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顧影自憐
蜃景流光忽閃飛逝,一路遠離中環林立迭錯的神宵絳闕。 車頭翻燈直射前方,兩邊斜側進氣口線條鋒利,如一道難以捕捉的暗影在左右車輛中肆意穿行,調校過的引擎聲浪在密閉空間內咆哮,強勁轟鳴一直延宕到隧道盡頭。 過海進入九龍半島西北,距離目的地還剩下最后幾公里,交通燈亮起鮮艷的紅,雷耀揚將車掛到空檔停穩,巴赫精致獨特的回旋曲調從音響中向外流淌,像是穿越時空的脈動在這方寸間游蕩。 他轉頭凝望,又不自覺伸手,輕撫幾下副駕座上依舊睡得迷朦的女人。 那晚得知她們公司要與九巴合作,雷耀揚也料想到他們會遇見的概率,但心情一直都隱隱有些不安。 今天下午,雷昱明在發布會上見過她后倒是來過一通電話,但他并不知雷義是在哪種情況下與她碰面,也不知道大哥告雷義知他們的關系后,那位威嚴的父親究竟是作何感想。 逃離那個「囚牢」已經十八年,期間雷義曾明里暗里通過程泰或是雷昱明轉告讓他回家的消息,可唯獨高高在上的雷主席自己放不下身段,一次都沒有親口來跟他說過一個字。 幾日前,雷耀揚與幾個立法委員在清水灣打高爾夫時,碰巧得知雷昱明要參加年底市政局民選議員的消息,而方才掛斷電話他也大致猜到,今夜那男人非要與自己見面的目的。 他曾想過,即便宋曼寧從未盡過母親職責,但如果…哪怕當年雷義肯對他展露些許親切的父愛,或許他也不會如此毅然與這個家決裂。 時至今日,他仍清晰記得每一個手指在琴鍵上彈奏練習的枯燥時間,記得每一個埋頭苦學的晝夜……他自覺他要的并不多,自始至終不過只是想得到父母一句夸贊,哪怕只是一個認可他努力的眼神……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明明一出生他什么都擁有,卻唯有親情與他無緣…至今他都不明白宋曼寧為何會憎恨自己,也不明白雷義到底為何要同一個根本就不愛他的女人成婚生子。 那個暴雨天,他被她那些瘋癲言辭震驚到無以復加,而在事態徹底失控前,宋曼寧將要說出口卻被雷義及時阻止的話,令他好奇不已卻又不敢繼續面對。 時過境遷,許多事他都選擇性遺忘,也不想再去追究。他本以為這輩子除了同父異母的哥哥,與雷家可以老死不相往來。 可除夕夜得知雷義病危那刻他還是第一時間驅車趕赴,那股陌生卻又切實的難受,即便是后來得知對方無事,也還是殘存于心上許久。 但不可置否的一點是,這位不稱職的父親現如今再說什么都于事無補。 他早已不是孩童,對那份情愫的依賴和渴求,早已隨著雷義的漠然態度被扼殺在暗不見底的深淵中。 “司機師傅,已經綠燈了?!?/br> 車后方的接連的汽車鳴笛聲把齊詩允從渾噩夢中叫醒,一睜眼便看到雷耀揚目視前方卻眉頭深鎖,連窗外尖銳嘈雜的催促聲都充耳不聞。 “酒醒了?頭暈嗎?” 紛擾思緒被打斷,他也意識到自己失態,側過臉看她又把話題轉移,握緊方向盤重新上路。 齊詩允回望他片刻搖搖頭,微醺的臉和迷離的眼也逐漸趨于正常狀態,看起來確實沒有了剛才走出酒店時的醉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雷耀揚忽然又想起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喝醉,想起那晚他第一次聽到她從不曾提起的「爸爸」。 一個會在睡前為她念童話書的爸爸,一個會在她睡不著時為她唱童謠的爸爸,一個令他心生羨慕的爸爸… 后來,聽她細述那些美好記憶的靈動神態里,他窺見到一種陌生卻又令他向往的幸福感覺。 偶爾他也會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令她覺得…從他身上也能得到這份愛的延續?