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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暑氣化作昏眩充昏了頭顱。 手背無暇拭去額角一直沁出的汗水,抵受著這令人塞息的密集空氣,白汗衫亦早已被沾濕。 悄然喘了口氣,昂首仰望廣闊天際。被夜幕染去的半邊天,夕暮的彩霞帶著依戀在天空盡頭的一角留下綺麗的馀光。 閉闔上雙眸,落入耳際的嘈雜越漸旺盛。即使只能看見眼底下的一片漆黑,卻仍能感受到近乎祭典的熱鬧氣氛有增無減。多是年輕少年少女的聲音,亦有一家有老有少的踏上這條街道。 可是這充滿煩囂的四周里,這些雜音對閉眼歇息的她也不造成sao擾,反而為她增添一份令人安心的聲音。不知為甚么,在這人山人海之中此刻卻憶起與現下毫無關係的事情。 ───真是的, 遙遠得早被遺忘的對話,姨母對自己抱怨的聲音。 ───為了一句說話就不肯原諒人,明明是很好的男孩耶! 對了,那是談及鏡堂的事情。 ───沒想到開朗且玩世不恭又吊兒郎當的你也會有這么愁眉苦臉的一天呢!真是怪了。 雖然沒有責怪的意思,可是姨母的語氣還是牽著些許揶揄的口吻。這樣的話也不只說了一遍,三番四次的說教都化為擾人安寧的嘮叨,就如縈繞耳際的蚊鳴。 就連掩著耳邊也掩不去姨母的聲音,在話題的最后總會到達忍耐的臨界點。 ───別再挖苦我好嗎? 嘆口氣皺著眉,當說出這一句話后,姨母就倏地閉嘴不談??墒且棠赣忠桓庇杂种?,感到可惜的同時又對她展露憐惜的目光。 這種感覺真討厭,但是她能做的就只有無視。她始終不認為鏡堂那件事有何婉惜,至此她仍不會為她所作下的決定有絲毫悔過。即使旁人們都覺得她錯過了絕好的姻緣而說三道四,但她的字典里并沒有「后悔」一詞。 在這廣闊無邊的世界,鏡堂絕不是她唯一的選擇。 「唉………」再次睜開雙眸,天空似乎又再向黑夜邁進一步。 而事實就如自己所料,她很快就忘卻了鏡堂的事情步入忙碌的生活,甚至也忘了與鏡堂分開是何時的事情。 啊,原來已經兩年了。 說到底,她究竟有否喜歡過鏡堂呢?也許有過,也許沒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鏡堂確實地走進過她的生命,曾經在她的過去留下一個痕跡。 這兩年間逐漸變得不太懂得如何與男孩子相處就是讓她不能忘記的証明。 與男生對話也盡量把言語簡潔,工作也挑不太與男生接觸的,漸漸除了家人之外也很少遇見男性了。結果最近幾個月也沒找到新工作,被邀請到舅舅家去。 「喲,賣得怎么樣啦?」 赫然傳來的明朗嗓音,一下子斷絕了無謂的思緒,把精神驟然拉至現實?!膏??」昂起頭來,一名少女佇在面前。打扮得有點花枝招展,鮮艷的迷你連身裙意外地很適合這位女孩,美艷而不失大雅。 少女面露燦爛的笑容,繼續親切地說道?!竿?!這不是快賣光了嘛!」女孩瞥了一眼只有她一人留守的攤位,不禁為眼前的光景而驚訝地睜大了雙瞳。 這個漂亮的少女名叫阿枝,是她舅舅的女兒,卻不是親生孩子,但也得叫表姊。阿枝是一位為人開朗熱悄的女孩,所以很容易跟陌生人打成一片,對親友也很好,所以大家都喜歡她。 「你可真厲害??!才剛入夜就給你賣光了,明明這個時段人流才開始旺起來,早知道就多買的材料回來就可以賣多一點路益了!」 順著阿枝的目光看過去,攤位上幾近一清如貧空空如也,只剩一片被洗劫后的凌亂景況。 「mama一定很高興!因為她從沒試過在這個時段便早早賣光的?!拱⒅πχf。 確實,這就連她也沒料到。黑夜才剛來臨,她便已經準備收拾的動作了。 