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次振翅:
暮色四合的千柳鎮淡雅的像是一幅山水畫卷,家家戶戶日夜不斷飄搖直上的青煙讓空氣也染了淡淡的藥香。 三天前在聞人藥廬所在的街角邊,我的藥廬開業了。沒有惹眼的招牌,沒有攬客的游說者,偏僻的藥廬前門可羅雀。這家小藥廬在這座被稱為藥都的城鎮中像悄然開放的一朵野花,瞬間被繁花似錦所淹沒。 我拿出算盤啪啪啪的計算著出支進賬,在這么冷清下去我就要入不敷出啦,斜眼瞄一眼正將袖口挽起來,輪著斧頭劈柴的渡鴉,這家伙簡直太能吃了。 抓了一把粟米喂給門前的麻雀,我將藥廬的門關上,我伸了伸坐了一天酸痛的腰背,我轉頭叉著腰朝向院子里的渡鴉嚷道:“水缸的水滿上了嗎,桌上的藥磨了好了嗎,柴火劈了完了嗎!”氣勢像極了黑心的勞工頭。 渡鴉看我叫他,樂滋滋的扔下斧頭撲過來,我一把擋住他汗津津的身子,把鏟子放進他的手里,“跟我出去一趟?!?/br> 拉著渡鴉一路向城北走,街邊是收拾店鋪準備打烊藥廬和商店,孩子拽著mama的衣裙要那甜津津的冰糖葫蘆,老嫗走出街角招呼勞累一天歸家的兒子吃飯,明明是最常見的景象,我卻看得入迷。 一路向北,除了城門左手的山坡上是一片墳冢墓地,大黑乖乖的任我拉著行走在蒼茫一片的墳地中,沒有多問一句。 最終我在半山腰停下了腳步,這里風景獨好,可以看到整個千柳鎮,更遠的地方可以看到日升暮合,風舒云卷。 “這里怎么樣?”我問。 “很漂亮?!倍渗f回答。 “莊伯會喜歡的對嗎?”我反問。 渡鴉不解:“莊伯是誰?” 從他的手中接過鏟子,我開始一下一下的挖土,“莊語云他啊,是一個很好的老爺爺,會彈很好聽的曲子,對我像是家人一樣掏心掏肺。他死了,死在了船上,沒有人給他收尸,連祖墳因為我的連帶關系也被刨了?!?/br> “好人應該有好報?!倍渗f盯著我手中的鏟子,看我挖的費力,不得要領,便想接過我手中的鏟子。 我搖搖頭:“這個衣冠冢必須由我來親自挖?!币幌乱幌挛彝诘馁M力,手掌火辣辣疼,“好人是應該有好報的……” 回憶里的那個老好人,總是坐在落花的院子里執著琴,有繞梁的音樂隨著那落英的花瓣翩飛,指尖蒼色凝絕的音符將生命中的那些故事都變成了音律輾轉,總能勾起人舊日的回憶。從授課到隨我走入那趟渾水,從阻攔莫青舲到最后為我拼死一搏。 他說:“此一去,失敗人頭落地;成功萬人唾棄?!?/br> 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公子要知道愛惜自己!” 他說:“可是我怕,我怕有一天公子再也不會流淚,那個時候就是心死了……” 他說:“我同意了,咱們救那個孩子?!?/br> 他說:“你自由了!” 那個與我一起步步為營,同進退的老人以他的智慧指導著我的每一步,若是沒有他,我定然不能好好的站在這里。在那個預謀已久的夜晚,他抱住了那個發狂了的孩子,就像是之前的那些日夜他抱住了我一樣,枯柴一樣的身體緊緊地沉重的壓在那孩子身上,他對我宣布我是自由的。 我沒有看到他最后的結局,那個前半生榮光后半生卻不容于世的老人,連尸骸都沒有被保留下來,大概那江岸邊滔滔的水浪便是他的歸宿,而紀念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只剩不到三個月壽命的我了吧。 將我那個不大的衣冠冢挖好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懸于空,月華撒過這片空曠的,暗影重重的山地,我覺得四肢發冷。自從兩度逃亡落水淋雨后,這個身子已經越發畏寒。 我虔誠的在沒有名字的衣冠冢前跪拜,由于生前后事種種我竟連連一個名字都無法讓他留給后人,淚水從眼眶中滑落,跌落在新翻的黃土地上。 若是有來生,但愿莊伯可以避開這宮中的勾心斗角,做一個閑云野鶴的琴師,倚山彈風月,聽水奏霓裳。 “驚蝶……”渡鴉將四肢冰冷的我從地上扶起來,“回家吧,你累了?!?/br> 我點點頭,抹掉臉上的淚痕,“渡鴉餓了吧?咱們回家吃飯?!?/br> 我的聲音還未落,我的余光飄到邊上的一座新墳,瞬間我倒吸一口氣,嚇得面如土色。 