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她不想,現在是只能。(改過的)
謝司晨倒是沒有那樣的閑暇時間和善心,回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接謝之盈吃飯。他下飛機先是回了趟家,順便簽收了幾個快遞,其中一個是家里老人寄過來的,一些月城此時節會盛產的水果,一掀開便能看見書寫端正的賀卡,落款是贈司晨與之盈。 家里就他們兩重山錯落在京都,其他各有各的平仄。 這天氣水果保存不易,本著早點完事的心態,謝司晨給她撥了個電話。彼時謝之盈正在前往挨罵的路上,可憐巴巴地簡述完情況,很快了無音訊。他等得心煩,抱著看笑話的心態跑這一趟。碰到沉知許純屬意外,更招架不住謝之盈的有意為之。 “沉教授,真的特別謝謝您剛才幫我求情,我保證沒有下次了,以后一定用功讀書,發憤圖強?!?/br> 沉知許委婉地笑:“別累到自己就好?!?/br> 謝之盈猛點頭,轉向下一個聊天對象。 “伯父你又換車了?” 謝司晨透過后視鏡看了后面兩個并排坐的人一眼,語氣平淡:“公司的?!?/br> “上次的邁巴赫也是公司的?” 她根本不清楚謝司晨的家底,也看不懂他身上的牌子,但車標還是認識幾個的。 “嗯,我連人帶命都是公司的?!?/br> “……”他意圖很明顯是想讓自己閉嘴,謝之盈清楚,可她很害怕接下來話題會落到她今天挨訓的事情上,索性另起苗頭,“那你這次去美國,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這話音一落,車內有那么一剎像是被抽干了空氣。 謝之盈眨眨眼,還在等回答。 被拉長的兩秒鐘,沉知許換了個坐姿,從包里抽出手機,不知道在看什么。 謝司晨單手轉著方向盤,從容迎戰:“有啊,在后備箱?!?/br> “真的?是什么!” “豬腦?!?/br> 他等紅綠燈,終于能夠分神正眼看人,卻盛滿藐視:“以腦補腦?!?/br> 謝之盈:“……” 她向來害怕被批評,尤其是被謝司晨批評。如果說從辦公室出來的她像個被戳破的氣球,那么現在的她則像已經著地的破氣球。 沉知許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謝之盈興奮地抬頭,撞上她玩味的笑容,又泄氣地癱回去。 今天出來吃飯這件事情在意料之外,謝司晨當然沒定位子。但不知道是為了迎合謝之盈的謊言,還是真決定客氣到底,他停在非預定不迎客的法國餐廳門口,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就把人領進去了。 謝之盈偷偷和沉知許咬耳朵:“我伯父他是華潤的高管,這點人脈還是有的……” 沉知許覺得她真是個活寶,一晚上說的話幾乎都能讓她笑出來。 小孩子活潑點挺好,她仿佛化身知心大jiejie,配合著說了句:“很厲害?!?/br> 落座后服務生端來菜單,謝司晨轉頭就遞給了沉知許,并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今天的事情我聽之盈說了,謝謝沉教授對她的照顧,你看看有什么合你胃口的,這頓飯我買單?!?/br> 如果放在別的客人身上,謝之盈可能會覺得倍有面子。但是面前坐著的人是沉知許啊,是兩個月前才同桌吃過飯,并且有可能成為她伯母的人啊。 伯父您這是在演哪出? 忽略對方難以置信的眼神,謝司晨鎮定自若,紳士地將雙手交迭在腹部,等待沉知許的要求降落。 如果不是先前有所了解,沉知許興許會猜測他這幾年去進修了什么表演學位。像當初電梯里里的陌生男人一樣,充滿了讓人想要探究的神秘。 只是她不愿浪費時間奉陪,索性隨他性子去了。 “我晚飯不喜歡吃太多,一份大月季鵝肝就好?!?/br> 見服務員記下,沉知許從容地將菜單放下,通過餐桌上絲綢質感的黑色桌布,絲滑地推回謝司晨眼底。 她聲音婉婉,似叁月春風,在夜里略顯涼薄。 “謝先生,您請?!?/br> 這五個字掉進謝之盈耳朵里,明明輕如鴻毛,卻如雷貫耳。一道閃電劈開了心跳,差點連呼吸都忘了。腦子里很快分析出一個結論:黃了。 她眼睫毛顫抖著抬起,偷偷瞥了眼謝司晨。 男人眉宇清雋,長眉濃黑,身披暗色的風衣坐在悠長淡黃的燈光里,薄唇略帶血色,卻不見笑意。 客氣的明明是他,可此時此刻臉色卻風雨欲來。 謝之盈心念,她真的是時候提高自己的眼力見了。 用完餐以后還是老劇本,謝司晨將她送回學校,然后再送沉知許。不知該說應景還是說自己粗心,才剛上車,瓢潑大雨便傾盆而落。等到了京華,已是撲滿街道。 沉知許從公文包里掏出傘借給她,她不敢要,可確是最好的方法:“從這到我家還有些距離,雨越來越小了,應該能停。倒是你,車開不到宿舍樓下,這么遠你淋回去明天非得高燒不可?!?/br> 謝之盈不好再推脫,撐著傘消失在雨幕里。 