瞥見走在大路的人流逐漸擠涌起來,就連站在攤位外的阿枝待不上五分鐘已接二連三被碰撞了好幾次。隨著黑幕漸漸籠罩著整個天際,座立在眼前的大型電影院閃耀著招牌的霓虹燈越發耀眼。 儘管看不見夜空的星輝,地面的上的燈光卻也是如此令人迷戀。 每當入夜,這條大街便堆面人海。街上有酒吧,也有玩樂場所,固然吸引很多青少年聚集在此。在街道上最耀眼最吸引人的,莫過于眼前最大的電影院,男女老少都愛到這里看影畫。 雖然大街上很雜亂,可這個小區治安挺好,迎面而來都是熟稔的左鄰右里的孩子,基本上也沒甚么好擔心的。 而在電影院門外,夜晚總會堆滿小吃的攤子在門外。觀看電影的客人在進影院之前,還能購買些小吃,對戲院或是攤販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據說她的舅母每晚都會在這里賣路益。 路益是這個地方的地道小吃,是很適合夏天的食物。有點冰涼爽口,放滿了很多蔬果的沙拉。根據客人的口味,除了放蛋黃醬再放花生醬味道更佳。大人與孩子們都愛吃,尤其是些嗜酒的成年人。 其實舅母原來是想委託女兒的阿枝代替來擺攤一天,可是阿枝儘管是個很好的人,卻還是有缺點的。 阿枝熱愛打扮與朋友們走在街上,所以整天都不愛黏家。但她不懶惰,甚么事情都能像優等生做得很好,卻唯獨料理卻完全不在行。當舅母拜託她嘗試看攤子時,她怕得逃似的消失無蹤。 結果唯有讓來打擾府上的她代勞,但這也基于她本來就熱愛料理的原由。 「表姊,那幾個男生又來過了嗎?」一把幼嫩的嗓音雀躍地嚷著,順著聲音看過去。藏在阿枝背后,有個矮小的小女孩身影。外貌長得活潑可愛,圓圓的臉蛋與大大的眼睛都顯得她非常精靈,十分討人喜愛。 這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她叫阿青。她是阿枝的meimei。但與阿枝不一樣,她是舅舅兩夫婦的親生女兒。但與阿枝這併姊姊的關係不錯,一家人相處很融合溫馨。 「男生?」不解地重復阿青的話,只見阿青像個小惡魔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冈趺丛谘b蒜呢表姊!就是這幾天老是來光顧你的那幾個男生!」 被這么一道,頓然才憶起阿青所描述的男生們。在來到舅舅家的這幾天,她已在這里擺攤了好幾天。舅母說過,老是來買路益的大多都是些老街坊,尤其是上年紀的大人們。 奇怪的是,有好幾個男生看似恰好路過這里而已。有幾個是還在唸書的少年們,有一兩個看起來剛出社會不久的成年人。只光顧一兩次倒是沒甚么好疑惑的,但事實卻不只如此。 宛如例行公事一樣,這幾個人每天都來好幾次。即使買了還一直待在這里,扯很多廢話勾起她的注意。但實在太惹人煩厭,根本不愿與他們交談。 「因為這幾個男生根本不是為了吃,路益只是個藉口。他們一來到,就只顧著看表姊你,還老是問東問西的像個跟屁蟲一樣。但是表姊很高傲,根本不屑跟他們說話?!?/br> 說罷,阿青又笑了。阿青根本想調侃她,有男性向她獻媚這一事。 可是她實在沒法再思忖男女之事,單是想起鏡堂曾給予她的回憶,一面對男生的臉就不愿再說多兩句。不過,也許從以前就是這樣。 再說,過于平庸的男人也沒法引起她的注目。 「……要回去了,快幫忙收拾吧?!共幌朐谶@話題再繼續談討下去,不禁蹙眉一下別開頭來,又再度忙于工作之中。 納悶于干活的兩人只一副沮喪,心不情愿地答應。 在夜空之下,三人并肩著彼此,踏上回家之路。抬頭眺望著夜空,一片漆黑之中只能隱約瞧見月色的明亮,可是星屑的光芒卻被大城市的燈火被掩去。 