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25日星期六

    這一天，圣誕節，是我們幼幼社上南投山區內湖國小主辦社區鄰里活動的日子。而前一天，圣誕夜，全社團的人都在一起準備這一天的活動，一直到半夜。今天，學長姐們開了兩部車，載著幾個干部和場地布置用品一起先上山，準備布置會場。而我則因為隔天還要先回臺北去當一天志工，籌備我原本帶兒童夏令營的單位的冬令救濟活動，晚會結束后必須先回臺北，所以我也和家里借了車上山。得知我也會開一部車前往后，學長姐們就拜託我將晚會上會用到的所有大型道具和布景──例如吉祥物的玩偶服、大骰子、糖果屋、圣誕樹等等的──也先于一大早六點就和他們一起上山，其他的社員則在下午搭社團租用的游覽車上山。

    「楊秋文，你都不生氣的??？」立真在副駕駛座上，轉身指著塞滿后座的那一堆布偶裝和道具和我說，「學長根本在欺負你嘛！只有你載這些非得塞在后座不可的大型道具！」立真昨晚在大家準備活動時，聽到我要一個人載這些道具上山后，就和學長姐們說，我這人粗手粗腳的，她不放心她親手做的這些道具交給我一個人，所以不和大家一起搭游覽車了，要和我一起先出發。

    「唉呀，就幫個忙嘛，而且他們要載人??！」

    「拜託，社長和副社是想載女生們吧！你知道嗎，學長們原本也有問我要不要上車一起去耶！我又沒有負責到任何需要先上山的事情！目的太明顯了嘛！還好你jiejie我聰明，找了個藉口跟你一起上來，不然你一個人被作當貨車司機開這么遠的車上山，多悲慘??！」

    「息怒息怒啊jiejie！你真的很挺我耶，每次遇到對我不公平的事情你都這么義憤填膺，哈哈！不過其實我還滿感謝他們的安排呀，多虧了他們這樣對我，你才會上車，我才載得到全社最正的學妹呀！」開學以來，遇到過幾次類似的情況，立真私底下都會對我生氣的說，叫我要懂得爭取。

    「你甚么時候學會貧嘴了？我最喜歡你的其中一點就是你單純，不準給我學這些有的沒的，聽到沒？」立真敲了我的頭一下，感覺立真是真的有些生氣。即便如此，立真還是忍不住露出「被讚美了，很開心」的表情。

    「是─遵命─」我也不知道為甚么突然會冒出這句有些輕薄的話，平常的我應該是不會這么說的呀？看著身旁的立真，有一種他好像一直都在我身邊的感覺，該不會，『親則生狎，近則不遜』就是在講這樣的狀況？

    「對了，這個─」趁著停紅燈，我打開立真座位前的手套廂，拿出一張卡片跟一個小禮物，「生日快樂！」

    「哇，謝謝！今年還多了一個小禮物耶，前兩年你都只有卡片說！好！開！心！可以現在拆嗎？」

    「當然可以囉！說起來，我已經和你一起度過三個生日了耶，時間過得好快呀！」有人說，某些事情它默默的發生了，就不要去把它點明，否則就會開始發生變化，我想就是在說這樣的情況吧：隔年的圣誕節和生日，立真就和阿哲度過兩人世界了。

    「對呀，已經第三年了！怎么，嫌煩呀？讓你陪本小姐過生日是你的榮幸好嗎！」立真皺著眉說，一邊拆著禮物。

    「很榮幸呀！怎么可能嫌煩呢！是說，剛剛想到，你說學長們約了你一起上山，你沒答應，但是現在又和我一起上山，會不會害你被誤會??？」

    「有甚么好誤會的？咦，等等，你怕被誤會??？你該不會想談戀愛了吧？女主角呢？是誰是誰？」立真的意思是，該不會是因為我想追某個誰，所以不希望被別人誤會我喜歡她。

    「欸，我是在擔心你背后被人家說話好不好，我沒有女朋友，被人家咬耳朵可沒甚么關係，但你不一樣耶，鄔立真小姐！」或許是因為我們夠熟了，慢慢的，我們都開始會在想「勸諫」對方時直接叫對方的名字。

    「哇，弟弟想保護jiejie耶！好乖───呀！」立真笑著摸了摸我的頭，「不過你也想太多了吧！放心啦，平常我也會注意這些呀，不過這次他們真的欺負你的太明顯了，我真的受不了啦！再說，那些會說間話的人我才懶的管呢，反正會亂說話的人也不是甚么值得交的朋友。而且我們倆光、明、正、大，要說甚么就讓他們說吧！」

    「呃???噢！」立真這么說，我也不知道可以接著說甚么。

    「哇！snoopy！」立真驚呼，「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snoopy了呀！好可愛！」立真終于把禮物給拆完了，我送了她一隻小小的snoopy娃娃，「我要把他放我床邊！」立真拿著娃娃在臉上磨了幾下，可愛極了。

    「前年陪你去買你同學的生日禮物的時候，我看你盯著snoopy娃娃盯得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當然知道??！今年暑假去美國時阿姨帶我去史奴比樂園(snoopythemepark,knott’sberryfarm)，看到它，覺得你應該會喜歡，就先買回來等著你生日囉！」其實立真那時只是多瞧了幾眼，拿起來把玩了幾下而已，不過看得出來她滿喜歡snoopy的。