即便他知道這份情感無可替代,即便自己從未體驗過,他也想要嘗試,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去為她填補這份空缺。 遐思邇想了須臾,法拉利已經緩緩停在街角處,雷耀揚只對齊詩允自己還有事要處理,但也一直將她送到三樓家門口。 “雷耀揚?!?/br> 腳步邁下正要離開,女人卻突然輕聲叫住他,他扭過臉,站在兩級階梯下,仰頭注視她在樓道斑駁燈影中的俏麗。 “怎么?舍不得我走?” 他疑惑,卻也只是朝她不正經笑著發問。 而下一秒,不容他多想,雷耀揚被女人俯下身輕輕摟住肩頸,湊近他唇邊蜻蜓點水般啄吻了一下。 齊詩允溫暖的雙手覆蓋在他腮邊,水靈靈的眼眸里透著些許擔憂,但她想問的話到嘴邊,還是沒能說出口: “沒什么…” “只是想叫你開車小心?!?/br> 或許也是感應到她察覺自己隱匿的情緒,胸腔里搏動著某種沒來由的悶感,但男人神色平靜,抬手輕撫她后腦: “放心,我沒事?!?/br> “你早點睡,明天見?!?/br> 說罷,雷耀揚側頭用雙唇回吻女人手心,才與她依依不舍說了再見。 在窗后站了片刻,望著紅色車尾燈漸漸遠離,齊詩允眼底的落寞才慢慢涌現。 她知道他有心事,卻無法直接了當問出口。 而今晚利敏兒那番話,也令她再次思緒萬千。 比起去年在麗晶酒店那場鬧劇結束后的失落與幽怨,今晚的她雖然也會為了郭城的情意感到傷懷,但也明白現狀無法變改。但或許值得慶幸的是,曾經令她感到危險和痛苦的那個人,已經為了她作出許多不尋常的改變。 就算不知道郭城依舊掛念自己,但這兩個男人在自己心里占據的份量早就已經不相上下,而現在對于郭城……更多是不可彌補的歉疚和羞愧。 只是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她也只能祈求各自相安,只能把一切傷痛和記憶都交給時間。 十一點半,方佩蘭才坐著阿Ben的車從佐敦回到家。 她一進屋便看到頭發未吹干的女兒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望著電視發呆,入神到連自己開門進屋都沒發覺。 “囡囡,想什么想得那么專心?” “趕緊用風筒把頭發吹干,當心感冒啊?!?/br> 聽到關門聲,齊詩允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洗過澡坐回沙發看電視,雙眼雖盯著翡翠臺正重播的午夜狗血劇,但腦子里卻一直不受控地在想關于雷耀揚與郭城的事。 “…啊,媽你回來了?!?/br> “我馬上去……” 中年女人嘴里喋喋不休,一面念叨齊詩允,一面又走回房間換身衣褲。 今晚對賬弄得稍晚了些,雖然累,但也值得。 清和開業已經兩個多月,但每日登門的食客有增無減,比起當年自家經營的方記酒樓更為紅火,方佩蘭覺得越做越有信心,也對自己曾經黯淡的人生有了新的憧憬和希望。 待齊詩允吹干頭發來到母親床沿邊,女人撫摸著她纖薄的肩背神色擔心地問起來: “阿允,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 “我怎么感覺你好像又瘦了點?” “沒有瘦喇,最近忙的那單Case今天結束了,明天休息一天,禮拜六禮拜日我去酒樓幫你?!?/br> 她說完,順勢躺下枕在母親膝上,繼續跟她分享這一天內的有趣見聞: “阿媽,今天我見到兩個「大人物」,你猜猜看是誰?” “讓我猜……李嘉誠、許世勛還是包玉剛啊…?” 方佩蘭輕撫女兒臉頰,眼角眉梢都是和藹笑意,對女兒的工作日常也頗為感冒。 “都不是喇,是雷義,還有他兒子雷昱明?!?/br> 當齊詩允說出是雷氏父子時,腦海里乍然嗡鳴了數秒,中年女人身體條件反射般地僵住,說不出話。 “阿媽,怎么不出聲,你有沒有在聽我講???” 膝上的女兒有些疑惑的仰頭看她,但很快,方佩蘭控制住自己情緒,輕拍女兒肩膀連聲附和: “在聽在聽,我阿允真是好能干,記者也做得,公關也做得?!?