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我心疼你
這是哪里?! 不知道。 雜草、枯樹、碎石、被枝椏分割的天空……要說這是他曾經殺人拋尸的地方陳桃子都信。 “先上車好嗎,你這樣會感冒的!”車窗也鎖著,聲音變得微弱,她只能扯開嗓子吼。 哪怕這樣,也不確定任柏寒有沒有聽見。 因為不管她急成什么樣,他始終如一座雕塑般佇立在風雨中。頹然、憎恨、一敗涂地。 “你怎么了,任柏寒?任柏寒!”又發什么瘋——這句在心里徘徊,不敢說出口。 僵持了十來分鐘,雨還沒停,陳桃子嗓子有些嘶啞了。 “你把車鎖打開,讓我下來看看這里的環境——不然我怎么判斷這是哪里??!”怎么放柔了聲哄也哄不聽,她幾欲抓狂。 風大了,呼啦呼啦吹,一根枯枝折斷,鞭打在任柏寒的背上,留下一道飛濺著泥水的褐色痕跡。 陳桃子覺得自己好像在某一場無聲的角逐中輸了。 “求你上車吧,不要淋雨了。我很……我很心疼啊……” 真實的情緒把嗓音撕裂得尖銳,哪怕摻雜喑啞,也如一道閃著白光的利刃,刺破了膠著的時空。 任柏寒身形搖晃,帶著些許眩暈的蹣跚,垂著頭走到靠近陳桃子的車門邊,屈著長腿滑坐在地上。 陳桃子能聽見重物倒塌在泥水中,濺起無力的水聲。隔著一道玻璃,他離她其實很近。 她努力把額頭貼在車窗上,能夠清晰地看見他。衣服濕透了,明明那么高大的身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氣場,現在卻像一只落水狗。 心像被拿出來,風干了,泡進骯臟的泥水里,再狠狠攥了一把那樣酸。 “你讓我出去吧,”她被這種酸楚折磨得哀求,“讓我陪你淋雨?!币部偙茸谲嚿贤絼诘乜粗檬?。 車門外,驀然響起了任柏寒的聲音,依舊低沉,穩重。 “陳桃子,我在你的生命中,是不是什么也不是了?” 隔著車窗和嘈雜的雨幕,像是被刮碎了,但聽起來卻清晰得很,如同有魔咒般準確地找到陳桃子的耳道,無限放大。 “——是不是,一點我的位置也沒有了?” 陳桃子仿佛被一根棍子用力打了一下,發懵,連帶著下唇無意識發抖。 “不是啊……”她胸口有一種蒼白的絕望。 我該怎么跟你說——你在我心里跟生活無關,跟過去無關,跟小柚、駱馳一切都無關,是只關乎我內心私藏,只有你也只有我的一處隱秘。 她只能說,“任柏寒,我從來……從來沒有忘記過你?!?/br> 他太任性,在生殺予奪的商場上廝殺六年,經歷凄風苦雨,竟然還保留著當初一吵架就玩絕食的毛小子脾性。有時覺得他變了,撕開淺表的面具,又覺得他沒變。 陳桃子卻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 “你再不放我出來,我就要開始唱歌了?!?/br> 她以前喜歡故意在任柏寒面前開嗓,是因為帶著一種惡趣味。 聽她不成調的歌聲,他會情不自禁地鎖起清俊的眉,卻得耐心聽完,然后忍著內傷違心稱贊——陳桃子的成就感和類似幸福的感覺,都會在這一刻膨脹得滿滿的。 讓她想想,過去那一首常唱的英文歌怎么唱的來著?六年沒唱,還真有些不記得了。 胡亂地剛唱了兩句,四道車鎖響起整齊清脆的“咔噠”聲。 任柏寒說:“別唱了,難聽死了?!?/br> 陳桃子有一瞬間的氣結,然后趕緊從副駕駛的收納箱里翻出一條寬大的毛毯。任柏寒的背牢牢抵著車門,她只好爬到駕駛座開門出來。 她繞過車頭,蹲在任柏寒身邊,展開毛毯裹著他的肩膀和頭。 有什么用,他已經濕得透透的。從里到外,皮膚冰涼。 “真是服了你!”還是忍不住發火,“淋雨很好玩嗎?跟我上車!” 任柏寒怎么可能被她拉動,清寒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頑固:“你想起來這是哪兒了嗎?” “……” 怎么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陳桃子不敢惹他,忍著心虛:“想、想起來了?!?/br> 任柏寒“嗤”的一聲冷笑,撇過頭:“想起來才有鬼!”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透露給陳桃子一個關鍵詞。陳桃子捕捉到“有鬼”兩個字,恍然大悟地苦笑:“真的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