輪胎滾過濕淋淋的瀝青地面,發出雨季特有的聲音,比起干燥時節更危險,也更顯寂靜。車內開了恒溫的空調,沉知許覺得有些冷,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披肩。 前面正開著車的人抬手把風口撥了上去。 她看著后座的溫度顯示,正一點一點變換數字。 路程進行到一半,他像是才想起來般問道:“你住哪里?” 沉知許報了個小區的名字,導航很快識別,調整車道和前行方向。 京都的交通一向錯亂復雜,單是為了舒緩擁堵就已經耗費許多心神。大抵是真的開錯了路,且錯的離譜,冰冷的機械聲音一直在重復:“掉頭、掉頭?!?/br> 前方掉頭。 沉知許偏頭去看夜雨,已經稀疏不少。飄落在車窗上,能夠留下的痕跡都已經很小,稍微一點時間的流逝,便和原本的雨滴融為一體。 美國的很多雨夜她都已經忘記,唯獨京都的雨令人無法釋懷。那樣的冷冽,絲絲入骨的寒氣,一到了春夏時節便要發作,揉碎嬌花和嫩葉的氣度,狂暴地襲來。 謝司晨在飯桌上演完了陌生人,下一場便是送她回家的體貼情人。沉知許不清楚他是否還有意維持這段關系,也不知道他是結束了任務派遣,還是短暫地回來收拾行李??傊?,今晚能夠見到他,對于她來說算得上是一個機會。 她一直在等一場訣別,至于是哪一天,她都已經做好準備。 “我到了。謝謝你?!?/br> 謝司晨沒動,沉知許便陪他僵持。 這樣的時刻她很熟悉,在準備出國材料的那段時間里,他們一起經歷過無數次,已經稱得上輕門熟路。如果不出意外,每次都是以做一場酣暢淋漓的愛作收尾。用身體去釋放情緒,心靈上的死結越纏越緊。 今夜謝司晨沒有吻她,而是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沒用什么力氣,但足以讓她插翅難飛。 “沉知許?!?/br> 她用漆黑的雙眼以示回應。 頭頂落下稀疏的光線,掉進她的瞳孔里,清澈得能夠晃出一個人的面容。 歲月厚待他,不用刀刻,而是細細雕琢?,F下即便沉郁,也依舊鋒利到耀目。 他們有著如出一轍的眼睛,有著相似的靈魂,甚至彼此的人生都交合過一段,卻失之交臂,漸行漸遠。 他沉聲道:“如果你不是為我而來,那我們就結束在今天?!?/br> 終于還是撕破了這層長久以來的遮羞布。 他們重逢的這段時間里一直閉口不提、即便不小心走到箭在弦上的地步,也彼此識趣地刻意回避的話題,在最稀疏平常的日子里被掀開傷疤。 一段連她自己都認為涼薄的感情,于他來說,究竟是失而復得的恩賜,還是多余的累贅? 她拿什么賭。 上一次也是這樣的雨夜。 天很沉,世界卻一如既往地斑斕。 他的雙眸比那天問她為什么變得愛哭的時候更濃郁,是暈染不開的黑色,是掉進硯臺的筆墨,是她喉嚨上的一把鎖。 奪走的卻不是話語,而是心聲。 她相信謝司晨好奇,但她不敢揣測謝司晨會期待她的答案。 婚姻已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那你現在想要的是什么呢? 沉知許習慣權衡利弊,接收到信息后便開始分析自己。 我給得起嗎?或者說即便我愿意,你謝司晨還能做到像從未受過傷一樣地去愛我嗎? 毫無保留這四個字對于成年人來說是一場豪賭,沒人能保證輸贏。 而對于這個年紀的他們來說,時間和耐心都已經變成本。走的每一步都像在投資,一定要看到回報。 年少時所認為的結果,在今時今日看來,真摯的成分已經稀釋到近似一個笑話。 如果說沉知許先前還能活在幻想里,那么從謝司晨決定要去美國那一天開始,她的夢境就徹底分崩離析了。 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知曉這種感覺有多痛。 對錯是沒有意義的,即便現在她主動走上斷頭臺,承認是自己太自私了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何況她從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問題。只是在這個選項里理所當然地犧牲了謝司晨,當她也歷經一次以后,才發現心里滿是荒蕪的無奈,有多令人仿徨和絕望。 將心比心是不實際的,所以他極端地給了她一次體驗,即便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沉知許能說什么呢?她只能說對不起。 那時候是她不想,現在是只能。 * 最后這段可能會改,寫的不是很滿意。如果大家不能理解女主,那就是我的文筆問題,我反思。昨天把這篇拿給朋友看,她說看不懂……我決心下章一定搞點顏色出來,不寫這么多劇情了T_T * 4.6更新 改好了,各位看官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