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天前
48天——在等待下個老師來的空隙,祈野像數扯落的花瓣一樣數著日歷上被圈住的數字。 兩個月都沒到,他恍恍惚惚的覺得自己已經走過四季。 門口窸窸窣窣傳來響動聲,祈野皺了皺眉,老師到門口都是按門鈴的,他們沒有鑰匙,那現在外面的人就不可能是老師。 他走出房門,玄關歪歪扭扭擺著幾個紙箱。他的繼父站在幾個箱子的空隙處,正笨拙地抬高一只腳試圖從中跨出?!靶∫?,”他急匆匆地說,“剛好你老師說下午有事來不了,我把你東西從之前屋子全都搬來了,你趁現在有時間趕緊收拾一下?!?/br> 男人跨不出來,終于放棄剛剛那個像鴨子一樣的姿勢,用腳踢著箱子往前挪,“今天晚上7點的課還是照常的,一會我給你點個飯,你開門拿一下就行?!?/br> 他最后還是為自己清了一條路出來,轉身要離開。離開前,他身子頓了頓,“小野啊,你mama這胎懷得很不容易,你不要讓你mama為你那么cao心?!?/br> 門“咯吱”合上,屋子重歸寂靜。 那幾個紙箱靜靜趴在深棕色木板上。 祈野慢慢蹲下,他歪著頭靠在紙箱上,身體蜷縮貼著它們。 10天前,在日歷上他標黃星星的那天,這個男人明明親口和他承諾,過些日子會把他帶回去舊屋子那把他的東西收拾一下帶走。他接了個電話又匆匆離去,祈野甚至不敢深思他究竟記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他安慰自己,大人說話總要算數的。 再說了,他自己的東西,難道不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要帶走什么不要嗎?為什么這個男人可以這么冠冕堂皇地帶幾個箱子過來就說把他東西都帶來了? 他眼睛感覺到陣陣辛辣的刺激,他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流下眼淚。他直起身子,眨了眨眼,試圖把眼淚?;匮劭衾?。 地板涼的像從未有人走過,祁野咬著牙用力扯開離他最近的紙箱。一抹鮮艷的藍色猝不及防映入眼簾。 他怔怔的看了一會。這個藍色的保溫壺他和桑霓一人一個。她說這個水壺胖乎乎的樣子很可愛,所以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了他一個。因為想和桑霓用同款的東西,所以他收到之后又買了一個黃色的送給她。 圓呼呼的藍水壺上面畫著一個潛水員在斑斕的海底世界遨游,黃水壺則是一個小女孩在排列得錯中有序的柑橘背景下吃水果。 上體育課的時候老師叮囑同學們帶水出去,他們倆就會把水壺放在草地上,擺得整整齊齊,圖案正對著外面。遠遠看去就像兩個笑瞇瞇的不倒翁手牽著手在綠地玩耍。 他扯著臉艱難的笑了笑,把水壺從箱子的縫隙里掏出。上面的圖層不知道被什么尖銳物品刮到,露出幾條金屬色的劃痕。 晃一晃瓶身,還能聽到水在里面悠悠晃蕩的聲音。 那是48天以前他裝進去的水。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秒,祈野前功盡廢,泛紅的眼眶流下他的眼淚。 他手指發白,攥緊水壺,無聲地在房里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站起來的時候他感覺暈乎乎的,腿直發顫。他想把水壺拿去洗一洗,洗掉表面的灰塵。他想一飲而盡47天以前的水,水變質了能成毒藥嗎?他會被毒死嗎?喝下卻沒被毒死他要怎么接受自己只能空對水瓶的事實呢? 再也沒有那樣的體育課了。 他打開水龍頭,流水汩汩,冰涼缺乏溫度。他用手捧起一把水,撲向臉頰,眼淚混著清水從下頜流走。他沒有擦臉,徑直捉起一旁水壺放在水下清洗,水流溫柔輕緩,流走卻不消失。 他握著水壺在水下清洗了很久,洗到手指發皺才停下。發皺又濕漉漉的手指讓他握不住水壺,“砰”的一聲,它掉落在地。 水壺里的水被撞得東倒西歪,卷起的水流碰到杯壁的聲音遲遲不停。祈野沒有多余的力氣了,他倚靠在洗手臺上,發神般看著地面的水壺。 叁秒、五秒、十秒,他像一個沉思的雕塑。他聽著漸漸變小的水聲,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在他心里蔓延,他也說不上是什么,就感覺.....感覺桑霓此刻正在打開她的水壺喝水。 他一把捉起水壺,迅速走到日歷前。 今天是星期叁,星期叁下午的最后一節是體育課,祈野看向桌上的鬧鐘,現在叁點二十分,叁點二十距離下課時間還有叁十分鐘。 他沒再細細思考,路線、工具什么的,他知道他要沒時間了。 拉開抽屜,抓起一把零錢,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