就在離我們不到十步的一座新墳上,半圓形的土包正在悄悄起伏,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那墳冢中破土而出。 “渡鴉……”我壓了極低的聲音,去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手掌中的血泡早就磨破了,疼痛瞬間讓我清醒了一下,拉著不知恐懼的渡鴉緩緩后退躲在另一個墳丘后面。 渡鴉看著那起伏的墳冢奇怪卻不知道害怕,就著月光捉住我受傷的手細細觀察。 我可沒有他那單純的心思,我的注意力全在那個異動的墳包上。只見那墳包的起伏反動越來越明顯,我大氣都不敢出,四周靜的像是死了一樣,只有那落土的沙沙聲不斷的從耳邊響起,這是什么情況,莫不是那墓主人要從那墳里爬出來,與我就著月色聊聊天? 冷汗從額角滴下,被悶在人皮面具里很難受,我卻顧不得許多,死盯著那里。吱呀的一聲很輕微的聲響,一直青色的手從那半圓形的墳包中猛然探出,像是土丘上憑空生出的一朵青色的花。一只手突破了屏障之后,我又見到了第二只手,然后是披著白色斂服的肩膀,接著是長發遮面的頭部,兩只腿像是提線的木偶,僵硬著帶著身體爬出了墓xue,卻被邊上的土絆倒不靈活的摔倒在地上。 我被嚇的猛然一震,幾乎尖叫出聲,我驚恐地瞪著眼睛,粗重的喘息,拉著渡鴉的手全是是冷的汗。 那尸體摔著地上抽搐了一下,四肢像是生了銹的鎧甲,僵澀以詭異的角度異動,似乎想要從地上爬起來。慘白的月光照在尸體上,那青色的發黑的皮膚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帶著詭異的波動。 我嚇的發抖拉著渡鴉死命的向,黑暗處的樹林奔跑,我發瘋的狂奔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跑這么快過,我怕再不跑等那尸體站起來我們都死定了。我怎么就這么倒霉,立個墳都讓我趕上詐尸這等事。 剛沖入葉影斑駁森林,我就看到人影憧憧的有什么在想我們的方向聚集。我心中大駭,這下完了,那尸體還有同黨,竟然還會團隊合作。 可是后有追兵,前有擋路,我根本來不及在做出任何選擇,眨眼間一個人形影子飛撲向我,我不禁心中哀嘆,天要亡我,徒喚奈何! 電光火石間,身邊的渡鴉一下子擋在我前面,右手一甩手中的鐵鍬帶著兇狠的力道襲向那人影,那人影卻也是矯捷竟在空中改變了方向,那鐵鍬嗖嗖的打著旋擦著他半拉身體飛了過去,我感覺有幾滴溫熱的液體從鐵鍬飛過的地方滴落下來。渡鴉見一擊未直中要害,松開拉著我的手,一躍而起,左腿生風在空中直接擊中那下落的人影,我聽見一聲悶哼,人影被打飛出去,撞折了一邊的一個粗壯的樹干。 周圍的人影瞬間竊竊私語,我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么,心中卻是松了口氣,這些人影應該不是鬼。 我拉住像是炸了毛一樣的渡鴉,顫這聲音發問:“你們是人還是鬼?” 那群人影聽到我說話,像是滿弓的弦瞬間松弛了下來,馬上他們又緊張起來,有一個聲音說道:“是人,都是人。別出聲,那尸體有動靜?!?/br> 長長地舒一口氣,我轉頭看向我跑過來的方向,不知什么時候那尸體已經戰戰巍巍的站起來了,正邁著奇怪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向著遠處一個方向前行,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邊的動靜。 我看著那奇怪的步伐若有所思,這種步態我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那人影越走越遠,身邊的一群黑影和我們終于從密林里走到了月下。 那是一群奇怪的隊伍,卻有一些是熟面孔。這群人中有穿著布衣的千柳鎮居民,有鎮里坐堂的大夫,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商人,以及一些江湖人士。