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

    “小唯，我的手只是擦傷，我自己能吃飯的?！?/br>
    我咽下了口中的藥膳，小聲對小唯道，小唯卻一副沒有聽到的模樣，又勺了一口送到我嘴邊。

    樺姨抿嘴笑了起來。

    據小唯說她是驪園的管家，事發突然，來不及請人，就請她來照顧我。我不知道驪園是什么地方，但李家太復雜，我也不方便問。

    落地窗外，雨已經停了，天也暗了下來。傭人們正收拾著我和小唯的東西，把衣服一件件地熨好，然后掛進衣柜里——

    這是我第一次住在VIP病房，在確認我無事后，小唯就帶我來了李家的醫院。

    “別動，西西，你不許動?！?/br>
    小唯似乎格外執著，我只好乖乖張開嘴，喝下了又一勺藥膳。

    本來小唯和于局長還有話要說，但因為我在旁邊餓的肚子直叫，于局長就建議我們先吃飯，說是已經拘留了肇事司機，可以慢慢來。

    “錢、錢先給你，你、你拿著，身份證件也在里面，我、我回去湊錢，不會跑，求、求你別告我……”

    想到那個肇事司機，我心里又難受起來。剛才在于局長面前不好跟小唯爭執，現在……應該可以說了吧。

    “小唯，”

    拿著湯匙的手一頓，小唯抬起眼，大約以為我是要什么吃，

    “車禍的事……算了吧?！?/br>
    “西西，不用擔心，和解協議書律師已經去拿了，不會影響到你，你好好養傷，其他的交給我就好?！?/br>
    小唯換了雙筷子，夾了口黑椒牛柳，送到我的嘴邊，

    “知道你最喜歡牛rou，這是樺姨特地讓廚房準備的，嘗嘗看?！?/br>
    “小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好又吃下了牛柳，見小唯還要夾菜，趕緊攔住了他，

    “我的意思是，那個司機雖然有錯，但不是故意的，我沒受重傷，他也不容易，咱們……算了吧?！?/br>
    小唯沒有說話。

    他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輕輕拭去我嘴角的湯漬。

    “小唯……”

    “小公子，律師來了?！?/br>
    樺姨出聲道。

    小唯轉過身。李家的家族律師走了進來，待站定后，就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今天下午我剛簽的那份和解協議書，遞給了小唯，

    “少爺，于局長讓我轉告您，他會嚴肅處理失職的警員，請您千萬諒解?！?/br>
    我驚訝地看向小唯。

    什么叫失職的警員？

    為什么要嚴肅處理？

    只是我還沒問出口，小唯就點了頭，律師微微躬身，退去了客廳，隨后傭人走了過來，手里拿著那只肇事司機的錢包，大約以為是我的隨身物品，問我放在哪里。

    “扔了吧?！?/br>
    小唯瞥了一眼，吩咐道，他拿起湯匙，似乎要繼續喂我喝湯。傭人聽了吩咐，剛要離去，我叫住了她，

    “等等，先不要扔，收起來吧?！?/br>
    然后我抬起手，止住了小唯遞過來的湯匙，

    “小唯，我們談談吧，就……我們兩個?！?/br>
    705

    樺姨帶著傭人們離開了，餐廳里只剩下我和小唯兩個人。

    “小唯，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但那個人真不是壞人，我又沒什么大事……”

    “那是因為你幸運，西西?！?/br>
    小唯打斷了我。

    他很少打斷我。

    “我看了那段監控視頻，哪怕撞擊點偏離一厘米，你都會后腦先著地，然后……”

    他住了口。

    我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的確，下午送檢查結果來的護士也是這么說的，她說我的運氣簡直萬里挑一，以前被這樣撞到的人都是非死即高位截癱。

    其實我也有后怕。

    我看著一臉凝重的小唯，摩挲起他的后背，安慰道，

    “好啦，等我好了，你陪我去鳴山寺拜拜，保佑咱們都不再出事，至于那個司機，我們放過他，就當……積福報，好不好？”

    小唯沒有說話。

    我嘆了口氣，換了種方式，繼續勸道，

    “小唯，就算你想告他，你要告他什么呢？危險駕駛？那要造成嚴重后果才行，你知道的，我的情況并不嚴重?！?/br>
    “不，”

    小唯否定了我的想法，他看著我，煙色的眼里凝成了一團濃重的黑，

    “我要告他……故意殺人未遂?！?/br>
    706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唯，這太荒謬……”

    “可是西西，他在說謊?！?/br>
    小唯拿起手機，翻出了短信，都是圖片，連續十幾條，合成了一份完整的報告，

    “這是專家測試的結果，假設那個人說的是真話，他睡醒睜開眼時，正好你剛開始過馬路，如果他馬上踩下剎車，就算下雨天，他的剎車距離也是足夠的——可事實上，他等了三秒鐘才踩下剎車，西西，那是整整三秒鐘……”

    “但是他有輕度智障，小唯，”

    我想起那個人小心又笨拙的樣子，搖了搖頭，

    “他的反應速度可能沒有那么快……”

    “那就當他的反應速度沒有那么快好了，”

    小唯接上了我的話，繼續道，

    “正常人的反應時間是0.3秒，他有輕度智障，但能通過駕照考試，我就當他需要0.6秒好了，但是西西，剩下的2.4秒他在做什么呢？他什么都沒有做，他一動不動，直到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你?！?/br>
    我看著小唯。

    他的分析很縝密，邏輯上也無懈可擊，但是——

    “郁、郁小姐，請、請原諒……家、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坐了牢，mama和安、安安就沒飯吃了……”

    言猶在耳。

    這樣努力生活的一個人，又有什么理由要殺人呢？

    我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合理卻不合情的推斷。

    “也許……他只是被嚇到了，”

    我想了一會兒，對小唯道，

    “我覺得他是個很膽小的人，小唯，在那種情況下，他可能嚇壞了，你知道，人在嚇壞的時候……”

    “西西，你是在替他說話嗎？”

    小唯打斷了我。

    他看起來有些難過。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難過，但殺人是非常嚴重的指控，我們必須再嚴謹一點。

    “我不是在替他說話，小唯，我只是覺得……他不是壞人，你看，他有智力缺陷，但一直很努力賺錢養家，他給他妻子治病，還有mama和小孩要養，他沒有理由要殺人……”

    “如果有人給他一筆錢呢？如果有人利用他的缺陷呢？西西，你不覺得他就是個完美的工具人嗎？”

    小唯再次打斷了我。

    他好像執著于證明對方有罪，甚至不惜用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對方，這讓我很不安——

    在我心里，小唯是一個正直、溫柔又善良的好孩子，而今天的一切……

    太反常了。

    反常的……令我心慌。

    “那么，是誰要殺我？”

    我看著小唯，輕聲道，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嫁給了你，我想不出來有誰要殺我，小唯，請你告訴我，是誰要殺我？”

    【笑嘻嘻會客室】：

    渣胖（看著都害怕）：“小唯是一個正直、溫柔又善良的好孩子……”

    唯子（正直溫柔善良之西寶限定版）：有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