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瑪亞 之二
在女孩離開后,尤利伽微微皺著眉頭。 「紅顏禍亂啊,偏生這么聰明,僅管根本不是她的錯?!?/br> 又是一個腦容量太大、裝太多彎的。偌呂感嘆著,友人卻對他搖了搖頭。 「不,靈君會這樣做,應該是……她長的太像……」 「嗯?」 偌呂奇怪的偏了頭。 「不,沒事,你也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br> 「尤利伽?」 他看著友人閃避他的眼神,不由得涌起了一股不安。 「尤利伽,你沒有什么事要問我嗎?」 尤利伽看著艷焰頓了一下,隨即搖頭。 「沒有?!?/br> 偌呂看著,走到友人身旁一起注視著床上像是睡著了般的焰艷,平淡的開口質問。 「尤利伽,你不想管焰艷了?」 坐在床邊的尤利伽沒有回答,只是背著他。氣氛以著一種察覺不到的速度逐漸凝重起來,偌呂突然覺得,這樣的尤利伽很陌生,很像……回到那時候。 冷漠、無情,只會在一旁笑看著一切世態,偶爾不屑的嘲諷,看上去就是那么的……絕望。 難以言喻的心傷,被層層的包裝了起來。 他記得那時第一眼見到的想法是,怎么有那樣子的傷心? 「尤利伽?」 見友人還是不回答,他將情感排出思緒,索性自顧自的說。 「尤利伽,你不能就這樣子,焰艷的狀態也不是這樣放著就沒事了?!?/br> 「那么,你有想過該怎么處理嗎?找到了真相,然后砍死敵人,接下來呢?熟悉的已是陌生,陌生的卻又熟悉,明明誰都受傷都沒錯?!?/br> 終于開口的尤利伽并沒有讓偌呂安心一點,說出來的話甚至讓他心臟狠狠的一跳。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看著友人的臉,緩慢的詢問著,試圖找到些蛛絲馬跡。 「偌呂,你覺得事情可以不結束嗎?」 「不可以?!?/br> 穩了穩心神,他立刻否決了尤利伽的話,很快的接了下去。 「需要處理的事不是什么都不做,忽視它就可以一直保持現狀下去。就算結果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的,還是要讓它結束,你不能讓不公平的事變得更不公平,所有的矛盾到了最后,會變成死結,所有人的結都解不開,這很悲哀!」 「是啊,偌呂,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哦!」 「???你在說什么?」 這跳太快了,真的太快了。沒辦法跟上友人跳躍性的思維,偌呂一愣。 「開始浮現的真相不能不接受,逐漸擴大的影響不能去忽略它,不能當作沒事,不能去否定答案,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保護的名義,去將一切破壞徹底?!?/br> 友人的臉孔帶給他很冷的感覺,此時那張幽艷的臉孔那么平靜,甚至看不到任何一絲扭曲或憤怒。 而后,尤利伽淡淡的笑了,笑容中沒有感情,卻仍是一個很漂亮的笑,看上去就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偌呂,我知道你的意思,甚至我可以跟你講我比你更明白?!?/br> 「那為什么……」 說到一半的話與在對上那雙淡然的眼睛后再也說不下去,偌呂看著尤利伽有些怔愣,原本急攻上心的火慢慢被不安取代,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抖,卻沒辦法說出這種不安來自哪里。 「我只是不想說話,更不想聽到有關這件事的任何一個字,甚至,我想逃避個一兩秒──明知如此?!?/br> 對方帶著很淡的笑容看他,眼神透著仿彿春風般的柔和,即便沒有任何情緒包含。當著他的面坦承了。 「偌呂,不是你說的對說的話有道理別人就一定會接受,因為他們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你做的事是對的,別人就會接納,站在你那方。 