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誓言命相予
馬車渡進門上掛著七字的府邸,老娘臉上三條直線再次降下,忍不住心底的徘腹,朝坐在隔壁的兔崽子嘲弄說:「該不會你府上門前刻個九字吧?」見他頭一轉開心地直點頭:「七嫂說得對極!我府上正是個九字,七嫂真是心細?!箙怼赖?,不知道老娘是在諷刺嗎?真是… 前院的大氣不比宮里差到哪兒去,一條長長的大道,兩旁站著雄赳赳士兵,一經過,分別行了軍儀禮,到了主屋前面則分了兩條路,我們往左邊行去,過了一道造橋,入目竟是金黃的色彩,一棵棵足有千年歷史的銀杏美麗優雅地讓陽光繽紛照射著,沿著通道彎進了兩個白色石柱,延伸進了另一個院落,一棵長著特別好的銀杏樹下,擺著兩張躺椅,上頭搭著竹編的高棚子不遮住視線,看起來入景極了…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一旁聽著他說:「前陣子七哥不在府上…特地傳信給我,讓我替他去北邊故鄉運來百來棵銀杏,一一種在他院前及兩旁道上,問他原因也不明說…也不知葫蘆里賣什么藥,不過這樣瞧著倒讓我也挺想在自個兒府里栽下幾棵,解些鄉愁…」 我忍住心底疑惑莫不坐聲,該不是那小霸王同他老爸說了什么,才讓這兒多了些讓我不禁多想的東西…一閃神,馬車已停妥在院落前,他下了車,扶了我一把,「七哥就在里頭了,瓏滅正照看著,我陪您進去?!刮尹c了頭隨他上了臺階,兩旁侍女替我倆開門,矮身行禮,「九爺,夫人吉祥?!?/br> 我多看了她們兩眼,想起是兩月前在風雪里頭那兩名侍女,朝她們點頭致意了下便跨了進去,里頭是一方小廳,地上鋪著動物毛地毯,行到底處有一道小門,那兔崽子熟門熟路撩起了捲簾,讓我先過了去再跟上,眼前是一道用上好檀木架成的方形回廊,中間為池林造景,回廊盡頭處為一棟兩層木屋,他輕推開門,金竹屏風前,一長發男子跪坐于軟墊上,桌前一盤黑白棋錯綜復雜,他手執黑子于空中,遲遲未下。 「瓏滅,怎本王走前你這副德性…回來你動也沒動一下?!雇冕套釉竭^門檻,聲音不改玩笑,我渡了進去,撇了眼桌上的殘局,頭也不轉問:「白寰,你哥人在哪里?」 回答我的不是他,而是那位身體一動也不動的醫者,只聽他用著沙啞的嗓音回道:「七爺人在二樓臥房,請便?!?/br> 白寰欲隨我一同上去,我擋住他,「我自個兒進去便成,你在樓下等我?!褂兴隰[哄哄的,會讓我判斷能力降低,上去前,問了那醫者一句:「這黑棋可是你下的?」他身未動,答:「正是?!?/br> 我回身上樓,拋下一句:「平七六為白子的弱處,一舉攻下可贏半子?!?/br> 身后傳來輕微的嘆息,「一語驚醒夢中人…高招啊…真是高招…」我只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何來高招可言? 開門入內,一陣延靈花香氣撲鼻而來,我忍住翻攪的胃液,憋著氣,掃視一周,房間各個角落皆置上炭火盆,床架的正對面墻上,竟掛著老娘…應該是說蕭遙的超大幅長發畫像,看那稚嫩的清秀臉蛋,年紀應是十四、五歲左右,老娘心底不禁彆扭起來,活到這把年紀,只有我把偶像的海報掛在自己房間墻上的份,何時見自己的畫像放大數倍當佛供奉的?循著床邊走去,一抹修長熟悉身影躺于床榻,本已透白的肌膚更顯蒼白,彷彿隨時會消散于空氣中揮發不見…我輕撫著他緊閉的眼眸,幾縷細發垂下,替他撥攏好,掀開整齊的厚被子,露出未穿內衣,裹著厚厚白紗的上半身。 我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子,割開胸前白紗,露出了左胸上明顯未癒合的爛瘡口子…我用一旁布巾將黑得像爛泥的外傷藥擦掉,仔細觀察傷口皮rou組織,定是箭入得太深,取出時夾帶的利針又再次撕裂破壞,造成心臟組織嚴重受損,可能得割開皮rou逢他個十幾針了,撇眼看向另一邊,發現靠近右胸旁有一道類似星形的傷疤…那處怎看怎眼熟,卻想不起在哪碰過,算了,定是自己多想,轉身替他蓋好被子,想著該如何動刀才是最安全。 