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發脾氣
午餐吃得太撐,日光正曬,又懷著心事,唐迎樂騎著車一路無語,直到騎回公寓樓下都還沉浸在思緒里,莫笙也似察覺到他的心情,全程安靜陪伴,一下車就主動幫忙開門。 略涼的樓梯間一秒驅散熱意,唐迎樂輕吁口氣,在打開四樓的家門走入陽臺后,正想跟莫笙說點什么,就被從天而降的驚呼聲嚇了一跳。 「啊啊啊——」 「抱膝轉三圈!張開雙臂!擁抱藍天——」 急速墜落的兩道身影,在扯破喉嚨與追求極限的嘶吼下,自陽臺外一晃而過,最后「啪」地一聲,好像有什么摔成了rou泥。 陽臺上的兩人空白了一秒,再往下一看,就見腦洞鬼身姿挺拔地高舉雙手,宛如一個剛表演完的體cao選手,而王佳佳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手腿略為彎折,臉上卻揚著滲人的笑意,說:「這次沒有撞到頭了?!?/br> 腦洞鬼一臉孺子可教,「goodjob,你快掌握到高空彈跳的入門技巧了,真不愧是跳樓死的,來,我們再繼續練習,多直面恐懼幾次,什么高空ptsd都不是問題?!?/br> 「好!」 「……」 一陣風吹過,吹來臺北夏日固有的悶熱,也吹來鬼月獨有的絲絲陰寒,并有少女的銀鈴笑聲,為陽臺上的沉默更添尷尬。 唐迎樂震愕地緩緩張口,「你們超度跳樓自殺的鬼……」 「不是我們?!鼓蠘O力為玄學界澄清,「陽間沒有這種超度法?!?/br> 「那是陰間的?」唐迎樂發出靈魂質問。 莫笙動了動嘴唇,滿目茫然,「我……沒去過,不知道?!?/br> 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后,莫笙才又喃喃自語:「我在拜師前沒開過眼,有時感應到魂靈也看不清楚,拜師后又大多待在山上,偶爾才下山幫師父跑腿辦事,直到今年鬼月,我才知道,原來從陰間來的鬼好像都……比較活潑?!?/br> 豈止比較活潑? 唐迎樂有些恍惚,想起這半個月來阿飄們在馬路上的神cao作,就感覺作者實在腦路清奇,但想吐槽又好像無處下手。 短暫的插曲后,就是辦正事。 他們坐在客廳,打開筆電插入usb隨身碟,發現里頭是滿滿的檔案,除了文件外,還有許多掃描檔及錄音、錄影檔,還有一份指紋比對的報告,比對結果是無符合資料。 「哇,他一個人就查到這么多?」唐迎樂不禁脫口讚嘆一句,對原文里那個只會嚶嚶嚶任人啪的小賤受又有不一樣的觀感。 莫笙無語看他。 唐迎樂猛然回神,發現自己ooc了,立刻強行補洞,「我是說我他媽的一個人就查到這么多,真是是太佩服我自己了,一時激動,嘴巴就有點沒跟上內心話?!?/br> 莫笙眼角微瞇,用另一個更具體化的例子做類比,「就跟打字太快被輸入法陰了一樣?」 「沒錯!」唐迎樂瘋狂點頭。 「喔?!鼓闲α诵?,留下頗有深意的一眼,就繼續看檔案。 唐迎樂捏了把冷汗。不知為何,他感覺莫笙根本就沒有被說服,但對方沒再進一步追問,他就也不敢揪著不放,免得越描越黑。 文件里除了有介紹這些檔案的資料外,還詳細紀錄了鐘正收集證據的過程,包括記憶卡和袖釦的由來。 記憶卡是何簫的行車紀錄,原本也是警方要求查閱的物證之一,但巧的是,記憶卡突然毀損,無法證明何簫的清白,后來鐘正私下找高手修復記憶卡救回部份資料,幸運找到何簫的不在場證明,加上那疊收據和紀錄單及從店家拷貝的監視錄影,足以推翻警方對何簫的所有指控。 至于袖釦,則是鐘正重回一位死者租屋處發現的物證,當時袖釦落在衣柜底下,被蒐證人員漏掉。該女性死者單身獨居,房東亦是女性,不曾出租給男房客,住處卻出現一隻男性袖釦,不排除是兇手意外掉落的。 除了上述證據外,還有一份警方的人事資料,照片上的男人姓施,長得其貌不揚,唯一的特色是耳朵比常人稍大。資料顯示,他在去年十一月升上副大隊長,同時也參與過連環姦殺案的調查,是專案小組的總負責人。 唐迎樂看到這,已能按照套路斷定了,「警局內鬼就是他?」 