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稍微擦拭一下嘴角之后，大概是余光掃到了凌霄，就開口跟凌霄交談起來：“小妹你今天一個人來看海??？”

    “是呀?！?/br>
    阿嬤又問道：“可以約著朋友和家人一起來的啦，一個人你不覺得很孤單的咩？”

    凌霄回答：“還好啦，一個人也習慣了，家人在中國，朋友今天在上班，我是休假?！?/br>
    “哦，你是中國來這邊的啊，我們祖籍是廣東潮州?！闭f完阿嬤看了一下阿公，阿嬤又接著說道：“你一個人來的這邊??？”

    凌霄一邊點頭一邊說：“嗯，是的?！?/br>
    “那你還蠻勇敢的，敢一個人出來?！卑叩脑捳Z中帶著稱贊的語氣。

    凌霄心中從不覺得自己勇敢，反而覺得自己是個喜歡逃避問題的人，之前的工作不順心就回去，跟家人吵架就出來，這些本應該勇敢面對的事情她好像都處理不好。

    凌霄笑了一下說：“也不是勇敢啦，是跟家里人關系不好，在一起經常吵架，所以想著離他們遠一點?？墒沁^不了多久就打算回去了，就覺得有點心煩?！?/br>
    阿嬤并沒有像母親那樣說著“等你結婚生孩子了就能理解我了”之類的話。

    阿嬤開口說道：“你自己的爸媽沒能讓你們的家庭變得十全十美，但是呢，你自己還是可以讓你以后的家庭變得十全十美的。不要因為他們不夠好就認定自己也不好，他們要怎么說你就讓他們說。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就算是父母你也管不了?！?/br>
    阿嬤的語速很慢，阿嬤沒有指責凌霄“不孝順”，凌霄有時看到別人家通情達理的家人很羨慕，時常在心里想為什么自己的家人不能理解自己。

    凌霄只是點頭示意。

    阿嬤休息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古話說的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面對這些問題逃避沒有用啊，要勇敢一些去解決?！?/br>
    “那怎么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還是錯的呢？”凌霄疑惑地看向阿嬤。

    “我同你講哦，阿公每天在家里做事情拖拖拉拉，我真是看到就生氣，可是他做事情慢是想把事情做得美一點對不對？很多事情呢，你仔細去看，其實是沒有對錯的，只是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指責別人做的是錯的?！?/br>
    阿嬤邊說邊看向阿公，阿公只是笑笑，接著附和道：“對對對?！?/br>
    阿嬤又接著說：“父母無非就分為兩種，一種是希望子女什么都聽自己的，一種是支持子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蛟S你的家里人也經常會因為一點事情就講你，你又不覺得自己錯，所以心里就會生悶氣，怨他們對不對？”

    凌霄再次點頭。

    “人吶，一直去考慮怎么改變別人是不行的。人是定了的，改不了，你要改變的是自己，讓自己不要被他們影響，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卑哒f。

    “好的。阿嬤，謝謝您跟我講這么多?！?/br>
    “哎呀，謝什么啦，我活到這個歲數了，也只是生活經驗比你們年輕人多一點，好多事情不如你們年輕人嘞。年輕的時候好多事情不去做，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做不動了，爬山爬不了，出國旅游也去不了。年輕真好喲?！?/br>
    凌霄微笑，一陣涼爽的海風吹過來，樹葉在旁邊沙沙作響，時間在這一刻顯得很美好。

    風停下之后，阿嬤又慢慢起身，阿公起來拉著阿嬤，阿嬤說了聲“我們走了?！?/br>
    凌霄揮手跟二人告別。

    阿嬤又像來時一樣搭著阿公的手往前走。

    凌霄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和先前拍的大海的照片一同發到朋友圈，想要留住這片刻的美好。

    凌霄也默默地將阿嬤這些話記在心里，是呀，別人不理解又怎么樣，要勇敢一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對得起這短暫又漫長的人生。

    凌霄好像真的有了一點叫做“勇氣”的東西，似乎也沒有那么害怕回國了。

    沒過多久，凌霄就遞交了辭職信。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失掉，轉眼也到了自己要回去的日子了。

