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鳳棲梧
當日送走晏祁之后,容宣就到祝聽寒的別院,一瞧,哪是病了,正舒舒服服坐在池邊喂魚呢。 “我就知道你是裝的?!毙萦行┥鷼?,“兩年沒教你禮儀教養,倒學會誆騙人了?!?/br> 祝聽寒慌忙收了東西站起來。 宣容一聲哼哧:“為何騙人?!?/br> 祝聽寒以沉默應對,反正現在說什么都是錯的。她只是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與晏祁相處,能避就避了。 “我看那晏祁也看出來了沒有實講,他已經足夠有誠意,你可知他送來多少聘禮?就算是公主出嫁,也沒有這般風光?!?/br> 祝聽寒抬起頭,小心翼翼:“我知道錯了?!?/br> 見她認錯,宣容沒繼續強硬,終究是自己疼愛的女兒:“下次不可再任性?!?/br> 并與她說定,七日后的會親,她不可再避。 祝聽寒自然是懂這個分寸的。 那之后,她日日呆在府里,也沒什么心情出門。等王府送來太卜占算的結果,他們的婚書就被牢牢修訂,連同她和晏祁的婚事一起被敲定。 府中上下一早就開始為她的婚事做準備了。 懸梁上掛上了大紅布,院子里的花也全部換了一批新的,兩年前祝聽寒離行前種下的一株桃苗,也未等到結果就被連根拔起。 祝聽寒看著那樹坑被掏空填平,覺得有些可惜。喜事將近,相府的人都掛著笑容,日日都有來恭賀道喜的人,都說將軍英雄蓋世,祝小姐德容無雙,英雄配美人,乃人人稱羨的天作之合。 只有她在為一株桃樹悲傷。 祝聽寒有時會懷疑,記憶中的晏望不過是她一場旖旎長久的夢,因為沒有人再提起過這個人,也沒有人記得自己也曾說過她和晏望才是最般配的璧人。一夜之間,好像這個人僅存在她的記憶里。 或許還有一個人記得。 哥哥已經好幾日沒出現了。 …… 兩家會親這日,天氣大好。 已入初伏,清早已經有些悶熱。祝聽寒隨父母一早去往王府。 王府對她來講不算是陌生的地方,兒時有一半的時光是在這里度過,或許比晏祁還呆得久一些。 她看見他同王爺王妃一起在門口迎接,不過一眼,他的目光就投過來,總能很精準地捕捉她的視線。 晏祁給她的感覺是很特別的,像是日落黃昏時的最后一縷陽光,有光的和煦顏色,也有夜的凄冷,總之是個很矛盾的人。 下車之后,互相給對方父母行了禮請了安,他們就站一塊兒了。今日他們都按習俗穿了水紅色的衣裳,只不過他的要比她淡很多,幾乎透白; 乍看之下,滿身荒蕪的肅殺之氣被壓制,今日的他仿佛只是一個身姿欣長,容貌俊逸的普通男子。 會親是雙方父母作為親家的第一次見面,不會請太多親戚。席上祝聽寒和他同坐一案,晏祁給她夾了幾次菜,都是她平日里愛吃的,這準頭,也不知他是向誰打聽的。 或是王府的廚役還記得她的口味。 晏祁側頭看她一眼,用只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問: “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他只笑了笑。 祝暨看他們相處還算融洽和諧,放心了些,舉杯對晏祁說: “阿姮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嫁到你們王府,我倒不擔心你們會苛待了她,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他說:“半年內,你不可蓄姬納妾,長子更必須是嫡出。阿姮生性善良,性子軟懦,要是在你這里被別人欺負了去,我祝家上下,不會放過你?!?/br> 這哪是要求,這明明就是威逼不講理。