感受著迎面劃過頰邊的微風,發梢被吹至飄散于風中。思緒一沉靜起來,驟然回憶起這幾天待在這個地方上的日子。 舅舅家雖說與她家很近,但也得坐車一段時間才到達。舅舅一家都很熱誠對待她,與表姊妹們的相處亦有種回到童年的感覺。 在市集上賣路益雖然也很辛勞,但她卻不討厭。畢竟在距離上一份工作也有好一段時日了,舅舅還充滿熱心邀請她與他的女兒們做麵包轉而兜售給街坊們,利潤五五分賬。 她只好苦笑著,回說考慮一下。 對于明日的事根本毫無頭緒,雖說舅舅夫婦們提的建議說不定也不錯,但腦子只有空白一片。只是現下也不討厭這有點渾渾噩噩的生活,就讓這悠間的時間持續一陣子吧。 *** 這一天,舅舅家來了客人。 好像也不是甚么客人,似乎對方家的孩子也是跟阿枝與阿青一起長大。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小區,兩家人也很熟絡了。 聽聞舅舅家來了客人,她的第一個反應先是驚訝。畢竟對方是那個舅舅,她實在揣測不了舅舅那變幻莫測的心思。 儘管不討厭這個舅舅,但潛意識卻有意無意地對他作起警戒。當然并非畏懼舅舅有害于她,但她根本不曉得舅舅下一秒臉上會呈著怎樣的表情。 起初得悉舅舅是母親的兄弟,對舅舅的熱情款待感到安心,說話也幽默風趣,作為一家之主亦很可靠。但對這種印象開始改觀之時,是有男孩到府上邀約表姊妹的時候。 本來還笑談風生的舅舅,一瞥見看上去便很無禮的小混混,瞬間改容換色,以懾人心弦的嘶吼嚇唬了對方。那一幕舅舅臉上那憤怒的容顏遲遲沒能在腦海中拭去,儘管置身事外的她待在一旁也被嚇得愣了半晌。 但這樣的舅舅,對志凡一家卻是例外。 志凡是誰? …………… 「你表妹是不是已經回家了?」 嘹亮的嗓音響亮得關上門的房間也聽見得一清二楚。 當那活躍的聲音落在耳際,待在書桌前的她因閱讀書本的雅興被打擾了而不悅蹙眉??赡堑缆曇粢廊豢M回不斷,甚至表姊阿枝的回應一同截斷她看書的進度。 可以肯定有兩個人都佇在房間門外高聲交談著。 「怎么?」從聲話判斷,可以幻想到阿板那副不懷好意的眼色?!改愫芟胍娝??那我現在就叫她出來吧?!?/br> 不由得對著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間嘆了口氣。 與阿枝對話的那個少年就是志凡。就算此刻沒有瞥見臉龐,她也可以依稀在回憶中勾勒起那個男生的臉廓。 不同于那道帶點孩子氣的活潑嗓音,志凡有著一臉難以忘懷,令人過目不忘的臉容。絕非是她夸大描述,相信十個認識志凡的人里有九個人亦會這么認同。 ……因為,那確實是她所遇過的男生中, 「表姊,」 ──最完美的人。 「姊姊叫你出去一下耶?!?/br> 從書頁上別開目光,昂首眺望從門縫后迎面而來的小女孩,不由得露出一臉苦澀的微笑。 走近過來的女孩用紅緞帶紥著一個小辮子,臉露稚氣的悅色,不到一米高度的個子笨拙地跑到她的腿邊。漾著燦爛的笑容,雙眸瞇成一線,露出最快樂的表情。 這個小女孩叫幼花,她是阿枝與阿青的小meimei。 比阿青還要小,大概只有幾歲而已。但是在幼花身上,她總看到阿枝與阿青身上看不到的單純。若果說阿青是個小惡魔的話,那幼花就是一個小天使。但這三姊妹始終繼承到舅舅那份氣質,既是美人的同時卻有種令人不得不屈服于其下的氣勢。 「表姊,姊姊叫你了!」或許是她不由得擺出一副厭煩的臉孔,幼花因拉不動她的腿而苦惱地噘著小嘴。 會指使幼花過來,阿枝肯定是貪圖幼花的單純。再者,若果是阿枝本人來,大概也猜到她根本不會乖乖聽吩咐踏出房門半步吧。