著他的,未免他捨不得動筷子夾菜,剛開始我總會雞婆地夾給他,而最后的結果就是隔壁的又給我亂使性子當場發瘋,后來我學乖了,爾后吃飯就讓女官替碧泉佈菜,也順道封了臭小子的嘴。 自從那小子在某日下午總算險贏了我一次后,對我提出的條件是:「從今天開始,你不可以再陪花無憂那臭男人散步!」 老娘只好鼻子摸摸,硬著頭皮去向碧泉告了罪,從那日之后,天空陰霾密佈,有時還會下起陣雨,我不解,跑去問了他,他撐著傘在外頭繞著,慢吞回:「最近不知為何…越加難以控制情緒…」看著漸大的雨勢,為怕他反而因此犯病,趕緊拉著他進屋內繞回廊便罷,誰知才一到屋簷下,那雨便驟停。 我嘆了口氣,「看來得加緊研究出醫治你的方法…」放開他手的瞬間卻讓他握住,疑惑看他,見他深幽的綠眸透著一抹哀戚。 「你…是否…心儀于白瑾?」 蛤?這小子…我嘴巴一抿,竟不知該如何給這個答案。 當一個非戀人關係之男人握住一個女人的手質問她愛的是不是別人時,扣除這男的是個斷袖的例外,那便是這男人喜歡這女的。 老娘雖然這輩子沒談過幾次稱得上合格的戀愛,但活到這把年紀了,看人的眼色倒是有的。 見我不語,他緊張地看著,「雨…」 我朝他輕點了頭,算是回答,既然知道了他的心意,那我便不愿欺瞞他。 見他頭垂得老低,就在我以為他這輩子就這么維持站式沉思者永垂不朽地任風吹雨淋到??菔癄€時,他慢慢抬起,唇邊綻出了一抹笑顏,帶著祝福與一絲藏不住的凄楚。 他聲如蚊吶,我卻聽的清楚,「雨…就算你以后遠在不落…每日我都將為你祈禱?!?/br> 我拍了拍他肩,「那也得你好好活著才行!」 他笑了笑,放開了我的手,「會的,你趕緊回去吧,我會好好地散步的?!?/br> 「恩?!刮肄D身大步離開,毫不遲疑的就像是方才那些話只是老娘幻聽罷了。 從那次之后,我變得更加積極與醫癡研究醫治他的方法,那臭小子愛鬧歸愛鬧,但每當我認真起來時,他便會自個兒涼快去,套一句他對醫癡落的話:「快快把他治好,省得你主子鬧心?!?/br> 這期間我與醫癡幾乎將全天下的醫書翻了個通透,在沒有先進乾凈的設備下,這刀是萬萬開不得的,所以我得出的結果,就是用食療的方式與萬用延靈花結合一起。 所以老娘攤開風華大陸上唯一一本醫癡他師父撰寫的類本草綱目,仔細的研讀其內容,那書是厚重到得放在桌上秤著,每得出一個結論,我便將碧泉當隻白老鼠實驗,這樣你來我往不下十次,雖有療效,但狀況不佳,有時還伴隨併發癥。 今日,老娘又贏了小霸王一回,高興之馀也不免感慨屋外的細雨,原來喜歡雨天的我,難得地厭倦了…如果這天氣是因某人的難過而起,你又怎能喜歡的起來呢?正要讓他把棋收一收,一陣輕敲門聲而來,外頭竟是服侍水汪公主的女官。 「憐君公主讓小奴前來請雨公子到花憐殿一坐?!?/br> 這水汪公主最近跑得可勤了,只要那碧泉一有什么動靜,她必第一個趕到,現下想來倒是落花有意,可流水麻…注定也是傷情。 我眉目一掃,讓她稍等,側著頭讓小霸王在房里等著。 「我跟你去?!顾艿轿腋袄∥?,一臉的警惕。 我頭一搖,「我自個兒去就行,不用擔心,沒事的?!?/br> 坐進外頭一輛四匹馬拉的皇家禮車,約莫半炷香時間抵達位在無憂殿東南方的花憐殿,女官為我開了門,領路上了四九三十六階,進了偏殿,悠悠的琴聲自房里傳出,斷斷續續地,貌似我自猶憐。 女官敲門傳了話,水汪公主嬌柔嗓音自里頭傳出:「快請雨公子?!?/br> 我入內,女官將門扣上,廳內只馀我倆。 她端坐席上,席上長桌架了把古琴,骨節修長的白指撥弄著琴弦,和著琴音…歌聲自她嘴里吐出,帶著點春懷,帶著點秋悲,這是苦戀中的女子會有的多愁善感,老娘忍著吐槽這老女人的衝動,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了…矜持點成嗎?這些人都怎么著?從沒把歲數放在眼里,不會大老遠找我來只為了讓我聽琴吧?! 