任何存在都是一種依靠感覺的,所以他們會哭會笑會思考會去做出他們認為對的事,可對的代表不了什么,即使不是你的錯。 偌呂,你不能要求我,因為現在我不想笑不想說話不想去思考我只想要放空一切來沉靜一段時間,你不能要求我在這時就像往常一樣,在難受時立刻笑?!?/br> 「……對不起?!?/br> 假象不能立刻戳破,那只會帶來傷害。其實不是不知道。 但,他就是覺得……覺得這次跟以往不一樣。 有什么在改變。 「所以,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說的不是現在,而是從此以后?!?/br> 轉身將床上的人抱起來,尤利伽的對偌呂說了這一句,轉過身,還是帶著那樣的笑容。 「尤利伽???」 偌呂狠狠的擰起眉頭,語氣里終于透出了一點不安。 熟悉的……似乎開始變陌生了。 「我不了解你,你的心開始拒絕我去了解你?!?/br> 想要像以前那樣輕易的看出卻沒辦法,對方帶著一種溫然的笑,卻形成了看不見的隔閡,拒絕他的探索。 「不,你很了解我,你甚至能在我才起一點逃避的念頭,就試圖去掐滅?!?/br> 尤利伽搖了搖頭,像是有些無奈的溫柔的彎著唇。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友人,偌呂的神情逐漸變得不可置信,眉頭松了,心情卻沒有。 「為什么會突然變得這樣?」 他不懂,真的不懂。 「尤利伽……告訴我??!」 語音帶上了一點顫抖,但就算把問題問出來了也沒用。 友人只是帶著那無奈,還帶上了些微的寵溺,微不可及的笑著。 好像個程式損壞了的機器娃娃。 而后,轉身橫抱起焰艷就這樣走過他身邊。 「尤利伽你說話??!我拜託你說話好不好!」 終于有些受不了了,偌呂開始大聲了起來,卻沒有回過頭去看。 這次跟以往真的不一樣。 「話說的太多了,我不想傷害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有些話是不能說的,那是禁忌?!?/br> 直到身后聽不到腳步聲,偌呂才虛脫似的垂下頭,低低的說了1句。 傷人傷心,的確是這樣子的感覺。 「問題是,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呢?」 知道是哪一個環節不對了。就算我不是你,永遠無法了解你被傷害的程度。 可你把心封了起來。拒絕一切可能。 「人貴知己,但人也是會因為太了解而分開的喔!不過請放心,很快就好了。只是會很難過,即使不是你的錯?!?/br> 抬起頭,他看著坐在窗邊的人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哈,難得吵一次架,那傢伙居然連你都沒發現。吵架還真是降低戒心的好方法?!?/br> 走上去,收起不安和落寞,偌呂很洋派的給了身為白狐貴族的友人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了,媚娘?!?/br> 媚娘吃吃笑著推開他,用著妖嬈的眼向他一轉,媚眼如絲,她將翹著的腳放下再換另一隻翹上去,只見原本就鮮紅大膽的衣料隨著動作瞬間裸露出大片雪白的大腿肌膚。 「呿!少瞧不起我。我狐媚子的結界可是堪稱獨步三界的,絕對能撐個……十秒,不被發現。掛保證的喔!」 舉起雙手,媚娘很認真的對他說。 「……那你上一句話是怎么回事?」 他好笑的在媚娘旁邊往墻上一靠。 「你讓我說一句會怎樣!」 偌呂漫不經心的笑了笑。視線對上,媚娘朝著他微笑,還歪了歪頭。 「那傢伙啊,我跟他相處很久了,沒記錯的話,我們很少這樣子真正的大吵?;蛟S是因為個性和的來吧,所以他的話即使不說完我都能夠都懂,我做的事絕對能有人支持,再怎樣最起碼有那傢伙一個人。我很喜歡他,甚至我可以很坦然的說我愛他,但……不是愛情,雖然我跟他上過床。該怎么講,我跟他永遠不可能成為情人?!?/br> 偌呂說到后來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倒也不是怎樣,只是覺得怎樣都說不清楚。 因為很重視很重視,甚至覺得對方的存在就是那么自然的該在身邊,像是自己體內的一部份,才會覺得那么難受。 