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知己難尋一步遠
老娘這回籠覺一趴就到正陽日中,陪碧泉飽餐一頓后,女官便將兩車的醫書搬進了我房里,因書架過小,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別的書架移過來,便讓他們在地上鋪了塊布,本想乾脆就去宮里藏書閣看算了,可一聽到光是去就得花上半時晨的路,便作罷,還是讓這些名書乖乖地躺在地上任君挑選。 我挑了幾本書名較對味的開始看起,讀完幾本后發現這些著作的共通毛病是有啥就寫啥,沒有分門別類的習慣,所以難以輕松找到重點,我同屋外的女官要了一小盤竹片,在上面記下了重點夾在書頁中,充作書籤用,有用的書放在一邊,沒用的擺回地上,書架上的幾乎被我翻過了一回,外頭一陣輕敲,我頭也不抬隨口應了聲:「請進?!褂孟夘^小楷在竹片上記下幾字,門一聲開關,來人緩步至跟前,我將竹片夾好后,抬頭,正是那病懨懨的小白臉。 他掃了房里一圈,笑道:「臥房可讓你當書房用了?!?/br> 我肩一聳,慵懶道:「加減用囉!」將手里夾好的書本往旁一丟,起來伸了伸懶腰,揉了揉酸疼的頸子,「怎么來找我了?」 「沒…太陽快下山了…想起說好的散步…可沒見你來…我就來看看?!?/br> 喔…原來是來催了!我開門讓女官進來,讓她把已經被淘汰出局的書送回去,那女官一臉驚奇,「地上的可都已看過?」我頭一點,「是啊,勞煩女官先把它們撤走,擋路?!?/br> 她愣了一下,派兩名壯丁一一撤走。 碧泉一臉興味,捧著桌上一本夾了竹片的書翻了開,喃喃說:「只一個下午…就看了一車書…實是奇了…」 老娘眼珠子一轉,sao了sao鼻子,「這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書看得快就同你唱個歌就下雨一般?!怪皇切r候學過速讀,而且級數頗高就是了。 他眉一挑,「天賦?」 「你的是天賦,我的可不是?!?/br> 「既非天賦,為何別人不能?」 我肩又一聳,回:「別人只是不會,并不是不能?!?/br> 見他綠眸閃瞬一下,似是了悟了什么道理,竟笑了開來,搞得老娘一身雞皮疙瘩,神經莫名斷了幾根。 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傢伙要是女人可是個禍害啊。 我抽回他還捧在手里的厚書,拉著他往外走,「來去散步吧!」 我們選擇繞無憂殿外圍慢走個兩圈,算算至少有五公里,為了配合隔壁這位小白臉,本人那是像烏龜小步走得意興闌珊,腰都忘了挺起來,有時他開口問了兩句,老娘高興就回他一二,倒也聊勝于無。 耳邊飄來細嗓,帶上春風般的柔和,「我聽宮里人說你以寫書為生,為何…天下第一名醫會舉薦你前來醫治?」 我未致一詞,任由微風吹散我耳邊細發,泉池讓夕陽馀暉灑得晶瑩閃耀,幾滴水花漸得老高,我閉上眼睛,在腦海里刻畫眼前這幕漂亮景色,再張眼,碧泉面對我一步遠,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這總臥榻在床的人身形是如此修長高挑… 他問:「你…究竟是誰?」 我回:「驟雨?!?/br> 風吹起了彼此衣擺,那一刻心中的寧靜彷彿與吵雜只有一線之隔,夕陽的馀暉映著他美麗綠眸,那瞬間他似是鮮活了起來,不再蒼白如薄紙。 「我非常期待你康復的樣子,定是神采飛揚?!?/br> 聞言,他定定地望著我,眼中的復雜神情我摸不透,像是一種期待…一種將要暴漲的情感… 「我早已忘了…從前的我是什么樣子…」 我笑了笑拍了他肩,讓他繼續未完的散步,「放心吧!我已捎信讓瓏滅來一趟,有他這厲害幫手在,一定能合力將你的病治好的!」 