一曲畢,她手端舉向右邊靠椅,「雨公子請入坐?!?/br> 「謝公主賜座?!刮乙蛔?,她便開口:「公子可知…宮里氣候近月馀從未放晴可是為何?」 就算知道,可傻還是得裝的,我一臉正經,恭敬回:「驟雨愚鈍,還請公主明示?!?/br> 她指節在琴弦上撥了一撥,「憐君看了無憂哥哥一百二十一年,他的一舉一動憐君摸熟地一清二楚…憐君從未想望能與無憂哥哥常伴左右,也不能想望…他是神的傳導…窮盡一生皆與神同在…萬萬不可能與人共結連理…」 原來如此…所以碧泉就像是古代的祭司般的職務,為了要與神溝通有無,身心需保持潔凈,不能結婚亦不能生子… 聲音又飄來,如同十一月的冷風透著秋天的蕭瑟,「可…這樣的無憂哥哥也終于動了凡心…」我心那一個驚地猛抬起頭,見這老女人兩行清淚掛在臉上,兩汪水潭已淚積盈框,只差鼻孔沒掛上兩管鼻水,用眼神控訴著老娘對她萬箭穿心…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雖然禍不是我闖的,可怎么說我也算得上是共犯,我繼續保持沉默,沒多久,她話鋒一轉:「平心親王這次轉為童身進宮之事,憐君與母后早已知情…」老娘心底又是一驚,看向她,「既花帝已知,為何不當面戳破?」 她鼻子抽了抽,低聲回:「平心親王是何等人物…雖然霧花與不落是盟國…但不落的強盛庇佑著我國…既然他不愿真身以對,母后又怎能當面拆穿?」 頓了頓,卻又突然對我扯開了一抹笑,「近日你與親王的相處,憐君是看在眼里…憐君今日請你前來一敘,并不因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奪走了憐君的奢求…而是希望在這段期間,你能稍微對無憂哥哥好一些…這些話不方便在無憂殿里說…憐君往后能再尊你聲雨公子,不為別的,只因心中清楚你能治好無憂哥哥的病…」 我看向她落寞卻堅強的眼,什么樣的愛,才能歷經一百二十一年的淬煉而不被放棄…多么令人可敬的女人,而這樣的女人,未來還要承受多少不被愛、不能愛的重擔呢?我起了絲同情,卻也知感情這條不歸路,踏錯了便踏錯了,一顆心注定是當掉了。 現下老娘能做的,也僅此是讓碧泉健康地走完這一生。 我起身,拱手一禮,向她保證:「驟雨在此起誓,必治好花無憂的病?!?/br> 回殿,小霸王拿著本醫書坐在廊前等我,一見我來,立馬闔上書本奔過來抱住我大腿。 「她找你去作啥?有沒有欺負你?」 我摸了摸他腦袋瓜子,抽走他手里拿的,牽起他手進屋,未收的棋盤上頭有著新的佈局蓋在前一輪上,我笑看他,見他眼珠子飄向一旁,怪不好意思地說:「總不好一直輸吧!」我蹲下身親了他一口,見他愣了愣,我笑道:「彈首曲子讓我順順心吧!」 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嘴巴一張一合地不知所措。 「你…你要聽我彈琴?」 我頭一點,「對??!有什么好震驚的?還是你現在這模樣手短不好使?」 他趕緊衝著我說:「好使好使,及便現在這里只有破琴,我也能彈!」然后衝出門去讓女官提了把琴來,將棋盤撤了置于席上,他坐了上去,將琴放在盤起的腿上,我坐于身側,翹著二郎腿,閉上眼聆聽這琴曲天下第一人之指下奧妙。 果然就如兔崽子所說,堪稱天下第一。 短手便能彈這般好,更何況是成人般的他。 一曲畢,便已將心中鬱悶掃去,我心情大好,又啵了他臉頰一記,「彈得真好!再來上一首?!?/br> 他開心地直點頭,「小雨想聽些什么?」 「曲子我不大懂,就彈些輕松的吧!」 他指一撥,悠揚琴聲驟起,我隨手翻了翻剛才他看的那本我未作記號的醫書,卻不小心讓我挖到了寶。 未等他彈完,我便猛抱住他,琴聲嘎止。 「小雨?」 抱著他搖了搖,我開心地說:「小子,真有你的!」 有了這味藥,碧泉怕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