/br> “囡囡,阿媽真的好為你驕傲……” 說完,女人又小心翼翼問及雷義父子對她的態度,齊詩允只說是工作上的一點交際并無其他后,方佩蘭懸著的心才逐漸安穩。 生意上的事她不懂,但齊晟的死因她也猜測過或許雷氏有份參與其中,只是彼時連嫌疑最大的程泰都能被當庭釋放,更別遑論其他…接連的變故和敗訴已令她疲憊不堪,唯有帶著女兒繼續活下去才是她的能力范圍。 房間慢慢靜下來,母女二人相互依偎著,阿媽柔軟溫暖的懷抱令齊詩允眷戀不已,她用雙手臂圍著方佩蘭,試探般說出心中疑問: “媽,你這輩子都只鐘意爸爸一個人嗎?不考慮…再重新找個人作伴嗎?” 聽到女兒這么一說,方佩蘭一時間答不上來,思緒卻隨著齊詩允這句話被拉回很久以前。 她腦中不禁驚現齊晟面容,想起他曾在熟睡時夢囈,喚過雷義妻子名。 雖然當年自己被齊晟錦衣玉食供養在家做令人艷羨的齊太太,但朝夕相處時總是會發覺一些端倪,即便齊晟對她相敬如賓,但或許因為兩人生活背景文化差異,感覺總是隔著距離。 她也曾一度懷疑過齊晟與自己成婚的原因,但平時丈夫對自己有求必應堪稱模范,而且光憑一個已婚女人的名字,她也無法去跟他求證對質…直到后來齊詩允出生,這段看似光鮮實則枯竭的婚姻才迎來些許轉變。 微胖女人低下頭,凝視女兒與齊晟神似的眉眼輪廓,又想起她剛出生時的模樣。 一九六七年四月,那個下著綿綿小雨的夜晚,因為胎位不正,痛苦產程歷經三個多鐘頭,最終得她小小軟軟一個在懷里,嬰兒稚嫩臉龐繼承丈夫俊美五官,看似脆弱不堪卻又擁有一股頑強生命力,而齊詩允的降生,也讓她對這段婚姻和未來有了信心。 可世上有些事再怎么努力改變也無法轉圜,即使她知道齊晟后來的暴躁無常是源自商場上的失敗,可打探得知丈夫是與雷氏在生意上沖突最大時,長久植根在心底那個疑問終于有了答案。 但最后,方佩蘭還是為了日漸長大的女兒做出選擇,選擇默默承受丈夫心中早就另有其人。 因為小小年紀驟然失去爸爸已經太過悲凄,所以這些事她隱瞞齊詩允至今。她實在不忍心說出事實真相,去摧毀齊晟在女兒心目中不可撼動和玷污的慈父形象。 思緒回轉,方佩蘭又展露笑顏,拉過齊詩允戴著那枚密鉆情侶戒的右手,跟她說得語重心長: “傻女,我都年過五十了還需要誰作伴?” “做人吶不能太貪心,只要我阿允后半生能幸??鞓?,我就別無所求了?!?/br> 再出現在萬豪酒店,已快凌晨時分。 雷耀揚走至套房門口,望著胡桃木上鍍金的2313立體門牌號,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又放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摁了兩下門鈴。 時間大概過去了一秒、兩秒、三秒……看著左手腕表上的秒針轉了快半圈,這扇將他阻隔在外的門才被從里緩緩打開。 他抬眼,琥珀色瞳眸里有些幽微的驚異,原本還算平穩的心也不受控地加快了跳動頻率。 因為打開這扇門的不是別人。 是他已經十多年都沒有親眼見過的父親。 這一刻,仿佛希區柯克式變焦滑動推進,四目相對中,是對彼此久違面容的重新審視與定格。 “進來吧?!?/br> 行政套房明亮寬敞,玄關頂燈攏下一片陰影刻在雷義深邃眉眼,霜鬢銀白的老人語調似乎很平靜,但握著門把的手卻微微顫了兩下。 直到他放開手轉過背,慢慢走至會客沙發上坐下,雷耀揚才暗自深吸一口氣,隨之入內將門闔上。 “喝茶?還是想喝點別的?” 雙眼環顧四周,套房內只有他與雷義二人,待他解開西裝鈕扣在另一頭坐好,沉靜空氣忽然被雷義的試探性的問詢聲打破,視線交匯的瞬間,父子二人神色里都是極不自然的陌生與尷尬。 但此刻,他已經不再對他有所敬畏,這個年過古稀的男人,已不再是他心目中高大偉岸又不可接近的模樣。 “不勞駕雷主席,有什么要講的請盡快?!?/br> “半個鐘以后我還有事?!?