我看到那個被渡鴉一腳踢出去的人,月光下他被人攙著從陰影中走出來,我認清了他的臉,那個人是巫山傅頃楓,那個在聞人藥廬前將巫馬渡鴉身份認出來的年輕人。 只見他肩膀大臂已經浸滿血跡,嘴角有未干的血跡,面色蒼白,本來光華流溢的瑞鳳眼黯淡了許多,我一手搭上他的脈搏,回頭瞪了渡鴉一眼。 渡鴉不明所以,一臉無辜的眨眨眼睛。 “不知閣下為何下次重手?”一個年邁的聲音從人群后面響起。 那聲音像是一把重錘砸在我的心上,僵硬的回過頭,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聞人逆水。 此刻的聞人逆水看著我,微皺了眉毛,一臉不悅:“閣下可知這個小兄弟中了火泠掌,身重幾重劇毒,心火焚身,受了閣下這一腿可是要了這年輕人的命?!?/br> 千言萬語像是哽在了喉嚨里,我咬咬下唇,將渡鴉護在身后,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開口說道:“我這位兄弟愚笨,看有人襲來,情急之中為維護在下才做出此舉。當時情況緊急,不知諸位是敵是友,得罪了?!?/br> 看著聞人師傅的面龐,明明恨不得沖上去,將自己的種種遭遇都講述給他聽,現在卻要像是以前一樣帶上情感的面具,去欺騙至親至信的人。 周圍的人顯然不滿我做出如此敷衍的解釋,有一個壯漢冷哼一聲:“這傅兄弟受此重傷,年紀輕輕眼看半條命就沒了,你這解釋未免太看不起我們了,”他眼光一轉,“還有我看你這位兄弟不是愚笨,根本就是傻子吧?!?/br> 我一皺眉,脾氣也上來了:“你明知道這個傅頃楓受了重傷,卻要他來襲擊我們,我們不知情況危急時刻做出反應,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你明知他有危險卻讓他一人來面對我們,你又是什么居心,我看你體魄強壯必定是常年習武,為何還要一個身負重傷的人出手,沒人教過你什么是道義嗎?” “你!”那壯漢被我氣得啞口。 “這位公子,”聞人逆水瞇著眼睛問道,“方才見你直呼了這位小友的名字,只是我們之前未曾提及,你又是如何知道傅頃楓的姓名,莫不是之前就認得?” 我心中感嘆,聞人師傅這么大歲數了思維還是如此敏捷。 “聞人老先生,”沒想到接口的是傅頃楓,“我與這個公子曾在您府前有過一面之緣,算是君子之交,他也算是救過一次我的性命?!?/br> 聞人逆水仍瞇著眼睛看我,“不知這位公子來我聞人藥廬前做什么呢?” “偶然路過,偶然路過?!?/br> “我聞人藥廬位置偏僻,遠離街市,剛剛有人告訴老身,這位公子似乎在我家不遠的地方也開了藥廬,既然是同行,不是來求醫,為何要來我的門前?” 我知道聞人師傅若是對看不過眼的事情時常尖酸刻薄,沒想到有天這會落在我的身上,“聞人師……老先生言重了,一切不過是巧合。不過我們確實是傷了人,我愿擔負這個傅頃楓的醫治,老先生就莫要追究了?!?/br> “公子不愿說出來歷便罷,俗話說得好真人不露相,這傅頃楓的毒和火已經入了心髓,極其難治,不是在下不相信公子的醫術,只是若是將重傷之人托付給一個帶著人皮面具,連身份都不知曉的人身上,老身不放心啊?!?/br> 我被聞人師傅逼得有些抓狂,這老家伙是得理不讓人,可是我卻無法不將身份掩飾下去,“在下無意冒犯和欺騙各位,只是在下確實有不方便之處?!?/br> 說道這里,渡鴉拽拽我的袖子一只手指向尸體消失的方向。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那尸體搖搖晃晃走的快見不到身影了。 聞人師傅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對眾人說道:“這件事稍后再說,先追上去看看?!?/br> 眾人點點頭,每個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跟上那詭異的尸體。那尸體行動僵硬,動作卻著實詭異,甚至還會四肢著地的前行,一路上走的不慢。 一行人如刀刮神經般緊張,跟著他越過山坡走向另一座離千柳更遠更高的山,爬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那尸體的身影卻突然一晃,原地消失了。 