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你~你,哎~你別再放于莉的照片了?!箯堅瓢纂x開我小套房前又對我說。 「也別再她照片前插花,已經夠了吧!」他見我沒反應又說,事實上他已經說了不下百次,每來一次就說一次,每次都露出像滿肚子大便,可坐上馬桶卻連半顆也拉不出來的臉。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應他,我想說的,絕不是他想聽的,所以我沉默。 當張云白反手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我馬上跳起來,連滾帶爬跑去陽臺,把于莉的照片和花瓶拿出來,一放定位,我就直挺挺的跪下,就連過年拜祖先也沒那么虔誠。 我雙手合十,不斷跟于莉說。 于莉,求求你!別生氣!我明天買一百朵蓮花給你。 張云白他只是可憐我才道我回來,你我都明白,他愛的不是我,他只把我當朋友,我還是一個人,沒有跟誰在一起,我會一直一個人到死。 于莉,你是希望我痛苦的吧!你要我痛苦,就要讓我活著,讓我活著痛苦。如果連張云白也離開我的世界,我會活不下去的,于莉,求你了! 不知怎么的,我居然就這樣跪著睡著了,隔天醒來時,我用身體體會了什么叫痛不欲生,媽呀!簡值像被火車撞過,全身酸痛個不行,整整在地板上躺了快二十分鐘后我才有辦法起身,又在床上坐了躺了好一陣子,才能起床刷牙洗臉,而我的膝蓋不只紅腫,活像戴了兩個紅rou護膝。 接下來的日子我盡量不加班,寧愿中午啃麵包也要把工作做完,而且絕不讓張云白送我回家,我不想再挑戰于莉的底限,我膝蓋真的很痛。 周末,我花了半個月的薪水,搭了七趟公車,才從建國花市買回一百朵蓮花??粗鴿M屋子的蓮花,我累攤在地板上,笑了。 我想這樣應該可以彌補一些我先前的貪歡,而且我口袋里的錢已經告示著我接下來的一個月只能吃滷rou飯,或不加蛋的陽春麵。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于莉。 「這是搞什么?」張云白平靜的,甚至帶著笑問。 「呃!」我真是喝昏了,我居然忘了這一屋子的蓮花,讓張云白送我回來就算了,還讓他送我到房間里。 「你是要改行做花卉事業了嗎?」一點都不兇,可是這樣的張云白最令我害怕,這是他氣極的表現,我嚇得手都不知道該往那里擺,只有一直抓著頭,發出「呃~呃~」的聲音。 「嗯?」眉毛微挑,語氣柔軟,甚至還在笑,這下我連腳都不知道怎么擺,所以當張云白進一步,我又退一步時,我直接摔到地上,還撞倒了一堆蓮花。 「說話?!?/br> 「呃~那個~我,嗯~就是~啊~就是那個花店突然清倉大打折,所以,我一不小心就買多了,不過真的很便宜,而且這樣房間里也變好香,嘿嘿?!箯堅瓢子袕堅瓢资綔\笑,我也有李漱石式傻笑,以前通常我露出這種笑容總會過關。 可惜這次并沒有! 張云白只是抓著我,把我從花叢里提起來壓到床上,他俯視著我,左膝壓在我的腹部上,雙手壓住我的,我的肚子很痛也喘不過氣,張云白直直的看著我,我不敢說話,有一刻我覺得張云白就要揮拳打我,但是他沒有,他只是低頭閉上眼睛,再抬頭,身體已經離開我的身體,一貫云淡風輕的笑了。 「李漱石,我認輸?!箯堅瓢仔χf完就走。 可是我不懂,他跟我認什么輸?我認識的張云白從不認輸,就算當年他老爸威脅他,如果敢跟我去唸二流大學就不支援他學費和生活費,他也是笑著跟我在車站合會,那么自信,那么討人厭的閃眼。我到底做了什么讓他跟我認輪?張云白輸的是什么?我不懂? 張云白,回來,我真的不懂? 但是,我明白,張云白再也不會回來,張云白將離開我的世界。 為什么呢?于莉。 我明明就買了一百朵蓮花給你了。 是不夠嗎? 我拿了提款卡,提出所有的錢,在十一點半的夜里跑遍臺北市,可是時間太晚,沒有一家花店還開著門,我大部份的錢都耗在計程車上。平常我很少坐計程車,因為我覺得計程車費高的嚇人,每次坐只要聽到哩程錶「答」的一跳,我的心就跟著一跳,這晚我倒一次過足癮,我幾乎跑遍了臺北大街小巷,只買到一朵蓮花。 我從來不知道臺北的夜里是那么美,臺北有那么多人晚上不睡,坐在張云白的車上我通常都在睡覺,不然就是跟張云白亂哈啦?;氐椒块g里已經三點,我把手里的那枝蓮花插在我平常用的那個杯子里。 然后,我又跪下和于莉賠罪。 然后…我就忘了,我想不起來。 我再次醒來是因為隔壁mama又在趕她小孩上學,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的蓮花倒成一遍,玻璃碎了一地,我的手腳和身上有被割傷的痕跡,我趴在于莉的照片上,臉對著她的臉。 我站起來,把于莉的照片放在唯一還算乾凈的床上,然后史無前例的請了三天假。 把房間掃乾凈以后,我又買了一屋子的蓮花。 這三天,李姐,品文,小項,新人小郭,甚至連經理都打了幾通電話給我,就只有張云白沒有打給我。 所以我一直、一直跪著求于莉,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