閉上眼模擬了一下可能性,在腦海里構圖成型、剖析、重置,確定可行后,作好決定,睜眼起身,欲走之時右手卻被輕握住,我回身,原本閉上眼的他,睜開了那一月未見的美麗紫眸,只是比以往少了些許光亮色彩… 「別走…小雨…」那聲音氣若游絲,令我心顫了一把。 我坐了回去,嘆息道:「我沒要走…」 他輕彎起嘴角笑了…這樣子的他比適才多了絲人氣,「留下來…陪我…好嗎…」 我將他略顯無力的手拔開放回被子里,輕聲問:「小子,你怕不怕痛?」 他滿臉疑惑,回答:「為何…這么問…」 我朝他搖了根手指,「你先回答我,怕不怕?」 他輕輕點了頭,「怕…」 我滿意的點頭,好小子,好佳在你沒在這時給老娘逞勇,我最討厭的就是男人為了怕丟臉或為張顯自己男子氣概一面而隱瞞一部分自己害怕的事,例如怕小強、怕飛蟲、怕鬼、或者怕痛,在這一點上,你可替自己加了不少分。 「哪里有紙筆?」 他仍是一臉困惑,但這次卻沒問為什么,乖乖地回答:「隔壁書房…」 我晃到隔壁書房取來紙筆及硯臺,磨好墨后,俐落書寫我要的東西,耳邊聽著他說:「小雨…我現在…是在夢中嗎…」 我下筆不停,邊回:「你有做過這么真實的夢嗎?」 「沒…但…我一直不停地…夢到…你…我剛…真差點…以為…又是場夢…」 我未置一詞,停筆,吹了個通透,開門轉到樓下,一手遞給了還在跟棋癡研究那盤棋的兔崽子,吩咐:「兩天內我要里頭的東西齊全,半樣不差,辦不辦的到?」 見他眼珠子在紙上亂轉,好一會兒才答:「我試試,會有一、兩樣較難得手…」 我語氣慎重:「你盡量找齊,東西能全有,更能保障你哥的性命無虞?!罐D頭朝棋癡問:「這世上可有能讓全身麻痺無痛的藥草,但是卻無毒不會致命?」 他站起身,一改先前的無動于衷,雙手作揖朝我一拜:「瓏滅日前于北方帶回幾株芳莕草栽種,若將此草與延靈花適度調和有麻痺去痛功效,但只能撐一柱香?!?/br> 我點頭,趕緊道:「快去將此藥製出,兩天后我要用在你家主子上?!?/br>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躬身一拜,「瓏滅聽命?!罐D身大步離去。 那兔崽子收紙張進懷里,高興朝我說著:「父君果然慧眼識英雌??!連瓏滅都術手無策的傷,七嫂你一看便知怎醫,七哥真是遇貴人的正是時候!」 我挑了一道眉,「這傷能不能處理乾凈,也得仰仗你跑腿的能力了,看你勝券在握,還有間工夫在這兒與我嗑瓜子,想必是老神在在就等我動刀了…喔?」 他聽了精神一抖擻,緊張朝我躬身一揖,「七嫂,七哥就勞煩您了,九弟這兒就趕緊張羅去,告辭?!?/br> 我大吐一口氣,上樓進房,竟看到那鬼親王半坐起身試圖要下床,我衝了過去阻止他,「別下床,躺回去?!顾p手緊張握住我,不改氣音說:「我以為…你要走了…咳咳!」 我抽出手,將幾顆軟枕疊在床頭,讓他靠著,回身倒了杯溫水遞到他嘴邊讓他抿了幾口潤喉,「還好嗎?」他點了頭,我擱下杯子,替他蓋好被子,正視他的靈魂之窗。 「兩天后我要在你心口上動刀?!?/br> 見他唇邊兩抹笑花綻開,一副沒再怕的,我忍不住開口問:「你不怕?在這里我可是第一次做這么危險的手術,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證…如果你不想,現在可以立馬拒絕,你爹娘那兒我會去解釋?!?/br> 他搖頭,兩隻手抓著我的,聲音雖細但那一字一句卻清楚飄進我腦海里…淌入心底深處擲出幾波漣漪…「我相信你…小雨…就算…能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你懷里…我也高興…」 心口處又一緊,像被拳頭重擊般的疼痛,我抽出右手,將之輕放于他傷處,鄭重起誓:「我驟雨在此向你保證,你這條命除非我肯,是誰也搶不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