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70.突襲(上)
女人倚在鮮紅的轎車上,掛著一對金色耳環,吊帶下一件修身牛仔褲,性感又干練。 “是孝江婆婆讓我回來的……哈,看你真是累得夠嗆?!?/br> 她勾起嘴唇,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敏夫搖了搖頭:“你可以回去,這里沒你的事?!?/br> “我已經在店前貼了告示,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彼c起一根煙,“正好來村里玩一陣?!?/br> 她上下覷著男人。 見他雖然掛著青黑眼圈,下巴唇邊卻剃得干凈,哪有印象里煙不離手的散漫模樣。 “見鬼……你談戀愛了?” “是啊?!蹦腥藨馗纱?,“既然你來了,正好辦一下離婚手續?!?/br> “……我倒是無所謂?!?/br> 像是早料到有這么一天,恭子只是微微一怔,隨即淡定地吐出煙圈:“婆婆怎么說?醫院、村委會都還需要資助吧?” 敏夫轉身,目光落在這棟陪伴了他三十余年,蒙上一層昏黃暈影的米色建筑。 患了胰臟癌而去世的父親,他的存在如同難以驅散的暗影,多年來一直纏繞在母親和自己的身上。 如今,那些昔日的榮耀已如煙霧般消散,留下的只是虛無的回響。 死者已安息在黃土之下,而生者必須踏上新的征程。 “等這陣結束了,我會帶著母親離開村子?!?/br> 聽了這話,女人差點從車前蓋上蹦下來。 她瞪大眼睛:“……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以為你決心死在這鄉下地方了?!?/br> 男人只是笑了笑,那表情看得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 二人恰好趕在公所關門之前抵達戶籍課,辦理了離婚手續。離婚見證人一欄中,敏夫請來了靜信,而恭子則找了一位居住在町里的男性朋友。 正如靜信所提,保健課的石田先生不知去向;盡管是工作日,但辦公區卻人跡罕見。 住在村里的田中接待了他們。 當他看到兩人手中的離婚申請書時,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訝:“這、這……” 他嘆了口氣,拿過簽名的文件。 雖然尾崎少院長和恭子夫人的關系多年來一直是村里的笑談,但沒想到他們的婚姻真的走到了盡頭。 敏夫環視四周:“田中,所長不在嗎?” “所長因身體不適已請假……其他許多同事也辭職或搬家了?!?/br> 田中蓋上公章,面露憂色:“死亡通知書不斷增加,搬走的人也沒有辦理搬遷手續。這樣下去,村子恐怕會變成無人村了?!?/br> 恭子大驚:“這么嚴重?” 靜信和敏夫對視一眼,沒有作聲。 寺院的少主持捏著佛珠,輕聲說道:“田中,你也要保重。盡量早些下班回家?!?/br> ... 當晚,節子太太的回復室外。 終于恢復獨身的好友興致大好,把女孩摟在懷里,試圖給她編辮子。 去了一趟町里,男人買了一堆零食糕點,還有些女孩子喜歡的小東西。 靜信拿著一本書,頗有些怨念地看著二人。 德子嘴里塞著小蛋糕:“……怎么了,醫生。是有什么好消息嗎?!?/br> 敏夫正看著說明書,同一條淺黃發帶做斗爭。緞帶上串著小珍珠,據說是現在年輕孩子喜歡的款式。 醫生的手指靈巧過人,三兩下就編好一條:“我今天去公所辦了離婚?!?/br> 德子干嗆一聲,差點噎?。骸皻G……” 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這樣敏夫就不再和村子有更深的聯系了?!?/br> 室井靜信為她沏了一杯茶。 他本就偶爾宿在這里,自然手邊也有一整套茶具。 他垂著眸,淺菊眸子含著幾分郁色:“這樣……就可以一起去東京了?!?/br> 「一起」。 ……總感覺有些沉重。 她答應過住持帶他離開村子?,F在,醫生也要回到城市。 這詭異又旖旎的三人關系,到底能夠持續多久? 女孩捧著茶杯。清淺的茶湯倒映出她迷茫的面容。 “真漂亮?!?/br> 敏夫完成了編發。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沙發上,黑發貼著粉頸,露出耳后那段漂亮的弧度。發間珍珠流光溢彩,鵝黃緞子襯得她愈發膚色奶白,細膩的肌理透出些夭桃濃李的華光。 男人將手臂橫在她腰間,攏得更緊了。 “很適合你……”靜信吻了下女孩的側臉,“像公主一樣?!?/br> 德子看清了住持手上的書——《吸血鬼的系譜》 “真的是……吸血鬼嗎?!彼琅f沒辦法接受現實:“總感覺不太真實?!?/br> “八九不離十?!泵舴蚰竽笏讣?,“這座村子里確實存在著吸血殺人的家伙?!?/br> 靜信道:“十字架,大蒜,鏡中無法成像,懼怕陽光……我們所知的吸血鬼形象都是虛構創造出來的,實際上誰也說不準?!?/br> 懼怕陽光。 她想起洋館內的貴族母子,還有那密不透風的古堡長廊。 德子瑟縮了一下:“如果村子里的死亡都是他們……造成的話,不是很危險嗎?” “死者家中非常整潔,沒有打斗痕跡,咬痕只有一處……應該只有一匹,并且不想引起sao動?!?/br> 男人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兩枚真空包裝的手術刀:“以防萬一?!?/br> 靜信有些擔憂:“德子還是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 “我補過覺了?!彼龘u頭:“可是,那群家伙說不定會有某些特異的能力,化成蝙蝠,穿墻而過,誰能說得準……” 滋啦—— 一道令人牙酸的響動。三人頓時警覺,屏息凝聽。 滋啦—— 似是尖銳物體擦過金屬的微弱噪音,從回復室深處傳來。 敏夫一步當先,打開門。 室內昏暗不明,節子婆婆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鮮紅的液體沿著軟管緩緩注入她的體內。 滋啦—— 隔著百葉窗,那聲音不依不饒、揮之不去。 “怎么可能……這里可是二樓!”德子緊張地咬著指甲,“窗戶外面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靜信警惕地將德子護在身后。敏夫上前,抓住窗簾的線繩。 “在這里!” 在病床上躺著的老嫗猛地睜開雙眼,嗓音尖利暗啞,如同喪鐘。 滋啦——滋啦——! 應和著她的呼喊,那聲音越發急促。 男人猛地拉開卷簾! 德子捂著嘴,跌坐在地。靜信僵在原地,額角滑落冷汗。 隔著一扇玻璃窗,那身影在夜色下如此清晰…… 慘白發青的皮膚,血紅雙眸,幾乎看不到眼白。長發凌亂遮面、嘴角裂開,露出兩顆尖利到非人的獠牙。 更可怖的是,它就這樣浮在半空,頭顱歪斜,雙手成爪狀貼在玻璃上。 “我就在這里?。?!” 床上的老嫗振臂高喊。她雙眸無神,瞳孔縮得極小,嘴巴機械地張合,厲聲呼喚著窗外的怪物。 看清了窗外,敏夫沉聲道:“……奈緒小姐?!?/br> 是8月28日去世的安森奈緒!德子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靜信扶住女孩的胳膊,閉目蹙眉,聲音顫抖:“怎會如此……” 窗外的女人露出詭譎而猙獰的笑意,像氣球一樣輕飄飄地下落,穩穩站在醫院內的草坪上。 敏夫猛地推開窗戶,怒聲叱責:“這里是我的醫院!” “決不允許你們這些怪物肆意入侵,給我滾回去!” 俯瞰下去,那個身形變得細小。凌晨的薄霧繚繞中,安森奈緒的身影更加詭異。嘴角張開,血紅的眼睛閃爍著野獸般的熒光。 這一晚,她和他們對峙到深夜兩點左右,終于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