所以阿枝很清楚,讓幼花過來的話,她肯定只能隨著幼花的腳步走。 不禁在腦海內描繪起阿枝那總是令人雞皮疙瘩、一副意圖不軌的笑容。 ……待著看好戲的模樣,這個女人相當充滿機心啊。 輕嘆了口氣,在無法拒絕之下唯有放下手上的書本。一邊被幼花半拉半扯地,一邊扭開了房間的門把。在達到目的的瞬間,幼花便淘氣地從門縫間溜走,竄到不知哪里去了。 在那道門后,那張與記憶重疊的臉孔再度呈現于眼前。 「在忙甚么嗎?」 雙眸瞇成一線,唇邊勾起綺麗的弧線。一瞥見她的出沒,馬上湊近過來。 不,比回憶中更加充滿氣質的臉。身子高挑細長,皮膚也精細白晢,爽朗的短發也精細打理過整潔而不凌亂。雖然沒有其他認識的男生的身高般與女生差距這么多,但腰間身段堪稱為完美,瘦削卻依稀顯出被鍛鍊過的肌rou。 ──還有臉,「嗯?我的臉怎么了嗎?」 那雙圓滾滾的眼瞳如寶玉明麗清澈,一旦對上視線就察見自己的臉佔據了對方的眸子,下意識便別開了眼瞳。 穿衣的品味也尚算高尚,雖則不是名牌,可配搭出來卻充滿時髦的氣質。走在一起的話,總覺會不合襯而不敢走在身旁。年輕的衣服也好,老成的衣裳也罷,好像穿在這個人身上就如星星耀眼起來。 這就是所謂男人的魅力……? 她從沒遇過這類型的男生,感覺志凡就像隨意走在街上就會被星探發現的潮流明星。也不熟悉這個人,但從阿枝聽說這個人在這個小區實在挺受歡迎,一直被女孩子們圍繞著。 差勁的男人。她只有這種想法。 「……沒有?!箤δ谦I媚的態度不禁生厭起來,加上對男性的警戒而毫不掩飾惡意地緊皺眉頭。 然而志凡似乎當作視而不見,仍然笑嘻嘻地把本該完結的對話延續下去。 「吶吶,剛才在忙甚么?吃過晚飯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間里都不走出來?!?/br> 知道這些事與你又有何關係?──縱使想這么回道,但一副不耐煩的她靠著門邊在胸前盤起雙手,眼神也訴說著忙碌地故意不往對方的身上看。 這個時候還是盡量把話縮短為宜。 「只是看書?!?/br>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打著甚么主意,或許只是想作弄她一番。即使是這樣,強硬的她也決然不會讓志凡得逞。 只見聽到她的話,志凡反而雙眼一亮,似乎發現甚么稀奇的寶物般?!赴?!我這里有本好看的書喔!你要看嗎?」 像是被餌料索引的寵物,聽見書本的話題便昂首過來。瞥見從志凡手中的書本,縱然裝作不敢興趣的她,目光卻一直仔細地打量著書本的封面看。 察見清晰地印刷著封面上的標題,隨著推斷而明瞭那是難得一見的好書。在書攤也充滿人氣,要讀上一遍也是艱難之事。 在自尊與興趣化作天使與惡魔在天人交戰之間,想到對方是志凡便斬釘截鐵地回道。 「不要?!?/br> 雖然志凡沒做過甚么得罪于她的事,可是面對不太相熟的人始終得要保持一段距離。 「你這書呆子別裝了!」然而總有些人非要妨礙她不可?!负每吹臅芙^的話,事后你不要后悔喔?!?/br> 從喉嚨間發出咯咯的笑聲,阿枝似乎一直待在遠處偷聽著他們的對話。那雙黑瞳透露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卻又令人感到冷峻的寒意。 這孩子也令人抓不著頭腦,到底在想些甚么呢。也許覺得志凡與她的關係很有趣,阿枝老是促進他們進行對話。 的確就如阿枝所說的,她很想閱讀那本書??墒撬男愿襁^于倔強,不容許她這么做。而阿枝彷似把一切看在眼底下,看透她的思緒一樣。 在糾結的躊躇間,那本書卻赫然被推了過來。 