「……」 無言的沉默,讓他察覺到自己又瀕臨ooc的邊緣,便力挽狂瀾地重來一遍,肅穆的神情帶著幾分高貴冷艷,「呵,內鬼就是他?!?/br> 莫笙抿緊嘴角像在壓抑什么。半晌后,他抬手揉了揉唐迎樂的腦袋瓜,就滾動滑鼠繼續看下去。 去年十月,施副隊曾在郊區發生一次車禍,當時本人自稱是工作過勞不慎睡著所致,引發一波網友對警察超時工作的同情與聲援——而車禍時間正是何簫襲警逃亡后的當天深夜。 鐘正找到一個巷口的監視錄影。影片中,何簫鼻子流著血,一拐一拐地奔進巷內,不小心踩到什么摔倒,被追在后方的七個女鬼包圍襲擊。他驚恐地揮舞雙手,直到女鬼們稍微平息下來,才蜷著身子在地上痛哭。 粗糙的畫質模糊了許多細節,但惶然無助的絕望仍鮮明地透過螢幕傳來。 莫笙沉著臉,閉上雙眼緩緩吸吐,似在努力平息情緒。唐迎樂趕緊關掉影片,也不知該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地抱膝陪在一旁。 良久,莫笙輕聲說:「要是我當時沒有閉關……」 唐迎樂欲言又止,但仍擠出一句:「要是我沒有陰陽眼呢?」 莫笙怔然看向他,隨即低笑一聲,眼里的苦澀幾乎要滿溢出來,「是啊,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哪有什么『要是』?」 唐迎樂正要點頭,就見莫笙神情微黯,又似在透過他注視什么,聲音輕如絨羽,「是我太貪心了,不是每件事都有機會能重頭來過?!?/br> 他不甚理解地眨了眨眼,感覺每個字拆開他都懂,兩句分開也意思明瞭,合在一起卻又好像訊息龐大,讓他想問又不知該怎么問才不顯得自己蠢。 但莫笙一下就調整了好心態,重新回到資料中,「監視錄影的巷子就在車禍現場附近,時間相差不到十分鐘,我哥又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意外,這的確很難不讓人多做聯想?!?/br> 唐迎樂便壓下疑惑,說出自己的推論,「同一天內,先是有人趕在警方出動前通知你哥逃亡,抓補行動失敗后,你哥去向不明,當晚施副隊就跟他同時在同一地方出沒,女鬼發狂,車禍發生,這要是巧合也太剛好?!?/br> 莫笙沉吟,「他幫我哥的目的是什么?」 唐迎樂皺眉想了想,「可能是想把你哥控制起來?你之前說過,轉因果的替身不容易找,但連環姦殺案的情節太過嚴重,很可能會被判死刑?!?/br> 「那為何不早些帶走他,非要等到那一天才行動?」莫笙又問。 唐迎樂看向桌上的那疊單子,豁然開朗,「因為證據衝突,雖然找到了兇器,但你哥同樣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警方再不濟,也會懷疑他不是被嫁禍就是有同謀,若再繼續調查下去,會產生更大的變數?!?/br> 「所以才需要我哥『畏罪潛逃』證實罪嫌,再以保護的名義將他控制住?!鼓侠湫?,「以施副隊當時的職階,要里應外合護送一個人逃出警方追捕并不難?!?/br> 唐迎樂張了張嘴,而后沉默地拿出手機,對著螢幕拍下施副隊的照片,自離開鐘家后就徘徊不去的鬱悶也更沉了。 何簫雖然因為鐘正的雙眼、亡者的錯認與親手足的疏忽而死,但歸根究底,真正殺死他的,除了邪術的cao弄外,還有警方高層的不作為。 將照片傳給目睹嫌疑人的黃惠美后,又接著傳給小姬,請她進一步調查。倘若施副隊就是包庇真兇的內鬼,那他與真兇之間必然有什么利益掛勾。 大致交待完后,他放下手機,見莫笙又盯著自己瞧,目光深邃得像能看穿內心般,便心虛地摸了下臉,「干嘛這樣看我?」 莫笙蓋上筆電,一手支在椅墊上,俯身湊了過去。 唐迎樂吞了下口水,眼看對方越湊越近,溫熱的鼻息吹過睫毛,幾乎要往下覆蓋嘴唇,撩得他渾身血液一股腦地往上涌,便忍不住閉上雙眼。 誰知莫笙忽然停住,將溫存止在一吋距離,低聲問:「你在想什么?」 他愣了一下,睜開雙眼,對上那雙總被世人稱作多情的桃花眼。那是莫笙唯一沒動過刀的地方,也是雙生子最大的不同處。 先垂后微翹的眼尾與淺淺的臥蠶,笑時像兩道柔和的彎月,不笑時也似一汪幽潭,能攝人心魂。 