    同事送了一些禮物，小朋友送了自制的賀卡，凌霄把這些東西都收進了行李箱。

    因為凌霄基本都是把錢花到了吃的方面，自己買的東西并不多，該丟的都丟了，用慣了的東西就還是打算帶回去，這樣收拾起來也快，一個行李箱加一個大一點的書包就解決了。

    到機場的路上，又是看著路邊的綠樹紅花從眼前劃走，在這個四季都是夏天的國家里，好像什么東西都能得到暫時的永恒。

    于是凌霄徹底終結了叁年的打工生涯，終于能休息一段時間了。

    凌霄講完這些打工往事，已經不知道是半夜幾點鐘了。

    姜明在心底為自己身邊這個勇敢的女孩贊嘆：經歷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始終保留著生命的活力，且這生命愈發堅韌，就如同她名字一般，努力向著陽光的方向攀爬。

    凌霄覺得自己打工往事太過無聊，再回想起來也是痛苦，就轉移了話題，“姜明，明天你帶我去看看你的母親吧！”

    聽到凌霄要求去看看母親，姜明看向凌霄的眼睛，橘色的燈光映在凌霄眼睛里，給凌霄水靈靈的大眼睛增加了一點朦朧美，姜明有想親吻一下凌霄眼睛的沖動，但是他克制住了，喉結上下動了動，發出了低沉的聲音：“好，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明天帶你去?！?/br>
    “姜明，有你mama的照片嗎？我想看一看?！痹捯徽f完，凌霄打起了哈欠。

    姜明知道凌霄困了，就告訴凌霄：“有的，但是現在太晚了，明天拿給你看?！?/br>
    “嗯?！绷柘鲆贿吇卮鹨贿呍俅未蚱鹆斯?。

    “晚安，霄霄?！苯髟诹柘龆溥呎f，這溫柔的聲音聽著很舒服。

    凌霄的手伸出被子外面，摟過姜明的頭，姜明的耳朵貼在凌霄的嘴巴旁邊，“晚安，姜明?！绷柘稣f話的時候柔軟的嘴唇有意無意觸碰到姜明的耳朵，要說姜明的身體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是假的。

    姜明再次幫凌霄蓋好了被子之后快速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怕自己身體的反應被凌霄看到。

    第二天等凌霄睡到自然醒，姜明讓凌霄吃完早餐以后把一本相冊遞給凌霄，把凌霄抱進懷里，凌霄依偎著姜明翻開相冊。

    凌霄看著照片里的人，又看看姜明，接著伸出手擋住姜明的鼻子和嘴巴，只露出眉毛和眼睛，姜明感覺到凌霄的手有點冷，就握住了了她的手。凌霄說：“你的眉眼像mama，很好看?！?/br>
    姜明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凌霄翻照片，有的照片里面有自己跟mama的合影，越往后翻，照片里的那個男孩越來越高。

    “霄霄，不知不覺，mama已經離開我很多年了，時間過得好快。我曾經以為除了爸爸再也沒有人會愛我了，也認為自己喪失了愛人的能力，還好我遇到了你?！闭f著姜明把凌霄抱得更緊了。

    “不啊，凌校長和師娘也很愛你的，我能感受到，他們對你真的是毫無保留。當初要不是他們，我們說不定現在還只是普通人的關系?！?/br>
    “mama生病住院的時候，凌校長那時是我的班主任，他那時為了維護青春期的我所謂的自尊心，在我面前什么都沒說，自己去到醫院給我mama交了很多錢，mama最后還是沒有救回來，父親去了外地工作還債。那段時間我天天沉默不說話，上課也走神。后來我跟著一些人學會了抽煙，被他發現了，他怕我出事，每晚放學了把我帶回他宿舍，師娘每周都帶著有畫從楓林中學去到我們學校，有畫比較鬧騰又愛吃醋，老是說凌老師喜歡我比喜歡她和有書多一點。跟著他們生活在一起，慢慢地我也好起來了，成績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