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
江濱附近新開了一家意大利餐廳,你去吃過沒有?沒有,我不喜歡吃意大利菜。聽說那里的意大利面做的很正宗,離京華這么近你都不去,懶得可以。我都說了我不喜歡吃意大利菜,你是不是耳聾? 謝之盈坐在車后座,心驚膽戰地聽著他們交流。 拉扯了幾個紅綠燈都還在拌嘴,凈是些很無聊的內容,她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有效信息。效率至上是謝之盈的人生信條,于是她直接咳嗽一聲,拋出困惑。 “你們是什么關系?” 沒人理她。 可謝之盈知道謝司晨肯定聽到了。因為他的手指從這話落地起開始有節奏地敲打方向盤。 本以為他是在思考該如何跟小孩子解釋這個問題,謝之盈甚至都做好了被他敷衍的準備,將這些看似曖昧的行為統稱為朋友來糊弄。但過了整整五分鐘,車內都沒再發出除電臺音樂外的第二聲音。 倒是一直閉著眼的沉知許睜開了雙眸,透過后視鏡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謝之盈一下子勇氣盡消,是她多言了。 在偶像面前立起八卦的人設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這種沒人愿意接她話題的情況下,徒留空白的尷尬,每一秒都如同被凌遲。 心里越發唾棄起謝司晨。 沉知許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彎彎繞,但她知道小姑娘肯定以為謝司晨是故意不理會這個問題。 其實不然。 他是把皮球踢給了她。 沉知許不是熱絡的人,但也沒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只是考慮到謝之盈可能是謝司晨的某個親戚,用詞還是得謹慎些,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她從儲物盒里抽了顆薄荷糖含進嘴里,像是原本就知道它放在那里一樣。 “朋友?!?/br> 這兩個字說完,沉知許特地瞥了一眼謝司晨。他果然也在看自己,眼里凈是些不懷好意的挑釁。 見謝之盈一臉失望地靠回椅背,他邊轉方向盤,邊用嘴型對她說了一句話。 * 晚飯吃的是東南亞菜。原因是沉知許說自己最近沒什么食欲,怕是無福消受五星級酒店的高貴晚餐,不如嘗點酸辣口味,好開開胃。 老板是個正宗的泰國人,做的比尋常飯館要重口許多,沉知許吃到一半便有些反胃,得借冷凍檸檬茶緩和心情。 謝之盈倒是意外地喜歡,還加點了一份冬陰功海鮮湯。大概是因為年紀尚小,在看到兩位大人都已經放下餐具以后,竟變得有些唯唯諾諾起來。一雙大眼轉了又轉,也不知道是在看誰的臉色。 沉知許心里好笑,寬聲安慰她放心吃,他們晚上都沒事,不趕時間。 小姑娘這才放心地埋頭苦干起來。 她看了眼在回工作消息的謝司晨,屏幕泛起的藍光在昏暗環境里全落在他五官上,照亮了挺拔的鼻梁和流暢的唇形。如果忽視那雙深情的桃花眼,確實有幾分鐵面無私的硬朗。 沉知許試著與謝之盈搭話。 “你這么害怕干什么?謝司晨不吃了你就不敢吃了?” 謝之盈很老實:“我怕他讓我給錢?!?/br> “他還讓你給過錢?” 謝之盈偷偷看了眼伯父,見他絲毫沒有被這段對話吸引到注意力,猛地點了點頭。 沉知許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真不是人……” 一頓飯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可對謝之盈來說卻是不知道多少天的生活費。 她知道謝司晨無恥,但沒想到可以這么無恥。 謝之盈很會看人臉色,一瞧沉知許的面容便知道自己或許又說錯話了。但這是事實,她不能能撒謊。但她也不想攪黃了謝司晨的感情,于是連忙補救:“沒事的……沉教授,是我自愿的?!?/br> 倒是越描越黑了。 沉知許給她抽了張紙巾,又指了指她左邊的唇角,示意她擦一擦。 謝之盈接過來,張開嘴想再說點什么,被她一句“我心里有數”給堵了回去。 端上來的海鮮湯好像都沒了滋味。 謝司晨回信息回到一半,直接出去打了通電話。不過五分鐘,回來就看到謝之盈從一臉喜悅到一臉沮喪。他挑挑眉,以為是作業沒寫完,于是問:“吃完了?送你回學校?!?/br>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這離京華叁趟地鐵,你確定?” “嗯,我……好吧,謝謝伯父?!?/br> 一路沉默,謝之盈的忐忑不斷遞增。 下車的時候,她說了聲拜拜,謝司晨慢半拍地應了聲。沉知許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 小姑娘鼓著最后的勇氣,繞到駕駛座敲了敲窗。 暗色的遮擋降下來,她才發現沉知許睡著了。 本就是悄悄話,聲音幾不可聞:“伯父,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謝司晨挑眉,沒想到她這么鍥而不舍。但這個答案并不該他來給。 “暫時不是?!?/br> “那以后就是了?”她好興奮,“沉教授以后會成為我的伯母嗎?” 謝司晨伸出手,往她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一個問題兩百,轉我卡里?!?/br> 邁巴赫揚長而去,留下一地被卷得翻飛的落葉和目瞪口呆的謝之盈。 * 沉知許是真的累了。 她才剛入職,要做的事情本來就多。結果班沒上兩天就因為論壇的事情被上面約談,盡管沒說什么指責的話,只是要求她盡量低調,但還是很讓人氣不打一處來。系主任聽了這事,什么也沒說,把手頭關于近期校內模擬法庭比賽的相關準備工作丟給了她。 沉知許清楚這是證明自己的機會,所以格外用心地籌劃,整個人幾乎都要溺入工作里。 某一個放空的瞬間,她把繃緊的弦松下來,便想到了謝司晨。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了。京都即將進入春天,溫度變化清晰得可以,讓人足以脫掉厚重的毛衣,換上輕便的開衫。推開窗看見辦公室外那片開成海的紅艷空留禿禿的枝椏,沉知許才反應過來,她和謝司晨之間斷聯的六年已經結束了。 如今他們建立了另一種關系。 一種不堅固,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愛情更純粹的關系。 這樣荒謬的解釋把睡夢中的沉知許嚇到,她驚恐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坐在車里,周圍漆黑一片。 “謝司晨……?” 她試探性地叫,伸手想去摸車內燈光的按鈕,卻忽然被一只溫涼的手拉住。 “嗯?!?/br> 他回應的聲音和guntang的呼吸同時涌入感官,沉知許淺淺呻吟一聲,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楚,于是被分開的五指,被他鼻尖蹭過的臉頰,被冰冷指腹摸索著背部線條勾掉的內衣劃過肌膚,種種觸感,清晰數倍。 “嗯……” 謝司晨問她還記不記得吃飯前他說過的話。 沉知許渾身一顫,電流般的快感從腳尖直抵大腦皮層,像一把滴著蜜糖的尖勾,輕而易舉地挑起她的欲望,掛到了高高的云端。 眼前的人好像突然生出了翅膀。 只不過是鴉色的,唇邊還綴有獠牙。 情色惡魔那時說,“今晚喂我的好朋友吃點朋友才能吃的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