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照著證件上的地址,在一個簡陋的社區里找到杜懷謙先生和mama住的公寓。 這棟樓共有六層,一進大門就能看到電梯。電梯的門看起來有些老舊,門縫周圍分佈著幾塊不規則的鐵銹,上下樓的速度也十分緩慢,我的房間在五樓,光是等電梯就花了一些時間。 家門的鎖同樣也是銹跡斑斑,我將鑰匙插進去,果真如mama說的一樣卡住了,怎么轉都轉不動。稍微移動一下鑰匙的位置,將鑰匙往上扳,終于卡進一個更深的地方,這才成功將門給打開。 正對著大門的位置放著一座咖啡色鞋柜,上面堆著許多雜物,客廳有張黑色的沙發椅,椅子上的皺褶處裸露出淺色內里,白色的磁磚地板也已經失去光澤,讓整間屋子看起來相當老舊。 除了飯廳和客廳之外,有一間比較大的主臥室,還有兩間小房間。 主臥室十分簡陋,床邊的梳妝臺讓我直覺想到這應該是mama的房間,所以我沒有進去。另一個房間和門口的鞋柜一樣堆滿了雜物,大概是被拿來當做儲藏室。 最后一間房間的大小適中,鵝黃色的燈光給人帶來視覺上的溫暖。房里只放著一張單人床、電腦桌,還有一架木製的書柜。書柜里擺放著許多厚重的書籍,上頭全都是英文字,但我認得它們。 雖然學校的等級不同,巧合的是我們讀的是同一個科系。那些厚得嚇人的書籍是我們這幾年來必修的科目。 整理好行李后,我該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掃這間好久沒人居住的房子。房間的衣櫥和傢俱上都佈滿了灰塵,櫥柜中的除溼盒也積滿了水,我將它們集中到一個垃圾袋里,順手將雜物排放得整齊一些。飛散到空氣中的臟東西讓我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客廳沙發旁的角落有一面不算大的鏡子,只能照到我膝蓋以上的身體。擦拭鏡身的同時,腦海里浮現的是之前穿越到雪莉家里看到的場景,也讓我想起雪莉。 能夠保護雪莉小小的身軀,代替她承受到那樣強烈的衝擊,還能以另一種方式保全自己的生命,是我在推開雪莉的當下想都沒有想過的?,F在回想起來,過去的半年所發生的一切依然如此虛幻,但是鏡子中所映照出來的,杜懷謙先生的容貌卻又是那么真實。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棺叩蕉艖阎t先生的房門前,我對著房間深深一鞠躬,「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身體?!?/br> 我的心里終于感到踏實。 與此同時,有股強烈的慾望,像是終于掙脫鎖鏈的猛獸一般破閘而出。真正屬于我的靈魂,正在內心深處躁動著。 離開了杜懷謙先生的住處,打從復活以來,腳步不曾這么輕盈。儘管走起路來還是一跛一跛的,手腳帶給我的疼痛卻早已煙消云散。 走過一連串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每一條巷弄,街道的景色和穿越時一模一樣。 唯一的差別,是我的雙腳真正踩在這片土地上。 然而,越靠近小虹工作的租書店,行走的速度卻越來越緩慢。直到最后一個轉角,腳步終于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見她。 此刻的我已經不再是楊雨樂,而是以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面貌出現在她面前,也不能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 面對著朝思暮想的小虹,我沒有擁抱她、親吻她的權利,甚至連和她說一句話,都有可能會讓她覺得奇怪。 我很害怕。害怕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愛德華說得沒錯,人永遠都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知足。我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卻敵不過內心的貪婪。 當初信誓旦旦地和愛德華說我會靜靜地待在小虹的身旁,看著她找到自己的幸福,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打從我知道復活的機會那時候起,心里真正渴求的就不僅僅只有這些。 我到底要假裝成陌生人,安靜地看著她找到屬于她的幸福就好?還是要順從內心真實的渴望,再追求她一次? 頭頂感覺到一股輕微的觸感。意識到的同時,相同的感覺已密密麻麻地傳來。我抬起頭,正好有一滴雨水打在我的眼皮下?;剡^神,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租書店門口。 握起門把,除了雨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之外,似乎還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當我推開店門,所有聲音卻又被門邊的風鈴所掩蓋。 柜檯的女生轉頭看向我,大概是被我有些淋濕的模樣嚇到了,她先是愣了幾秒,隨后露出這段日子以來令我魂牽夢縈的微笑。 「歡迎光臨?!?/br>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