看著他,向來朗爽卻又妖媚的媚娘竟露出了靦腆的微笑,柔情的看著他,純潔的像是個小女孩。 「明白的喔?!?/br> 媚娘輕聲的說。 「其實我父母就是那樣,那時我媽被拋棄了,卻懷了孕,東方的種族很保守,于是我爸娶了她,到現在,他們還是不愛對方,媽努力去忘掉那個人,爸最愛的女子嫁給了她的心上人也過的很好,爸很開心。這對青梅竹馬不相愛,卻比任何恩愛的夫妻更親密,帶給我的家庭很幸福。雖然那時剛知道的時候不懂事,花了很多時間才明白,然后接受他們的選擇,也不在意生父是誰了?!?/br> 對于媚娘突然吐出的隱私他錯愣了一下,有些擔憂,隨即轉念一想又釋懷了。 「吶,就像是一個家,當遇到了什么想退縮時,除了父母,還有另一個的方可以去,因為知道對方不會有為難,是說還好焰艷對我不會很感冒呢?!?/br> 笑了,偌呂偏了頭看著她。 「沒關係嗎?你剛才那樣說……」 「嗯,是秘密!」 媚娘嬌笑著,比花更嬌美。 他好笑的搖了搖頭,將身子往外探出一點,感覺心情好了很多。 「就是那種感覺??!」 太熟悉也太覺得理所當然,以前尤利伽還單身時甚至出現過做不下去變成真的是蓋棉被純聊天,雖然尤利伽一直不忘記要損他,但他也沒忘記口頭吃了虧事后就要整回去。 雖然那時整比不整更可怕,他放蛇在對方床上下一餐就誤食了蛇湯,放青蛙對方就熬青蛙湯……要知道那些都是擬真度很高的高科技騙人玩具〈而且還是堆滿滿一張床,再用棉被蓋著〉。就算他不會死也不能這樣沒心沒肺的。所以后來看焰艷拿尤利伽去做實驗,看著那種普通人吃了一定出事,但依尤利伽那能量體卻絕對沒事的食材餵食時都當不知道,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暗爽。雖然后來間著沒事去找尤利伽順便讓焰艷請吃飯時都有點怕怕的…… 現在仔細想想,這都是因為不在意,因為重視比底線高,所以都可以無所謂。 但,為什么現在會這樣? 他看著媚娘,還是不解。 「心靈相通其實是很可怕的哦,這代表著不只是你的想法,連你陰暗的一面都會完整的被對方剖析。 只有我爸媽因為從小到大都混在一起,對于對方的缺陷已經不覺得怎樣偶爾還會開玩笑的互相攻擊。 可是,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尤其是自己不想承認,再說了,連尤利伽自己都知道,再下去一定會毀了,他很痛苦?!?/br> 「雖然這不是你的錯?!?/br> 沉默了會,偌呂猛然刷下了眼簾。 「不,是我?!?/br> 感覺很難受,一直珍視的家人就在無知的情況下被傷害了,被自己…… 「是我去戳破了假像,就算那是事實。 但就是因為是事實,才不能接受,正因為我們太了解對方,他的想法幾乎等于我的想法,那就代表著,那是他所想所知道的,連一點去否認這黑色的絕望都沒辦法,看不見光。是我將痛苦加深?!?/br> 可是,要怎樣才能讓尤利伽明白,并不是那么絕望,這個感情是可以延續的? 「慢慢來呦!」 媚娘微笑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啊──!真麻煩,我以前談戀愛也沒這樣,果然那玩意不能碰?!?/br> 想通了糾結在哪里,不可否認的,原本的緊繃的確松了很多,雖然還是煩。 煩躁的抓了抓頭,轉過頭對上眼卻發現媚娘又好笑又無奈的看著他,最后還自嘲的一笑。 「果然最了解他的還是你,我想錯了。我還以為……仔細想想怎么可能嘛,尤利伽有時后連陰影這個身分都可以毫不畏縮的拿出來威嚇人了?!?/br> 失笑著,媚娘搖了搖頭。 「啊,對了,抱歉都幫不上忙,最近為了聯姻的事搞的雞飛狗跳。我還是剛辦完婚禮在宴客時偷跑出來的。以后……要見面大概很難了吧!也不能像以前瘋了。啊,我還沒告訴尤俐伽呢!自從焰艷出事后我都沒再出現,那傢伙一定氣死了?!?/br> 的確,結了婚,就要負起女主人的義務……等等! 「婚禮!」 要命,他跳了起來,差點摔出窗外,連忙穩住身體的平衡。 「請客也算婚禮的一部份吧!這樣可以嗎!而且你這就叫婚紗!」 「我討厭不自由,而且才剩幾分鐘而已。