這一刻,唐樂看得有些傻了,也忘了所有遮掩,袒露出心底為對方描繪的色彩,包括那些打算偷偷帶回現實世界暗自回味的小心思,都在「鐘正」的臉上一覽無遺。 「在想什么?」 低柔的嗓音再次響起,他張開口,卻不及出聲就被堵住,呼之欲出的回應在唇舌的交纏下落回肚里,所剩不多的理智也被迅速瓦解。 這次的吻沒有很激烈,卻比之前都還要綿長……非常長,長到空氣逐漸稀薄,彷彿氧氣都被抽光,讓他在暈沉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 這不是接吻,是桃花妖吸精! 于是,顱內小黃文又開始自動翻頁,來到《回生境》最奇葩的科幻設定——鬼畜笙接受基因改造進化成克蘇魯笙,數之不盡的觸手就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將鐘正又cao又吸,直到榨乾最后一滴…… 唐迎樂感覺,自己的智商也被吸得一滴不剩了。 終于,莫笙停了下來,乾啞著嗓子說:「還不開心嗎?」 唐迎樂輕喘著氣,「我……」 才說一個字,又被吻住。 過了半分鐘,莫笙放開他,「有沒有好一點?」 唐迎樂大喘著氣,「你……」 莫笙又親。 「……」 又過了好一會,莫笙壓著嘴角,看著癱軟在沙發上的人,發出一聲催促的鼻音,「嗯?」 唐迎樂有如一條缺水的魚,滿臉漲紅地大口吸吐,眼白上翻,生動而直接地表達了兩種意含:一、「我快死了?!?;二、「去你媽的!」 莫笙噗哧一笑,嘴角終于失守。 唐迎樂翻回白眼,拼命順氣的同時,努力攪動剩馀的腦汁,找回被顱內小黃文壓到最底下的短期記憶,思考鐘正應有的態度。 正當他打好腹稿準備要回應時,就見莫笙又要低下頭,他頓時頭毛一炸,什么人設都不管了,直接兩手往前一巴,張口就噴出一串不帶停頓的吐槽:「你煩不煩啊親親親就只會親除了親還會干嘛?」 被巴住臉的莫笙靜默片刻,就握住唐迎樂的雙手往外拉開,接著又往后一帶,就將他拉進懷里,再扣住他的腰用力一抱。 變故來得太突然,唐迎樂呆了一秒,就整個人跨坐在莫笙的大腿上,姿勢非常不妙,剎那間,顱內又蠢蠢欲…… 住腦! 然而,莫笙不太配合。 「除了親,還會干嘛?」頂著粗長進度條的男人扣緊雙手,「好問題,你希望我干嘛?」 帶著危險鼻音的聲線撩過耳膜,又酥又麻,撩得唐迎樂腦漿一震,再次閃過各種答案,且每個答案色彩各異,從淺黃、亮黃再到深黃,層層交疊,錯落有致,漸層分明,宛如一個齊全的色階板。 他欲哭無淚地皺起臉,差點學原文里的鐘正哭出一串嚶嚶嚶,顫聲說:「沒、沒有要干嘛,我們有話好好說?!?/br> 莫笙看著他皺巴巴又紅通通的臉,像一團被捏得變形的棉花糖,便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笑,這一笑就停不下來,最后索性將臉埋在他的肩上,笑得一震一震,震得唐迎樂當場死機。 花黑噴? 他努力回憶自己方才有哪里戳中對方的笑點,直到耳邊的笑聲漸弱,并在喘息中化成些微溼意,他才意會過來,鼻腔也浮現一絲酸意。 在他陷入迷霧悶悶不樂時,莫笙何嘗不也在承受家破人亡的悲苦? 想到這,心里就沒由來地疼,他將手攀到莫笙背后緊緊擁住。 一直以來,他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個虛構的世界,這里的人也都只是npc,但莫笙也好,鐘父、鐘母也罷,這些人都跟他一樣會哭會笑,有他們的喜怒哀樂。 而他,也時時被這里的一切觸動著,好比鐘母臨別依依的那句話,也好比莫笙先前那怨憎的冷笑,更別說兩人每一次的親密。短短的十五天,他從一無所有,到突然擁有了超出一輩子的財富,令他拿在手里不踏實,放開手也不捨得,有了一點,就又渴求更多。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屬于鐘正的,也明白這只是一個虛幻的故事,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用最真實的心情去回應身邊的人。 