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命燈枯未盡時
本以為老娘又得認命地邁著痠痛不已的可憐兩條短腿健走,誰知道這水汪汪公主就是待遇好,才一出門,兩落轎子已備妥,心底忍不住唾罵那鳳令官十八代祖宗烏龜王八蛋!竟敢這般整老娘。 九彎十八拐般曲折,穿過一道綠樹圍成的長形隧道,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泉水凌空傾瀉的大湖,水珠嘩啦嘩啦濺起,借著昏黃宮燈閃耀霓紅,我驚嘆不已,還來不及研究那水是如何騰空由上而下的,轎子便長驅直入正對面的大型宮殿。 白色大柱,尖形屋頂,有別于其它宮里的形式,九九階下一柱斜切的白石柱上,線條柔美的刻著無憂殿三大字。 下了轎,那長公主急忙小步到身前,語氣甚急「雨公子,這里便是無憂殿,請隨憐君移步?!刮腋竺孀?,白色大柱格局的長廊似無止盡,每相隔三柱便插一衛兵,一排整整過了三十三人才到主殿,但那大公主腳沒停,拐個彎往左行,隨著越燈火通明之地,那延靈花的香氣越是濃厚,老娘冒著鼻子險些歪掉的悲劇,摀住口鼻勇敢前進,不知為何…這鬼氣味就是偏不合老娘脾胃,怎么聞怎么臭! 行至偏殿,兩旁女官開了門,撲鼻而來的香氣令我作嘔,大吐口氣,隨她進屋,匿大的圓形空間擺設簡單乾凈,四周架了垂燈,穿過墻高的大型水蓮屏風,一張高床杵立,白色的床單上躺著穿白色單衣的人,白色的被子襯著近乎蒼白的臉,說有多透明就有多透明。 彷彿只要手輕輕一碰,他便能消失不見。 水汪往公主步上前去,握住他纖細無力的右手,他似是感覺到了,眼皮努力睜開,輕顫的睫毛緩緩向上,蘊含著萬物復甦的碧色如春天般光彩奪目,猶如山間碧泉波光粼粼。 「大…公主…」聲音破碎細如蚊吶,但卻清楚地傳進了耳根。 那水汪汪公主掩不住興奮地執起他手置于掌心,「無憂哥哥,你瞧!憐君請來了瓏滅先生提及的雨公子?!顾齻阮^揮手讓我過去,「雨公子,勞煩您為無憂哥哥診脈?!?/br> 我走至床前,朝他輕點了頭算是招呼,扭頭朝水汪汪道:「在下不會診脈?!?/br> 她臉色一驚,「這什么意思?」 我越過她,往那汪碧泉看去,「花命官,在下驟雨,學術淺薄,并非能醫治您病,但只要您有意愿為自己的生命爭取一時半刻,在下會盡全力幫您,好嗎?」 他眼帶愣忡,隨后唇邊綻出了一抹淺笑,艱難地朝我點頭。 我亦朝他輕點了頭,并請水汪汪先回避。 水汪汪一臉慌張與不捨,「憐君不能陪著無憂哥哥嗎?」我搖頭:「這是病者的隱私?!顾嘀鴱埬樆赝倘?,他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后,才依依不捨地離殿。 我隨手撈了張椅子坐在身側面對他,大呼一口氣說:「好了,現在這里只剩你跟我,我瞧一眼便知你不甚在意那些繁文縟節,我也懶得擺弄官腔,等一下問你的每件事,請你務必回報實情,可以嗎?」 他頭一輕點,表示答應。 「除了全身乏力外,身體哪里最不舒服?」就算在先進醫療的現代,問診也是最基本的。 他停頓了下,最后用氣音道出一個字:「心?!?/br> 「不適的情況維持多久了?」 「十年…」 挖賽…老娘還真是佩服你們這幫古人,真是忍痛高高手!耐住想拍手叫好的衝動,挪了挪快歪掉的鼻子,問:「發作時常是心絞痛嗎?或是下巴、左手臂之類?」 他眼底光芒一掃,「皆有…」 「常是早晨?」他頭一點。 「有時會伴隨頭暈或是喘不過氣?」再點頭。 老娘撫著額頭,哀嚎問:「敢問你今年貴庚?」 「二百三十七?!筼hmygodsh!這要說是先天的就是騙人了。 唉…不排除是常見的冠心病,看這傢伙瘦不拉嘰,沒幾兩rou的身材,除非是偏食到一個極致再加不運動,不然怎會有這種后天性的病癥? 「看樣子我必須先觀察你幾天,你這里可有客房?」老娘可不想睡在其它殿里,到時還得用兩條腿蹣跚走來。 他輕咳一聲,「有的…可能得…勞煩姑娘…通報殿外的女官?!?/br> 我抿了抿嘴,玩笑說:「這宮里請來的既是驟雨公子,又何來姑娘了?花命官還是客氣地喚我聲公子吧!」免得到時被門外的水汪汪給弄了~ 他唇線大大地往上翹,難得地露齒:「好的…雨公子?!?/br> 「好吧!既來之嘛則安之,從明天開始你起床我便起床,你去那啥圣譽禮我便跟,為期一週,這樣我才能斷定你的病,好對癥下藥?!?/br> 也不等他回應,老娘自顧自地起身將椅子歸位,繞過屏風開門,前頭撲來那隻水汪汪公主,焦急地問:「無憂哥哥的病情如何?能治嗎?」 松開她緊抓我不放的手,微笑道:「經過適才的問診,在下心底有個底…只是如果要確定,必須就近觀察花命官幾些天,才能清楚方針,還請公主給驟雨一週時間?!?/br> 她如釋重負,眼眶冒出淚光,「太好了太好了…無憂哥哥終于有救了,雨公子您需要什么儘管說,憐君定替您備妥一切所需?!?/br> 我朝她抱拳以禮,「公主客氣了,只是要麻煩無憂殿的女官為在下備一間客房?!?/br> 她連忙吩咐下去,不忘提醒安排離碧泉近些好就近照看。 入住無憂殿客房第一晚,我讓人準備文房四寶,寫了封家書,上頭沒幾行字,無非是告訴家里鬧彆扭的鬼親王我要在這里住些時日,順便跟他告狀醫癡的惡行,再讓他稍封信回鷹阜讓醫癡來宮里當幫手。 一早,天剛亮,屋外長嘯一聲,讓老娘中斷與周公下棋。 起身穿衣,開窗,一隻鷹在天空盤旋,一見我,直衝而下,停在窗臺,實是巨大無比。 我將信捲好用發繩綁在牠腳上,「去吧?!範乱宦曀闶腔貞?,接著展翅而上然后在我看得見的地方盤旋一圈后往南而去。 我看著漸亮的肚白,想著鳳令官將來的那天早上,他化成十歲大的樣子憋屈地鬧著。 「我就想陪你進宮!」 「不成,就算你變成孩子,也很容易被認出來?!?/br> 他一臉委屈,「被看出來又有什么關係,反正我們遲早要成親的!」 這小子…每次只要一變身,那孩子性就會展露無遺,且對我還是加倍加加倍的任性! 「白瑾,我自己進宮,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事?!?/br> 兩人僵持不下直至中午,最后他洩氣地跑向我抱住腰,威脅加逼迫:「答應我要好好保護自己,我估計你三天后會到,隔天我會派隻鷹去收信,要是牠空手而回…我定殺進去?!?/br> 嘖嘖…幸好老娘還記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