「誒……?」在愕然之間,雙手反射性接下了書本。不經意地眺望一眼志凡的表情,他也突然緊張起來。 只見志凡語句帶著結巴,欲想保持鎮靜卻藏不起那份惆悵,與她見過的志凡不太相像。 「你……先看看吧!你一定很喜歡的?!?/br> 又瞟了一眼佇立在旁的阿枝,那副微笑一直笑瞇瞇停不下笑意?!改憔褪障侣??!瓜袷窃缇团c志凡配合好的,無奈之下她只能接過來。 比起書本,她始終忘不了把書本推過來的志凡那語塞的表情。 難道說書中有些甚么嗎? *** 在那之后,她拜讀了那本書。 故事劇情相當精彩,內容峰回路轉高潮迭起完全抓住讀者的心理,隨著主人公的決定甚至令人心臟七上八下,無法轉移眼球視線。不愧是全城哄動,絕贊的難得話題之作。 要說書本有何可疑之處的話,就只有夾在紙頁間的一封信。 「……………」冷眼瞪著那封信,不禁憶起志凡那慌張可笑的表情。 這就是志凡真正目的吧。果然,書本甚么的只是藉口。 聳了聳肩,打開了信封隨著志凡所愿的,她打開了信紙。 滿頁紙都是看不懂的文字。唔,也不算看不懂,只是稍為不擅長的文字而已。填滿數張信紙空白的是當地的文字,可是身為華人的她卻不太認識。 看不懂,撕掉。 也不曉得志凡在打甚么主意,她也對此或是信上的內容不感興趣。反正書倒是好好讀過了,這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翌天,把書本還給志凡的時候,志凡總是保持精神緊繃的狀態,那雙眼瞳一直窺視著她的神色,似乎心怕些甚么的樣子。 她倒是完全不能理解志凡的行為。 「還給你?!?/br> 單手把書本塞了過來,本來想說就這么就算了。在志凡伸手接過來之際,不由得愣了半晌。挑起了眉頭,思忖些甚么之后語言赫然在喉嚨間梗塞起來。 「……謝謝啦,書很好看?!?/br> 志凡似乎嚇了一跳,完全沒料到她這么回道的樣子。事實上,她也沒想過??墒鞘苋诵牢繀s懷著這副惡劣的態度,一思及此不禁有點不好意思。 這僵硬的氛圍也稍為緩和一下,志凡也展露微笑了──根本沒法看著他的臉。倘若瞥見了那副笑顏的話,莫名的搔癢感便從心頭上竄過。 因為那個表情美得化作一副絢麗的畫像,好比天使的微笑。 「……那、這個,」正當兩人陷入尷尬之下,志凡率先打破了沉默?!赶乱槐??!?/br> 遞過來的是另一本小說。 「這本書也相當有趣,你拿去看看吧?!?/br> 也沒料到志凡繼續再借書給她,一時間不曉得該作何反應,只好把書接過來。 「喔、……謝謝?!共恢赖臅?,從那莫名奇妙的標題上也判斷不來這是關于甚么的書。但是愛書的她絕不錯過任何一本好書,懷著感激取走了書本。 這本又是本怎樣的書呢,里頭寫著怎樣的故事呢。每次手執一本小說時,那份激昂的雀躍感總在胸口上興奮個不停。 在那之后,她又把這本書看了。而且這次也有信。 雖然對信壓根兒不在意,還是蹙著眉試著打開了信封。與頭一次不一樣,寫滿了紙張的是令人熟稔無比的中文。就算不屑知道里頭的內容,目光也不經意瞟到紙里行間的字句。 寫得如同蟲子的文字連成一串串,也沒仔細把整封信看完。速讀了一下,只有類似的字眼不斷略過了眼瞳。 大概是讓她回信,然后把信夾在書中歸還給他吧。 冷哼一聲,撕掉。 再翌天,還有大后天,志凡還是往常一樣過來與她交接了書本。 與前幾次不同的是,志凡的臉色越來越差。早已失去先前的緊張,臉上的笑容也驟然褪色,只剩下焦慮的難色。反之,每一次還書過去的她卻越漸喜形于色,還抱著一臉期待地等待著志凡的到來。 想必是每一封信都被撕掉了才令志凡這般失落吧。也毫無原由的,瞥見志凡那副模樣,她的心情卻非常愉悅。 