「莫笙?!?/br> 耳邊的吐息稍停,似在平緩情緒,唐迎樂沒等多久,就聽到一聲輕應:「嗯?」 「你……」他頓了頓,鼓起勇氣問:「你怎么看待我爸?」 鐘榮光身為一個父親,同時是警界的領導之一,非但不支持兒子,還對冤案視而不見,儘管他站在讀者的第三視角能夠同理對方的為難,但鐘正的失望依然在心里札了根,讓他本能性地想逃避家人,直到今天從鐘家離開,那本來藏得好好的小情緒才終于冒出了頭。 他感覺自己是鐘正又不是鐘正,會因為前者的失望而心懷怨責,也會因為后者的理解而心懷內疚,搞得像精神分裂似地。 倘若他一個頂替鐘正的外來人都這樣了,那置身其中的莫笙又是怎樣的心情? 果然,莫笙沉默了。 唐迎樂緊張地等了許久,久到他準備要轉移話題時,才聽見回答。 「曾經很厭惡?!?/br> 冷淡的口吻讓他心中一跳,就見莫笙抬起身子,低垂的眼眸讓人看不清神情,「確切來說,我厭惡所有警察?!?/br> 「即使他是后來才到的,未曾參與案件調查,但他明知案情有異卻仍選擇保持沉默,縱容真兇逍遙法外,還處處阻攔你,最終害得你……」 說到這里,莫笙忽然一頓,像遇到bug一樣卡住。 「莫笙?」唐迎樂納悶地偏頭查看,竟見莫笙兩眼渙散,彷彿遭遇到什么痛楚般臉色蒼白,嚇得他就要站起身。 幸好,莫笙下一秒就恢復如常,抬起一張苦笑的臉,略掉那未完的話語直奔結論,「抱歉,我依然厭惡他?!?/br> 唐迎樂張嘴正想說什么,就瞥見進度條又漲了,心中頓時一慌。 等等,討厭男朋友的爸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世上有多少婆媳岳婿間的愛恨糾葛,早就是爛大街的梗了,這有什么好漲進度條的??? 剎那間,一個靈光閃過。 靠夭!難不成莫笙后期的黑化跟鐘父有關?乾!不會鐘把拔才是真正的暗黑大boss吧?這種主角父子相殘的套路也太落伍了! 也許是見唐迎樂的臉色太過難看,莫笙趕緊放緩語氣,「你別擔心,我知道他是你爸,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讓你和阿姨為難的?!?/br>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固朴瓨繁灰粋€打岔,就忘了剛才想說什么,既想澄清,又無從下手,總不能說他預知對方在不久的將來很可能會因為準岳父而黑化踏上鬼畜之道吧?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將錯就錯,安靜地聽莫笙講下去。 「何況我也想過了,他站在那個位子上,只是看起來風光,其實卻踩在刀子上,一旦踏錯就會牽連到其他人?!鼓陷p嘆,「也許他真有什么難言之隱也不一定?!?/br> 唐迎樂望著他看似云淡風輕的神情,在心底咀嚼了會,才苦笑說:「我也是這么想?!?/br> 莫笙也笑了下,眼底又是那似水的溫柔。他再次摟住懷里的人,額頭抵額頭,柔聲說:「所以別再不開心了,嗯?」 唐迎樂無語,「原來你剛還真的是故意在鬧我???」 莫笙低笑幾聲,一副被萌到融化的語氣說:「沒辦法,我就想看你發脾氣的樣子?!?/br> 靠!這什么毛???鬼畜之外,竟又多一個抖m屬性,作者不會還多埋了一條逆向bdsm的隱藏劇情吧? 唐迎樂感覺很驚恐,而且非常雷,雷到他一時間又陷入了顱內小劇場的風暴之中,沒捕捉到耳邊的那句未完之語。 「……能看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真好?!?/br> *** 后記: 莫笙:我除了親,還會干……(被捂嘴 唐迎樂:///艸/// 說的當然是干家務啊,你們在想什么?xdd 歡迎追蹤~>////< 網志: 噗浪: fb: 推特: ig: by喵芭渴死姬/初稿:01.24.2022/首發:12.23.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