再說了,誰叫那個男的一直黃毛丫頭的叫,正好我就讓他見識一下,什么是性感又有女人味的大美女!」 媚娘哼哼了兩聲,豐滿的胸脯隨著胸膛起伏著,還刻意扭了一下那雪白而線條優美的纖細腰身。 坦白講,真的挺幼稚的……等等,聯姻? 「沒辦法唄!誰叫人家比我們高一階。雖說是貴族,但我們這個支流的確是在沒落了,除了我之外還能撐場面的沒幾個,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倒不如趁這名聲還響亮時多做一點事,這是我這一代的責任。 其實這很公平,做為貴族,既然享受了別人沒有得自然就必須付出犧牲。不知節制的任性只會帶來危害,無論有心或無意。 我們不愛彼此,但這不是誰的錯,只是利益必須的結合罷了,我會盡量做到妻子該有的本分,但剩下得他就管不著了。他有愛的人就給我養在外面,當然我有了喜歡的男人一樣不會讓他看到更不會傳出甚么難聽的話。 但不可能只有我去顧全他的面子和感覺,太白目敢裝我笑維老娘就半夜去閹了他!」 原本還是淡笑著跟他說話的媚娘說到后來那一整個叫猙獰。 猙獰的讓人心疼。 「你倒看得很開?!?/br> 「看不開早叫去自殺啦!」 媚娘哈哈大笑的擺了擺手。 「其實我還覺得古代那些因為利益才結婚的大老婆會那么惡毒的對帶小妾,搞不好就是看不開,這種扭曲的恨意,怨氣使她們的性情大變,因為她們得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被迫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還什么退路都沒了,卻得不到相同的回報,甚至是受盡冷漠和間言間語的去看拿走了自己羽翼的男人去寵愛另一個女人。 就是說要離開,但在那種封建時代,哪里能是下堂妻的天空?」 媚娘笑著,突然湊過來在偌呂臉上親了一下。 偌呂錯愕的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上一秒還再強調妻子該有的本分的人,整個人往旁邊跳開了一大步。 「不要拿我來尋樂子好不好!」 他又不是媚娘這女狐的幕下之賓。 媚娘看了他幾秒,哧的一聲笑出來,整個人樂不可支。 「放心啦,雖然我很任性,但貴族的責任和人妻的義務我都會做到。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是愛情的那一種,已經很久了,但往后不會再愛了。不過不準逃哦,覺得愧疚的話就來當我孩子的義父。 現在我的身分不適合再插手了。加油喔!一切終歸會好的?!?/br> 笑嘻嘻的跳開,飛躍到了空中,媚娘整個人笑得很開心很美,像是星火百合的俏媚和它的風華在肆意的撩人、綻放它的炫麗光芒。清脆的歌聲流露出,那是狐族的歌曲,她輕輕的唱,潔白細嫩的手臂舞動著動人的姿勢。 邊唱著,她往青丘的方向而去,當一曲已畢,媚娘已經離開了。 從驚愕中回神,偌呂唇邊泛起了柔和的笑意。真是……好有活力的人妻,這就是新時代的好女人啊。 「我說那個幸運兒啊……如果真的太白目,連我都想去閹你了?!?/br> 省得禍害其他女人。 注視著友人消失的方向,偌呂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這么自主又調皮,這么有魄力和見識的女子,就算被再多事務束縛,只怕也不安分吧? 等到安份的做完該做的事,義務已盡的那天,一定也是這么有活力的盡情展翅去遨翔,迫不及待、自由自在的,去做她真正喜歡做的事,因為那里從來不是她的天空。 人各有命,都有自己的義務和本分,端看怎么去看待而已。 有的人憤世妒俗,有的人視為壓迫,有的人得過且過,也有人覺得這是責任,大家都不一樣呢,每個人的路,又有誰說的準哪一個是正確的。 笑了笑,他轉身離開時還不忘順手幫尤利伽關門。 真是一個,讓人心疼又佩服的妖怪。 突然偌呂僵了一下,而后刻意的四處張望了會,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轉身離開。 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