說不定有點過份了? ──不,怎么可能。 *** 直至感覺到志凡用力抓緊手腕的力度,她才知道自己逼迫志凡到甚么地步。 「為甚么不給我回信?」 緊抓住她的那隻手太大力,似乎怕她落荒而逃的完全不給她甩開的機會。只好默默地承受那份力,甚至施予手腕的痛楚。 「放、……開我!」也不思忖到志凡,只被眼前的狀況嚇到,無論如何掙扎志凡也沒有讓她離開?!改氵@人是怎么回事??!」 被著急掩去了雙眼的一切,志凡再度覆述同樣的說話。 「為甚么不給我回信?」 失去了掙扎的動力,聽見志凡的說話驀然一愣,一份笑意驟然涌上唇邊。 「……『為甚么』?」也無法理解志凡的話,只有感到好笑的衝動?!肝铱墒遣辉f話要給你回信的啊?!?/br> 同時,隨著笑意而涌現的,沉默的怒火。 「別胡鬧了,好嗎?」 勾勒起嘴角的弧度,挑起眉頭,以強硬的氣勢回敬對方。然而落于黑瞳底下的志凡,像個呆子的睜大著眼瞳,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你這個人也太離譜了吧?我可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你回甚么信吧?書我已經好好讀了,就這么在書里夾著信就認為我非要回信給你不可?你到底以為你是甚么,我非要按你所愿乖乖行動不可?」 連珠似炮的發言一句接一句,似乎超越了志凡心中套在她身上的形象。令志凡目不轉睛,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直視著滿懷氣勢的她。 不知不覺間,緊抓住手腕的手已卸去所有力度。只要隨手一揮,就能擺脫志凡的束縛。 但她沒有這么做。 「……你到底是怎么樣的女孩?是想捉弄我嗎?」 近乎聽不見的語調,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志凡自言自語般在唇邊呢喃著。 而看著這樣的志凡,黑瞳浮現了詭譎的笑意。驀然,感到一份大快人心的喜悅。 也許從以前就想這般對人們大嚷一番,抑壓在心底下那隱藏的想法。也不單是對志凡的,從以前到現在的那般鬱悶也一瞬消失不見。 因為那個頃刻,她莫名地想起了鏡堂。 ……想到這里,有點對不起志凡。 「你們快來看看!志凡哥抓住表姊的手耶??!」被響徹耳際的大嚷震懾到,兩人隨著聲音的源頭看過去,只見幼花奔奔跳跳的背影從眼瞳中消失而去。 一陣sao動隨即從遠處回響,繼而接近。一份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也忘卻了剛才發生在身上的事情。 不經意地甩開了志凡的手,為了躲過人們的目光,她連忙地竄回自己的房間。 只見志凡一直愣在原地,明瞭眼前的狀況也不逃去,她也無暇顧及志凡的狀況??墒侵痉驳难凵衽c方才相異了,在那眼瞳的深邃她瞥見了堅定的執著。 在門扉閉上的前一刻,她聽到了志凡的聲音了。 「我會寫的。 我會再寫的,直至你回信我還會繼續寫的?!?/br> 門關上后,背靠著門的她感覺到心跳的悸動。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對于志凡的行為感到厭煩的??墒窃诼犚娭痉驳脑捄?,彌漫著心扉的那份心情越漸擴大令她不容忽視。 她竟然感到興奮。 無法掩去嘴角的笑意,她甚至開始期待起志凡下一封遞來的信件。 是的,她的惡作劇又開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