我們都大駭,莫不是讓他發現躲起來?一幫人像是無頭蒼蠅原地亂轉。 我腳下一空,耳邊生風,我“哇!”的一聲慘叫瞬間跌落了下去,我心如擂鼓,我怎么這么倒霉。閉上眼睛等待身體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下落的過程很快來不及多想我就停止了降落,疼痛卻沒有如約而至,我想是摔在了什么柔軟的物體之上。 四周一片漆黑,月亮微弱的光根本就無法照到里面,我摸摸身下柔軟粘膩,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腐朽氣息。 我這是掉到哪里了?本能的我生出恐懼,那冷氣從后心升騰到脖子上,這絕對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憑空消失的尸體莫不是也掉進這洞里了,那我豈不是和他共處一室? “大夫!”我聽見有人叫我,我猛然抬頭,一團火光從天而降,一個熟悉的身影帶著火把跳了下來。 是渡鴉,我心中猛然松了一下感到一絲安心。他矯健的落地,急切的一把把我抱在懷里,像是一個大孩子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物。 就這火光我看到了我的處境,瞬間的白了臉,胃里一陣絞痛,幾乎就要吐出來。我們現在站在一個小小的尸堆上,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都是穿著斂服的尸體,我摔在他們上面才沒有摔傷。 渡鴉像是感覺到了我的顫抖,他放開我,不解的問我:“你怎么了?” “這都是死人??!你不害怕嗎?” 他歪頭:“死人怎么了?反正都死了?!?/br> 我不知該說他冷酷還是心思實在太過單純,心中一片煩亂。 頭上又有幾道火光下來,上面的一些人也跳了下來,聞人師傅也被一個江湖人士帶著跳了下來。有些人一跳下來到周圍的景象一下忍不住就吐了出來,聞人師傅也緊鎖了眉頭,盯著那些尸體看了一會兒然后蹲了下來,我聽到他咦了一聲。 我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來去觀察這些尸體,我很快就發現了奇怪之處。那些尸體軟綿綿的躺在地上,有些已經腐爛掉了一大半,我伸手按按那些腐爛程度不一的尸體,發現那些尸體竟然都沒有骨頭! 那些尸體柔軟的只剩下一坨死rou,身體里那些骨骼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都不見了,可是這些尸體卻大多都沒有外傷,那身體里的骨頭都去哪了呢? “你們過來看一下?!币贿厒鱽砹寺勅四嫠穆曇?。 我也跟過去看,他正蹲在一具尸體身邊,摸著尸體的四肢,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那具尸體就是我們今晚一直在追的那具,一些奇怪的現象在那具尸體上上浮現,一些透明的不容易發現的蝴蝶正從尸體青色的皮膚中飛出來,皮膚并沒有破損,那些蝴蝶像是從皮膚中滲透出來一樣。 我伸手去摸這具正發生異變的尸體,我能感受到那死去身體里的那些骨骼在一點點融化。 “我想我們找到了那些丟失的尸體了,是他們自己走到這個洞里的?!甭勅四嫠酒鹆松?,環視著周圍。 一些人早就把那些尸體搬開,翻了過來,我看到有人在抱著那些尸體哭泣。 “這到底怎么回事?你們為何?”我問。 “從幾天前,鎮中最近埋葬的尸體都不翼而飛,看墳地現場的樣子竟像是那些尸體是自己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樣?!甭勅四嫠荒槼林氐目聪蛭?,“發生了這樣的怪事,我們聯系了外鎮的人,發現不光千柳鎮,周圍的其他鎮子也發生了這種情況。起初我以為也許是那些尸體還沒死,但是今天的這具尸體死于一天前,他從蓋房的腳手架上摔下來,正巧摔到一根木頭上,被刺穿了腹部,我趕到時已經死透了。我親自驗的尸,他卻實是死了。