    「拜託！我哪有那么夸張??！不過，算你細心，嘻！謝啦！」

    「那???阿哲不會介意吧？」總覺得，我今天問了很多自殺式的問題。

    「他？介意甚么？」

    「連著兩年都沒讓他陪你過生日啊，我送你禮物啊，甚么的?！?/br>
    「他最好是敢介意啦，我可是讓他清楚的知道，是因為你我才會跟他在一起的呢！而且本小姐雖然和他在一起，不代表他可以限制我與朋友來往的自由好嗎！他現在可是被本小姐制伏的服服貼貼的??！嘻！」呃???突然覺得阿哲有些可憐???如果他在現場的話我應該會給他拍拍肩吧！立真接著說，「而且他送我的禮物都是項鍊啊首飾啊甚么的，節日也都會帶我去吃高級餐廳，對我是真的很好、也很疼我啦，不過有時候啊，會覺得他還沒有你了解我耶！我啊，最希望的生日禮物向來都只是一張寫著真心祝福的卡片而已！喏，還有像snoopy這樣的小禮物，里面帶著滿滿的心意，就是最棒的禮物了。他送給我的那些禮物，都滿貴重的，但我其實一次都沒戴過??！你啊，有空幫我好好教育一下他！」

    「我說立真jiejie啊，這種事情旁人不適合插嘴啦，這些你要自己和他溝通啊，不然他是永遠不會懂的！他在用他覺得最好的方式在對你，所以他絕對不會覺得這樣子有甚么問題，反而還會期待你會因此而開心呢！要是他越做越多，但你的反應并不如他預期的越來越開心，期待落空幾次后，就會開始吵架啦！」

    「是喔???」立真沉思了一下，「等等，不對啊，你又沒教過女朋友，你哪會懂??！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嘛！」

    「小─杰─」我無奈的說。

    「噢???對耶！他好像也是這樣子！他該不會常找你men’stalk吧？我好想問問怡君她們平常是怎么相處的??！哈哈！」

    「是啊，聽他講的事情太多了，雖然我自己沒實際的經驗，不過我沒吃過豬rou也看過豬走路??！」

    「喂，你說我是豬??？死小孩！」立真板起臉，揍了我一下。

    「唉唷，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嘛！」

    一路上，立真的聲音從沒有停過，如果沒有她，這段路程一定會很無聊的！上山后，大家一直忙到晚上，原本我想幫忙大家一起布置的，不過弄沒多久，立真就請學長姐讓我到旁邊休息，因為晚上的活動有一段是我主持，會很累，且結束后還要開夜車回臺北?？粗蠹以诿?，而我在休息，感覺挺不好意思的，不過也很感激立真，她總是很貼心的為我爭取和擋掉很多事情，就像親jiejie一樣。而由于隔天立真也會和我一起去參加志工活動去幫忙冬令救濟活動的準備，所以這天晚上，立真也搭我的車一起回臺北。然而，活動結束時，她已經累癱了，下了山一過苗栗就一路睡到她家，然后睡眼惺忪的和我隨便揮了揮手就上樓去了。

    大一這一年，隨著我們兩人相處越來越好，立真在我面前也越來越不顧形象，我們也變得越來越有默契。但二年級以后，因為我沒抽到宿舍，所以得到校外去租房子，雖然立真有時還是會來租的地方找我一起唸書寫作業，但畢竟不像大一一樣宿舍那么的近，所以變得不再會和以前一樣幾乎天天都一起上課、下課和吃飯了。

    順帶一提，由于醫學系有一種稱為「跑考」的傳統，老師會準備好數十──或者甚至一百──個關卡，可能是知識題、實作題、情境判斷題、cao作題等等的，千奇百怪，每個學生在每一個關卡都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該關卡的答案寫在自己的答案紙上或cao作完畢，壓力相當的大，所以這一年阿哲并沒有回臺北陪立真跨年，而是緊張的留在臺南準備從所未見的大考。所以，這是我們兩個人第一次一起跨年。但意外的是，曾經說對音樂會一點都沒興趣的立真，這一年，居然約我去聽千禧跨年音樂會，而且還是用售價最貴、必須要提早搶的最前排pit區的票入場。立真說，這是她和阿哲原本要去聽的，但阿哲沒能回來，就來約我了，而從沒坐過pit區位置的我當然是興奮的答應了，更何況是和立真一起去呢！

    而大二這一年，課業和社團的負擔都變重了，立真平常都沒甚么時間和阿哲聯絡，所以阿哲都會盡量每隔一兩周的周末就上來新竹找立真，我和立真一起出去的機會就變得很少了。然而，大二開始，我們大概每個月都會要交一個程式專題或是上機考試，每到此時，對寫程式沒有我那樣熟手的立真就會到我租的地方找我惡補，常常一起拼到快天亮，然后我再騎車送立真回去學校，順便買個早餐和她一起在竹湖旁吃完一起看日出，然后一起去找助教demo專題(cao作專題程式給助教看并打分數)或直接上課去考試，結束后各自回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到晚上，所以我們常戲稱自己是在「交作業趕通霄」大學唸書。這樣的相處雖然次數不多，但是卻成為了我們畢業后印象最深也最懷念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