/br> 雷耀揚語氣不冷不熱,借口也說得敷衍,他交迭起雙腿看向別處,神色也變得愈發漫不經心。 聽到兒子對自己的「尊稱」,看到那副急不可耐想要離去的態度,雷義只覺胸中艱澀蔓延,卻又難以抒懷。 不可否認,今天這樣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就,他怨不得也恨不得。 起初強要宋曼寧有孕,不過是為了留住她在身邊無法逃離的另一個卑鄙手段,而他也不得不承認,當時對于雷耀揚的降世他雖欣喜過一陣,但終究是沒有太過在意和上心的。 除了因為利氏那層關系把長子雷昱明嚴格按照接班人培養以外,次子的存在就顯得無關緊要得多,他認為只要將孩子嚴格教養榮華富貴中,今后對他聽之任之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但此刻見到敢于反抗他的雷耀揚,不由得想起他同樣倔強的母親,令塵封往事一幕幕又在眼前回現。 當年因為親眼目睹齊晟的死,宋曼寧神志幾乎瘋癲失常,她面對毫不知情的兒子口無遮攔,只差一點就要說出雷義讓程泰了結死對頭的種種惡行。 他自認過往一切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即便是一具對他恨之入骨的行尸走rou…為了宋曼寧,雷義寧肯犧牲雷耀揚作出選擇。 只是事到如今,那個鐵了心要了斷自己性命的女人,已經不值得他再付出更多有限的時間精力,只是他更沒料到,眼前這個叛逆離家在外漂泊的兒子,會令他這些年愈發掛懷愈發歉疚。 空氣像是結了一層冰,老人望著雷耀揚冷若寒霜的臉靜默了一分多鐘。 而后只聽到他微微嘆息,往日那副威嚴被極力收斂,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鼓足很大勇氣,語調也比起十多年前有溫度許多: “昱陽?!?/br> “回家吧?!?/br> 聽到這幾個字,雷耀揚心臟倏地抽痛了幾秒,他將交迭的長腿放下,峻挺身姿微微向前傾,臉上卻是淡漠一笑: “雷主席,我自己有家,我也早就不叫雷昱陽?!?/br> “如果你只是叫我來說這些,我真的沒興趣?!?/br> 他說得事不關己,但上揚的唇角暗暗噙著一股怒,浸yin血腥江湖多年的殘暴狠戾,與他周身斯文得體相交融合成某種令人難以接近的疏離。 雷義雖已猜到會得到他言辭犀利的回駁,但親耳聽到這些話還是令他火冒三丈,寫滿歲月痕跡的眼瞼抽搐了幾下,身子向后又靠近了幾寸,拿出一如既往的長輩姿態: “在外面打打殺殺走粉走私就你的興趣?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惹出麻煩東躲西藏就是你生存的意義?” “現在就算東英勢力再大又如何,馬上到九七,「上面」清除三合會是早晚的事,你又能撈到幾時?” “聽我講,現在退出社團,不論什么,所有一切我都會幫你安排妥當……” 沙發對面的老人試圖軟硬兼施,嚴肅神情里夾雜著雷耀揚從未見過的擔憂,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打動他早已堅定無比的決心。 等雷義說罷,男人眉心微擰,輕輕轉動左手無名指戒指,面色亦變得更加冷漠: “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br> “我做什么與你無關,我對你描繪的宏偉藍圖也沒有任何興趣?!?/br> “我的人生應該如何規劃我心里有數,不需要勞駕你特地來指點江山。今晚我之所以會來,不過是為了來親口告訴你,別再旁敲側擊借別人的嘴要我回那個所謂的「家」?!?/br> “雷主席,你是商界巨賈,我是古惑爛仔,大家身份有別,以后沒必要再見面,這實在有損你形象?!?/br> 說罷,雷耀揚站起身扣好西裝鈕扣,邁開腿轉身欲走,并不管沙發對面男人的神情如何扭曲憤怒。 “雷昱陽?。?!” 雷義大聲叫出他的名,撐起一旁紳士手杖,顫顫巍巍地從沙發座上站起,試圖阻兒子即將遠離自己的腳步: “這么多年…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是可不可以最后一次聽我的話?” “不管你曾經做過什么,我都會為你打點抹平,反正全港都知你常年在國外…這時回來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就當是我想要彌補你,昱陽,我給你時間,只要你肯,你隨時都能回家…你mama已經被我送去了墨爾本…如果你不想見到她,我就不會讓你見到…我做這一切,真的是在替你著想……” 看到兒子決絕的態度,老人明顯慌了神,似乎此刻他才領悟到…所謂親情并不能像生意那般爾虞我詐的經營,他才驚覺自己并不懂得父與子之間應該如何相處,才發現世上有些事、有些人…并不是能夠完全受他制約掌控的。 聽到這番言論,高大男人轉臉凝視比他矮了幾公分的父親,如弓般緊抿的唇線扯動,再也關不攏積壓數年的委屈與憤焰,一股腦向對方傾瀉心中所怨: “我的事不需要你替我cao心,你要把那女人送到哪里也與我無關,她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覺得難過?!?/br> “我聽過你的話,但是最后我得到什么?說什么彌補,還要美其名曰是為我好?大哥同我不過都是你手里的棋子罷了,要怪就怪你太自大走錯一步,因為我絕對不會傻到任你擺布?!?/br> “其實你大可以直白點,我知道你正著手讓大哥競選下一屆市政局議員,只不過需要這時我回來接替他的位置而已?!?/br> “從頭到尾,你心里只有大哥,從小到大,你又幾時正真在意過我?” “雷主席,你這份「好意」我實在無福消受,你另謀高就吧?!?/br> 只見雷耀揚面色愈發冷峻,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每一次話語的起伏都像是刀尖不斷刺入對方要害,也毫不留情地捅向自己。 雷義站在原地握緊手杖,還算挺拔的身軀再次顫抖起來,他默默深呼吸幾秒,極力控制著滿腔快要噴薄的怒火,耐著性子再次好言相勸: “雖然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但我知你一向是懂得權衡利弊的人,今晚我就當是你還在說氣話,下周內考慮好直接告訴你大哥就得?!?/br> “還有——” 他頓了幾秒,還是忍不怨忿住脫口而出: “你身邊那個女人并非善類,我勸你早日擺脫為好?!?/br> 末尾這句話令雷耀揚邁出的步伐停滯,也不知程泰那老鬼發癲跟雷義胡謅了什么,但貿然提起齊詩允就像是在一瞬間觸到他逆鱗,令他凌厲的眉眼中瞬間泛起一股攝人寒意: “雷主席,你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并不能證明它不存在?!?/br> “或許其他方面我比不上你,但論看女人的眼光我一定好過你。她如何我清清楚楚,不需要你道聽途說來對她指指點點?!?/br> “今晚你說的這些我沒空考慮,也不會考慮,請你以后別再聯系我,告辭?!?/br> 不等雷義張嘴,雷耀揚已經自顧自走到套房門口握住把手,關門聲不輕不重,卻像是一記致命重擊撞向雷義日漸衰竭的心臟。 偌大空間中,徒留老人垂頭愣在原地,一切又再次歸于寂靜。 雷義緊抿的唇抽搐著,額角和握緊紳士手杖的手背暴起嶙峋的青筋,他只感覺腳底發涼,正不斷向上涌起一股錐心刺骨的痛。 —————————————————— 氣氛有點沉重了… 下章輕松點吧(????ε???)我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