既然人已經死了為何尸體會重新活過來呢?” 我看著一地軟塌塌的尸體,笑道:“可是你覺得沒有骨骼人還能行走嗎?” 聞人逆水搖搖頭,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也不是不可能?!?/br> “此話怎講?”我追問道。 “若是苗疆……”他依舊鎖眉,“可是苗疆很少干預大莫的死人恩怨,他吞噬掉這些死人的骸骨做什么?” 我心中一驚,聞人師傅說得沒錯,若是苗疆確實可能做到這一點。我接口道:“若是以蠱蟲代替骨骼或者將蠱蟲種進活人或者死人的尸體里吞噬掉骨骼確實有可能?!?/br> 聞人逆水驚異的看著我:“公子年紀輕輕,卻如此博聞強識,真是后生可畏啊?!?/br> 我僵硬的笑笑:“只是偶然看過一些苗疆的書籍?!?/br> 在給靈優醫治的過程中,我讀過許多關于苗疆風俗和蠱蟲的書,大概苗子窟也沒覺得我們這些揭榜的人能活著走出來,便把很多的秘聞都放在里面了,為方便醫者診治,里面確實有一些駭人聽聞的信息。 我曾經見過一本書曾描述過類似這樣的情景,這種蠱叫做蝶骨引,期初是苗疆用來審問犯人的刑罰,這是一種子母蠱,苗疆人將活的子蠱中入犯人的身體,那些蠱蟲就會一點點的將人的骨骼作為孵化的食物蠶食殆盡,帶來無盡疼痛,那些子蠱然后在身體里結繭孵化化作蝴蝶飛出體外回到母蠱的身邊。 想到這里,我趕忙大叫:“快追!” 眾人都轉向我的方向,我指著那具正在完成孵化的尸體,“快追那些蝴蝶!沒準能找到施蠱的人!” “來不及了……”站在尸體邊的聞人逆水說道,“那些蝴蝶大部分已經飛走了?!?/br> 長嘆一口氣,都怪我沒有及時想到這可能是骨碟引。 “好難受……”渡鴉抓住我的衣袖,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下子摔了下來,我被他拽的一個趔趄,他躺在地上,不斷的抽搐,面色鐵青。 “喂!”我慌忙的跑過去,去搖他的身體,“喂!你怎么了?” 渡鴉沒有回答我,閉上著眼睛,眉間盡是痛苦的神色。 “別嚇我??!”我的聲音顫抖。 渡鴉又是一陣抽搐,哇的吐出一口黑色的血。眉頭松開了一些,完全昏死了過去。 “誰?”我茫然四顧,“誰來幫幫我?” 聞人逆水走過來,去給渡鴉號脈,“這……這毒中的甚是奇怪,與其說是毒不如說像是一種蠱,怎么會有這么霸道的蠱……” 我拽住聞人逆水的袖子,“可有診治的方法?” “這種蠱我聞所未聞,對不起?!?/br> 我頹然的跌坐在地,若是聞人師傅都沒法子救渡鴉,那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救下他呢,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周圍的人說道:“哪位兄臺可否送我出這個天坑?” “我來送……”一片寂靜中,一個虛弱的人影從一臉觀望的人群中走出來,是傅頃楓。 一邊的人都勸道:“那人來路不明,怎可……” 傅頃楓搖搖頭,“這位公子曾用藥救過在下,若是沒有他我現在早就死了,”他笑道,“況且公子曾答應救在下,傍到這么一個神醫怎可放過?” “情況緊急,能否先送我回我的藥廬?”我急切的說道。 出了滿是尸體的洞xue,傅頃楓幫我架著渡鴉,聞人師傅派了幾個手下把我們護送回了藥廬,剩下的一干人仍留在洞xue里研究那些古怪的尸體 回到藥廬,傅頃楓幫我安置好渡鴉,他自己已經是臉色煞白,我從藥柜取出丹藥交給他,“這個可以暫時續命,你現在身中火泠掌,又受了傷,萬不可再動用真氣,從明天開始我為你拔毒?!?/br> 我用剪子剪開他被血浸透的衣服,露出可怖的傷口,傷口已經外翻,又因為他本身已經中了毒,傷口流出的都是黑色的血,傷口極為可怖,渡鴉下手可真是夠重的。 “這是那鐵鍬傷的?”我問。 “嗯?!?/br> 我利索的給他清洗傷口,包扎。他咬著牙看我動作疼的一臉冷汗不吭一聲。 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讓他給你道歉?!?/br> “大夫……”他叫道。 “什么?”我問。 “你的人皮面具開了,要掉下來了?!?