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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兒子,為什么要道歉呢?」mama笑得好溫柔。她拍拍病床旁的椅子,要我坐下。 罪惡感在我的內心蔓延開,簡直快要把我殺死。 遲疑幾秒后,我終于踏出顫抖的步伐,在病床旁坐了下來。 mama將我不斷發抖的手輕輕牽起,溫柔地撫摸著我的手背。 mama的手和小虹纖細的手不同,摸起來有些粗糙。而透過她的手心傳遞過來的,是一股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隨之而來的是另外一股更大量的,后勁強烈的情感。 我立刻明白了。 那是我渴望已久的母愛。 也許這樣的我很自私,接收到這一份不屬于我的親情后,我竟分不清自己的眼淚是為了內疚還是感動而流下。 「對不起……對不起……」我緊握mama的手,將頭埋在被子里躲避mama的視線,跳針般地不斷重復這三個字。 「不要再道歉了,mama會心疼的?!筸ama伸出空著的手,摸摸我的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一定很痛吧?」我搖搖頭,mama發出微弱的笑聲。她將原本放在我頭上的手移動到我的錶上,「mama送你的錶還合手嗎?」 「嗯……我很……喜歡……」我不停啜泣,短短幾個字都沒辦法好好說完,「謝謝你……媽……媽……」 「你喜歡就好?!筸ama再次摸著我的頭,「乖,把頭抬起來,讓mama好好看看你?!?/br> 我的心臟用力地震了一下。眼看再也沒辦法閃避mama的視線,心里頓時充滿惶恐。 mama雙手將我的臉頰捧起,順勢用拇指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不安的因子滲透了我的每一條血管。我能想像自己的眼神現在正劇烈閃爍著,大概任誰都能看出我心里的不安。更何況是和這具身體的主人朝夕相處的mama。 「額頭上的傷口還會不會痛?」mama輕撫我右邊額頭上的紗布。 「剛受傷的……那幾天……很痛?,F在……不痛了……」我的眼淚已經止住了,但仍無法好好說話。 「那就好,石膏什么時候可以拆?」 「醫生說……我復原得……很快。再……一個禮拜……就可以拆……」 身體復原的速度,連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他說他看了這么多的病人,沒有一個像我恢復得如此迅速,還一直強調我的運氣真的很好。 醫生的話讓我感到心虛。只有我知道,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運氣好,而是愛德華承諾過我,他會讓我復原得比一般人還要快上許多。 因此,從我復活的那一刻起,任何人對我的問候,對我來說都像是有好幾根針不停地扎在心上。見到mama的瞬間,更是讓我感覺背上了一道很沉重的枷鎖。 然而,躺在我眼前的這位母親,嘴里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吐露出她對兒子滿滿的愛與關心。在確認我真的平安無事,不會留下太大的后遺癥的時候,她甚至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有一股暖意逐漸涌上我的心頭,我不再害怕直視mama的目光,聲音也不再顫抖。感覺好像快要抓住某樣東西,在我慢慢接近它時,卻又離我而去。 當mama流下眼淚,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幫她擦掉的瞬間,終于明白我快要抓住的東西,正是能夠讓我得到解放的答案。 原來,從我的靈魂依附到杜懷謙這個人身上的那一秒起,我所背負的那份沉重,從來就不是什么枷鎖。 而是杜懷謙這個名字在每個人心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