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來，你們進展得還算不錯??？咳－－」mama乾咳了一聲。從我對她提起小虹開始，只要我來探病，mama總會問起她的事，顯然十分關心杜懷謙先生的感情狀況。

    「對啊。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br>
    「如果你真的和她交往的話，記得帶來給mama看看喔?！筸ama微笑，「這樣，我也能放心的走了?！?/br>
    「媽！你別亂說話?！刮疫B忙制止她。

    每當在醫院里遇到林小姐時，她都會告訴我，mama的病情變得越來越不樂觀了，我也看得出來。

    剛復活的那段期間，只要我來病房看她，她總是很有精神地迎接我，最近幾次，她幾乎都是閉著眼睛在休息，除非我輕輕搖醒她，讓她知道我來了，她才會帶著惺忪的睡眼向我打招呼。前些日子紅潤的雙頰，現在變得蒼白許多，說話的過程中常常有氣無力的，似乎也很難集中精神。有時候同一句話要重復個幾次，她才能反應過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也許再過不久，mama就要離開我了。

    走出病房，焦急地找尋著林小姐的身影，終于在另一側的走廊找到她。

    「林小姐，我mama她－－」

    「啊，懷謙?！沽中〗阆仁窍蛭椅⑽⒕瞎?，隨后露出失落的表情，「伯母的精神最近一直不是很好，醫生已經盡力在替她治療了，可是病情一直沒有好轉……」

    「沒有更好的治療了嗎？費用貴一點也沒關係，我會努力還清的?！?/br>
    「對不起，其實我私底下也有持續替她聯絡各家權威，但她的病情……似乎沒人有把握?！沽中〗愕皖^向我鞠躬。

    「是嗎……」我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好吧。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br>
    「不會，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你mama她啊，一直都是抱持著樂觀的心態在對抗病魔，所以你也要堅強起來才行喔！多給她一些正面能量，我相信她總有一天一定會好起來的?！顾牧伺奈业募绨?。

    mama的醫藥費，我已經用保險金還掉一部份了，林小姐曾問起我的錢從哪里來，我告訴她，自己在暑假前找到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林小姐不疑有他地相信了。至于mama那里，我以不想讓mama為我擔心為由，請林小姐務必替我保密。如果mama問起，我實在沒有自信能騙過她。

    我沒有告訴小虹自己有個臥病在床的母親。以前在育幼院，我們時常一起想像擁有爸爸mama的話會是什么樣的感覺。換做是其他人，我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上三天三夜，唯獨小虹不行。

    我不想要她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那會勾起我的內疚。

    七月的尾巴慢慢露了出來，算一算時間，從我復活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當時受的傷，如今已經完全康復了。而且就如愛德華所說，這些傷痛并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

    同時，八月的到來，也代表小虹的二十二歲生日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我的生日了喔?！棺咴趶淖鈺昊丶业穆飞?，小虹的微笑一如既往。

    「哦。八月初生日，所以你是獅子座？」我假裝完全不知情，「主動告訴我的意思是要我送你禮物嗎？」

    「我才沒有這么貪心呢！只是……」小虹突然停下。

    「只是？」

    「只是，希望在我生日的前一天，你可以陪我一起過?！?/br>
    「可以是可以?！剐『绲幕卮鹱屛矣行┦?，「但我比較想要陪你過生日?！?/br>
    「生日那天－－」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隨即又展露出笑容，「我和別人有約了?！?/br>
    「是……前男友？」她剛才的表情，讓我直覺聯想到那個別人應該就是「我」。

    「嗯?！顾c點頭，模樣讓我有些心疼。我以為這段時間里，她已經漸漸從意外的傷痛中走了出來，想不到她仍在心里替我留著一個重要的位置。但是……

    「小虹……」

    我一點也不想看你執著于死去的「我」啊。

    「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也不能一直拘泥于一個死去的人啊。人生的路還有很長，這只會讓你沒有辦法繼續向前進而已?！?/br>
    本來我會選擇復活，就是希望在小虹沒有辦法想通的時候，可以適時地拉她一把。如今僅有十年生命的我，更能體悟時間的寶貴。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剐『巛p聲說道。

    「如果你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忘記，也許，我可以代替他－－」

    「懷謙……」小虹停下腳步，打斷我即將要說出口的話，「你……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

    「你說過的……」我回想了一下，卻不知道她指的究竟是哪些話。

    「我說，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他?！剐『绲目跉馔蝗蛔兊脠詻Q，「而且……我很想他?！?/br>
    「我……」我再一次有想要向她表明真實身份的衝動，卻依然不得不再將它強壓下來。

    「所以，我不想讓你將要說出口的那些話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剐『绲拖骂^，「對不起……」

    這番話頓時讓我清醒。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如果剛才我衝動地向她表明心意的話，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來的關係，很有可能就此毀于一旦。

    「不，是我要說對不起才對?！刮疑詈粑鼛卓跉?，稍稍冷靜下來。

    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彼此間出現了連我生前都從未有過的尷尬。

    「那……生日的前一天，你還愿意陪我嗎？」小虹主動打破這陣沉默。

    「嗯，我當然愿意?！刮尹c點頭。

    「謝謝你……包容我的自私?！?/br>
    這一次失敗的告白，其實也并非一無所獲。

    小虹說，她不曾后悔愛過我。然而，在她想起「死去的我」時，臉上所露出的失落，卻是會讓我的心被徹底敲碎的。

    我不想要這些情緒，在十年之后再次出現在她的臉上。

    一直在我心里糾結著的那道選擇題，答案終于在此時清晰地浮現在我的心里。

    我很確信自己對此并不會感到后悔，更不會留下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