男人納妾生子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天經地義,祝相權勢再大,也不該管到他的后院。 只見晏祁未曾猶豫就接過他那杯酒,將杯中酒飲盡之后兩手將酒杯舉過頭頂,恭敬道: “沒有姬妾,只有祝氏女一人?!?/br> 這話一出,在座無一不驚訝。王妃更是忍不住要出聲制止,被一邊的老王爺按住。 祝暨滿意笑出聲,開心得連“賢婿”都提早喊出口了。 等他回到案前,祝聽寒驚訝之余,只覺得他這人更是莫測難懂。 席后,老王爺和祝暨去了書房,晏祁也被王妃叫走,大概是不滿意他在席上說的話。 家中長輩都看重子嗣后代,祝聽寒再好,憑她一個又能散出多少枝葉,沒有人會不希望家中人丁旺盛。 這下只剩祝聽寒和宣容,她怕母親有感而發又與她啰嗦一堆,在宣容找到她之前,她帶著錦秋先躲到后院去了。 她對王府甚是熟悉,知道后院有一座雅亭,靠假山,冬暖夏涼,亦有陣陣花香。兒時她就坐在那里,晏望擺出筆墨,為她描摹作畫,安安靜靜的,不會有人來打擾。 這會兒她剛坐下沒多久,半壺茶的功夫,就聽見不遠處有陣鬧靜,只好起身,帶著錦秋去看看是誰在那喧嘩。 就見一老嬤嬤正在訓斥跪在地上的一個小婢女:“這些可都是要送去丞相府的,怎么還如此不小心!” 眼看著巴掌就要落下,那婢女眼瞅著將將十五六歲,祝聽寒忍不住制止:“她犯了什么錯?!?/br> 老嬤嬤看見她,馬上跪下來,指著正在哭的婢子說:“這小婢笨手笨腳,將縫制喜服所需的金線都給弄散了?!?/br> 祝聽寒看了眼這廳里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帖了喜字,是今天要隨著她帶回去的。 那小婢女哭得可憐,不斷磕頭:“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是有人撞了我,我才沒拿穩?!?/br> 金線沾過塵土便不能用來縫制喜服了:“弄散了幾卷就去南門絲制齋取幾卷充當,報我的名字,不要聲張,并不是什么大事?!?/br> “可縫制喜服的金線都是皇帝御賜的,普通的金絲怎可充當?!?/br> “再好也就穿那一次,我的喜服我都不在意,難道嬤嬤還要繼續為難這小婢?”她聲音不大,語氣輕緩,但依舊有著權臣世家與身俱來的權威與壓迫感。 聽她這樣講,老嬤嬤也只好作罷。拉著那小婢女連忙去絲制齋取備用的金線。 鬧的人走了,祝聽寒無聊地看起了箱子里的東西。王府送去的聘禮已經將相府的庫房堆得寸步難行,這次又要送去什么。 箱子都敞著,看一眼大抵還是那些東西,只有角落一箱,裝的滿滿都是書卷畫冊。 祝聽寒好奇地取出一本翻看,打開第一頁就驚訝抽氣。 母親已經跟她說過新婚婦人需要懂的那些事兒了。 不過也只是講個大概,只說必須男與女陰陽結合,才能孕育生命。具體的那些,需這次回去之后,由王府送來的老嬤嬤教她。 而這畫冊里,畫的就是男女那些事兒。 何為陰陽結合,男女之歡? 畫中兩人未著寸縷,肢體交纏,男女身體之差在畫中暴露無余。 男子胸部平坦,而女子有隆起,身下的…… 她曾聽宮里人說過,所有太監入宮前都需凈身,腌掉身下的二兩rou。她看著畫中男子胯下的東西,就這樣一根rou柱,硬生生割掉,還真不是人遭的罪。 收回飄遠了的思緒,首先需卻衣,之后呢? 祝聽寒羞怯懵懂,白紙一張,臉燙耳熱之際依舊被未知的東西所吸引。 她輕輕呼出一口,想著此處無人,便偷偷翻看下一頁。這些總歸是她要學的東西,她看得專注,并未察覺到身后一抹水紅色偉岸身影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