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重遇
年少時的感情是純粹的,卻不一定是長久的。 上官家與許家算是世交,上官霆和許慕青也稱得上青梅竹馬,兩人在高中時背著家里偷偷交往,當時兩人并不在一個城市,智能手機也尚未普及,為了見她一面,上官霆每周都會去一趟榆北。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出門皆是專車接送,而前往榆北那趟又擠又悶的火車,他卻風雨無阻地坐了兩年。 等到高中畢業,兩人終于如愿上了同一所大學,七百多天的煎熬終于換來朝夕相處的陪伴,見面不再是兩個小時的火車,而是男寢到女寢的一百步距離。 大學四年,一起上課、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在圖書館看書,每一個節日與對方共同度過,每一個重要時刻與對方共同見證,每一天都過得簡單而溫馨。 上官霆的優秀有目共睹,氣勢如虹,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生,而在畢業典禮那天,他卻做了這輩子最出格、也最浪漫的一件事,作為學生代表上臺致辭的他,沉穩自信地念出對過去四年的總結及對未來的展望,這四年他當然做得很好,而他對未來的展望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他在全場肅靜中望向一個地方。 禮堂的光束打在他肩身上,他是全場最矚目的人,而他的目光牢牢定格在許慕青身上,他看著她笑,她也在笑,畢業生們循著他的視線紛紛轉頭,在幾千雙眼睛的見證下,他堅定喊出,我的未來是許慕青的。 他的未來是許慕青的。 多么明目張膽,多么熱烈赤誠,他的未來都是她的,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可他還是食言了。 許慕青當然會難過。 教會她愛的人,卻拋棄了她的愛;說要給她未來的人,卻在半路脫逃。 不知從哪天開始,最親密的人變成最陌生的人,陌生到好像從未認識過,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的下限到底在哪里,出軌、玩女人、養小三這些還不夠,還要堂而皇之地將情婦所生的私生子帶到她面前。 一句輕飄飄的“他是我的親生兒子”,成為壓垮許慕青的最后一根稻草。 …… 在這件事上,上官霆和許慕青唯一達成的共識就是暫時不告訴女兒。 可紙哪里包得住火,許依伶的爸爸是許慕青的弟弟,他見不得jiejie受這種委屈,沖到上官霆公司打了他,這件事就這么鬧大了,許依伶在電話里問起爸爸進警察局的原因,這才得知背后竟還有這些事。 飛機在晚上九點抵達宴檀。 上官嵐在機場打車,直奔北麓郡。 許慕青在那里有一套大平層,跟上官霆關系僵化的這段時間她都住在那里。上官嵐在車上給mama撥電話想確認是否在那,而電話那邊一直無法接通。 心情愈加焦躁,偏偏道路也不暢通,走走停??斓叫^又遇上紅燈。 30秒的紅燈。 上官嵐煩躁地捋發,搖下車窗想透一口氣,宴檀還不是最冷的時候,沒有下雪,也沒有繚繞潮濕的霧氣,一切事物清晰分明。 疲憊淺淡的視線掠過車流,人潮,最終停留在馬路對面的便利店前。 目光凝住。 重逢的場景在腦里構建過許多次,但沒一次像這樣真實、而又猝不及防。 便利店的門口,靳寧楷站在那兒,眉眼依舊出眾凌厲,身段更勝從前挺拔,她記憶中的白衣少年儼然已成長為一個男人,頭發短了肩膀寬了,身上穿的不再是校服,而是妥帖平整的襯衣,陌生,又無比熟悉。 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也是意氣風發的男人。 五年了,他還是那么…… 上官嵐慶幸自己坐在車里,避免了在他面前腿軟的尷尬。 倒計時牌歸零,綠燈亮起。 車輛緩緩前行,上官嵐的目光仍未收回,剛才想要快,現在卻想慢,而在多爭取來的時間里她迎來了“至暗時刻”的一幕。 便利店的玻璃門自動滑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歡蹦亂跳地跑出來,小身子嘩地撲進了靳寧楷的膝蓋,兩人的身高差就像漫畫書上畫的一樣,畫面感也像是那種霸道總裁與他的可愛萌娃。 親戚家的吧?可為什么長得這么像? 一口氣悶在心口,長達五秒沒有呼吸的上官嵐體驗到了窒息的痛苦。 車子總算加快速度,她看不到了,終于想起要換氣。 沉沉喘了幾口氣,她才緩過來,司機師傅從后視鏡看到她蒼白的臉色,關切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上官嵐擺手表示無事,過了會兒,發熱的腦子冷靜下來,她翻出手機撥出電話。 虞昕冉那邊很吵,估計在哪個party上,上官嵐來不及解釋前因后果,提高音量問:“靳寧楷什么時候有個兒子了?” 虞昕冉沒聽清,問了句什么,上官嵐大聲重復一遍,“我說,靳寧楷,什么時候,有個兒子了?!?/br> 重復的這遍她又快要窒息,好在虞昕冉這回聽清楚了,她的反應也很懵,說她不知道,沒見過他什么兒子,然后叫上官等等,她打電話問宋均塵。 掛斷電話,車子轉進北麓郡車庫。 煩心事又增加一件,上官嵐簡直要崩潰,她不想把壞情緒帶到屋里,于是站在門前深呼吸了幾次,氣息平穩后她才擰開公寓的大門。 寬敞的大廳,光線并不明朗,僅有幾盞落地燈支撐著屋內的照明,影影綽綽投射在深藍色的長沙發上,時刻光鮮矜貴的女人此時略顯頹敗,身上的真絲睡裙被壓出褶皺,卷發散亂垂在沙發邊,手邊擺著喝剩一半的紅酒。 “mama?!彼p聲喚。 許慕青并未聽見。 上官嵐放下行李走過去,蹲在許慕青面前,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媽……” 聲音已然顫抖,眼眶有淚在轉。 而許慕青平靜坦然,“嵐嵐怎么回來了?” 消極情緒如決堤的洪水一泄而出,上官嵐哭著撲進許慕青的懷里。 或許眼淚流干,或許早已心死,許慕青眼眶只有濕潤并沒流出一滴眼淚,反倒上官嵐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許慕青撫拍著女兒的后背,溫柔地安撫,“不哭了嵐嵐,沒事,mama沒事?!?/br> —— 不是靳寧楷的兒子!不是!絕不是! 重要的事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