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塞斯沒有接觸過七位天使長，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可能曾經見到過，但也不至于到了解的程度。

    但是從上面的那兩個借口，他還是能看出一些東西來——

    一個借口的作用是什么？是為了掩蓋真實的意圖。

    而真實的意圖，很有可能是借口的反面——也就是說，他們表面上用的理由是為了保護卡梅麗塔，是為了保護人間，但真正的理由很有可能是為了保護自己。

    天使會在什么情況下用謊言保護自己呢？

    “是因為欲望?！?/br>
    卡梅麗塔晃悠悠的腳停了下來。

    “尊崇理性的天使肯定也許很難面對自己真實的欲望?！庇壤咕従徴f道，“創造出一個有長幼之分的親緣關系，他們按照誕生的順序將自己當哥哥，將你看成meimei。但是天使之間本來并不存在親緣關系，這種做法是效仿了人類，但人類之間的親緣關系其實非常復雜......比如像長幼之分，它的本質上是控制?！?/br>
    尤利塞斯說完就明白了。

    “他們想要隱藏對你毫無來由的、對于天使來說不正當的控制欲，所以造出了這些聽起來非常正確的借口，將你留在天堂，對嗎?！?/br>
    卡梅麗塔罕見地沉默了。

    “就算是在借口里，他們也把你視作一種禮物——這種想法本身就是控制欲的體現。禮物是沒有思維，是任人擺布的。但是七位天使長是在天堂里最接近至高無上的存在，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言語，”尤利塞斯想起了在拍賣會上看到的那些奴隸天使，“也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所作所為，對嗎？”

    “所以尤利塞斯，你明白了嗎，天堂其實是個很麻煩的地方，而誕生在那里的我是不可能掙脫這些麻煩的?！笨符愃е约旱氖直?，瞥了惡魔一眼，“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喜歡上一個捕食者，但是就算你喜歡......也最好換一個天使喜歡?！?/br>
    一陣大風在荒原之上刮過，吹得稀稀落落的黑草左右搖擺。

    “卡梅麗塔，你想回到天堂嗎？”尤利塞斯突然問道。

    “當然不想?！?/br>
    “但是你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回去，對嗎?！庇壤怪币曋焓沟难劬?，那雙金色眼睛在暗紅的天光下略顯黯淡。

    “我并不是真的害怕我的那幾位哥哥?！笨符愃穆曇艉茌p微，“但是尤利塞斯，你記得嗎，曾經我和你說過，高于任何存在的規則律法是很危險的，因為你無法確定那些規則律法一定是正確的。而當你要改變它的時候，要付出的代價也遠超想象。

    “天堂就是這樣的。天使必須是理性而無欲的......所有的天使都在這樣的基礎邏輯下運行，天堂因此而構建成一個龐大而靜謐的機器。七位天使長其實并不是這種規則的制定者，他們無權改變，但他們是這種規則的最大受益者，因為并沒有上位者來監督他們是否符合天使的規范，因此他們會成為這套規則最強有力的守衛者?！?/br>
    卡梅麗塔埋在膝蓋上，緩緩地嘆了口氣：“我也許能離開我的哥哥們，但是我也許無法逃過天堂這一超越一切的規則的的束縛?！?/br>
    風一陣陣變得更強，灰色的沙土被吹上了半空。

    “卡梅麗塔，我知道一個個人去反抗龐大的系統，大概率是會失敗的?！庇壤箮涂符愃荛_糊到她臉上的頭發，“我的年齡是你的四倍多，我花了那么長的時間，寫法律，定規則，安排選舉，和天堂交涉，但是從未改變過地獄的本質。

    “失敗沒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離群索居的孤獨。但如果能在失敗后找到可以互相倚靠的同伴，那就是不可多得的幸運?！?/br>
    荒蕪的平原上沉寂了很久。

    “你太聰明了?！笨符愃芍?。

    “??？”尤利塞斯蒙了。

    “你要是笨一點就好了，你明明是個惡魔，腦子怎么會這么好使呢?！笨符愃牧伺挠壤沟暮竽X勺，“好話都被你說走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反駁你了?！?/br>
    尤利塞斯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陣陣的狂風將地上的沙石吹了起來。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風不太對勁？”

    “當然不對勁?！?/br>
    “有怪物找上來了？”

    “我覺得這里大部分怪物的智商還不到能夠偷襲的地步?！?/br>
    “那會是什么呢？”

    尤利塞斯站起身，他聞到了空氣中隱隱約約飄來的水蒸氣味，仿佛從不下雨的灰燼荒原即將迎來一場暴風雨。

    有天使出現在灰燼荒原。這句話在腦子里想出來都讓尤利塞斯感到荒謬。

    他擔憂地看了眼卡梅麗塔，卻發現她在望著另一個方向。

    地面在輕微地震動。遠處的地平線上，幾個巨大的身影慢慢隆起。

    “肢誘魔，”卡梅麗塔興奮地踮起腳數數，“一，二，叁......一共有六條！”

    這也太多了。尤利塞斯想。它們很有可能是感覺到了天使的靠近——不是卡梅麗塔，而是尤利塞斯聞到的那些。他們是沖著誰來的呢？

    卡梅麗塔突然拉了拉尤利塞斯的袖子：“哦不，在后面好像還有其他怪物?！?/br>
    他補而不再次照著天使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一大堆奇形怪狀的巨大生物正從遠處的地下鉆出來。

    它們活動的震動聲隔了好幾秒才傳到它們腳下。

    “那是我們去虛無大門的必經之路嗎？”卡梅麗塔問道。

    “我們的確可以繞過去，但是......”尤利塞斯將他在空氣中聞到的水蒸氣味告訴了卡梅麗塔。

    “你覺得他們是沖著誰來的？”

    “總不可能是沖著我來的吧？”卡梅麗塔疑惑地點著下巴，“我覺得天堂還不至于在虛無大門展開前允許天使跑進地獄的領土——”

    “除非地獄之主允許?！庇壤拐f道。

    “嗯？”

    “......他們應該，”尤利塞斯嘆了口氣，“他們也許是沖著虛無大門去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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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段我還想講得更細但那樣文章就變得很無聊了！還有，本文沒有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