/br> 我摸摸臉上的面具,鬢角的地方翹開了一大塊,想來是今天一晚上的折騰,我動作表情太大,導致面具裂開了吧。 我撕下面具,扔在一邊,“好奇心滿足了吧,去睡覺吧。我要照顧另一個病人了?!?/br> “你……你是……”他驚訝的看著我的臉。 “他重傷了你,你又冒死救我和他回來,一共欠你兩條命,若是你把我告官了,也算是還你人情?!?/br> “你真的是驚蝶?” “我希望自己不是他?!?/br> 拿過一個茶盅,我用匕首割破手腕,殷虹的血順著傷口落在碗里,我疼的齜牙。 頃楓還在呆呆的看著我:“你這是做什么?” “救人?!?/br> “你似乎我和想的驚蝶不大一樣?”頃楓說。 “如何不同?”我好奇的問。 頃楓遲疑了一下,說出像是孩子一般的回答:“通緝榜上的驚蝶是禍國殃民的罪人,漂亮卻邪惡的壞人,那樣影響社稷的人應該永遠的逐出大莫?!?/br> 血滴滿了一整個茶盅,我走到渡鴉身邊,扶起他上半身,將血順著他的唇角倒進去。血入喉的瞬間,我感到他的身體動了一下,青紫色的面容正在以可見的速度慢慢恢復成蒼白色。 渡鴉的眼睫顫了一下,緩緩張開眼睛,漂亮的鳳眼眨了眨卻是沒有焦點,他的順著我的姿勢將整個茶盅的血液飲盡,貪婪伸處舌頭將掛在杯子上的血液舔舐干凈。 看他的臉色和脈象逐漸恢復正常,我長舒一口氣。最起碼現在這個方法還是有效的,只是我還有不到三個月的壽命,在那之后他怎么辦…… 頃楓看著我的動作說道:“現在在我眼中,你不漂亮也不邪惡,你只是一個善良的人?!?/br> 我被他逗笑了,這孩子怎么這般死心眼,我笑嘻嘻的問他:“傅頃楓公子,你之前從那個巫山下來過嗎?” 頃楓一愣:“公子靈慧,這是我第一次下山?!?/br> “江湖上啊有好多壞人啊,他們會劫錢劫色,說話不算數?!?/br> “江湖上也有很多像公子這般的好人?!?/br> “好人?我是打算把你治好了賣掉,把你賣到礦山做一輩子的勞工,或者……把你賣到勾欄院去做小倌也是不錯,”我瞇著眼睛打量他,“看你這細皮嫩rou不諳世事的模樣應該不少人會喜歡?!?/br> 傅頃楓被我說的一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公子莫要那頃楓取樂?!?/br> 渡鴉迷迷糊糊的蹭過來,抓過我剛剛止住血的手腕不滿足的舔舐。我怔了怔被他扣在手里的手腕,他卻是不動,難不是還沒有恢復意識。手腕又傳來絲絲痛感,渡鴉已經添破了結痂的傷口,開始吸允血液,我嘆了口氣,這家伙的胃口越來越大了。 “他這是中的什么毒,為何要使用你的血解毒?”頃楓問。 “我不知道,不過我確定他中的應該是一種很厲害的蠱,這種蠱有著很強的毒性,目前除了我的血還沒有其他辦法延遲他的毒發?!蔽腋械绞滞笠魂噭⊥?,“嘶!你又咬我,你輕點!”我斥責道。 而渡鴉卻充耳不聞,,另一只手按住我的掙扎,我被他按在床上,手腕劇痛,血液在急速的流失,我覺得頭有些發暈。 “渡鴉!巫馬渡鴉你瘋了嗎!”我有氣無力的想從他的身下逃出來,卻是徒勞,“放開我!你清醒點!” 頃楓站起身來想要幫我,我對他搖搖頭,算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若是能救一個人的性命也是值當的。 頃楓看我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問道:“這樣下去你會不會有危險?!?/br> “他吃飽了,毒素褪下去了自然就放口了?!?/br> “此人當真是巫馬渡鴉,豊毒的掌門?”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渡鴉的身份已經不必再隱瞞了。但是我告誡你,”我強打精神對頃楓厲聲說道,“命是我欠你的,與渡鴉無關。若是你對他不利,我保證你身上的火泠掌這輩子也解不開?!?/br> “巫馬門主是我所欽佩的人,我定當盡力幫忙,怎會落井下石?” 又是一陣暈眩,聽到傅頃楓的保證,我放下心來,沒有力氣回答,緩緩闔上眼睛等待渡鴉喝飽。 “你還真是一個爛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