一聽這話,他話匣子又開:「你與瓏滅先生是舊識?」 哈!豈止舊識,他還差點拜我這年輕一枝花為師呢! 我撇撇嘴回:「因緣際會下碰巧認識的,說不上舊識,互相切磋學藝而已?!?/br> 他知道我不想多談,識時務地閉上嘴巴,光是走了一圈就見他冷汗狂冒,氣喘吁吁,我拿出手巾幫他擦了一會兒,再走一圈才霸休,回到殿里,我站于屏風外等女官為他卸去一身濕衣,弄好后繞了進去,見他正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發一語。 站他身后,看向鏡子里的他,口氣揶揄:「紅通通的氣色是不是很好???」 他嘴角微揚,輕點下頭,「恩,雖然累,但值得?!?/br> 「好吧!你希望趕快康復,而我呢則想趕快回家,所以我們要加把勁好好加油,好嗎?」 他從鏡子里望著,不知為何,又是那種老娘分不清的復雜眼神,我不想深究,欲轉身倒杯茶水解渴,卻被他一手抓住,拜老娘軟腸子之賜,他力道雖輕,我卻不敢掙脫,遂鴕鳥問了句:「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松開了手,搖了搖頭,「沒…什么?!?/br> 嗯哼!耍老娘來著是吧…我微瞇了眼瞧他,「一個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像陸光知那痞子有啥說啥不是好溝通多了! 他緊張地瞧著我,對上我眼后又回避了開,眼皮一張一合配著那濃密修長的睫毛晃呀晃,我看上面都能擺兩根牙籤表演了!就在我耐心盡失想掉頭去喝口水時,這小白臉竟然回老娘一個丈二金剛摸不著的句子。 「你喜歡…什么顏色?」 「蛤?」我掏了掏耳朵,是不是太久沒挖耳屎了。 「我是問…你喜歡什么顏色?」老娘確定沒聽錯。 看了他屋里一系列白色東西,用嫌棄似地口氣回:「只要不是白色什么都好?!构馐莵磉@兒一天,就被這單調的白色系搞得腦袋呆滯空白,衣服偶爾穿穿倒好,每天穿你不膩嗎?還有那整床的白色…搞得跟住院一樣,連背單都是白的… 他應聲點了頭,笑露六齒,嘴邊的兩個小酒窩陷了下去,添加了不少活力,彷彿剛剛老娘說了句不得了的話般,實是詭異。 「喔!對了,別再喝延靈花汁了,我恨死那股怪味兒!」 待在他屋里吃了還不算優的晚膳后,便去無憂殿那大得驚人的浴池洗了個暢快,回房路上,上弦月朦朧高高掛天空,數不清的星星晃動著,心情一陣空盪…不知那小子有沒有好好吃飯,收到我信了沒…才一天未見,他的身影已在我腦海無數次的重播,曾經我以為已經忘了的事也時不時跑了出來供我回味無窮。 原來兩情相悅后的突然分離,那思念是如此的難以控制…難怪人家說熱戀中的男女時時刻刻都要膩在一起,唉…老娘竟然也便成這副德性… 隔天一早太陽公公還爬不到一半,那隻信鷹便停在我未關的窗臺上,取下腳上的捲信,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熟悉地讓我啼笑皆非。 這鬼親王竟然模仿老娘的字跡一分未差。 信上無非是一堆膩死人不償命的rou麻廢話,唯一的重點竟然只有最后一行字:我已捎信去鷹阜讓瓏滅過去,十日內必到。 我重新寫了封信將宮里的情形說了下,并讓他也一同蒐集天下醫書,再將信捲好后重新綁在鷹腳上,牠用頭輕撞了我手一下,嘎了一聲飛了上天。 我點起油燈欲將信燒了,畢竟這里是宮中,萬一不小心讓人看到,不免讓人猜疑以致身份曝光,但看著那信上字跡,卻是不捨…一番天人交戰后,只好將燈熄了,把信紙捲好收進了細軟里頭。 唉…女人??!就這點心思…小家子氣怎么形容,就你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