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巧取名冊(二)
他并未應答,呆呆地望著她。 玉雪面孔只臉頰、鼻尖帶了一抹緋紅,一雙墨黑眼瞳濕漉漉的,像是被人欺凌過一樣,不同于往日的剔透狡黠,現在的他……從未有過的嬌艷無邪。 阿九扯了扯他的手臂,沒想到被環得更緊,后頸被壓下時,猝不及防,姬聿的唇貼了上來…… 他閉起眼睛,長睫掃過她的鼻梁,僅僅是兩唇相觸,少年的吻帶著虔誠,純潔而敬畏,淺嘗輒止。 阿九抓住他的雙臂,“你醉了?!?/br> 姬聿乖巧地點頭,“我是醉了,可是……”他復將額頭貼向她的額頭,宛如向她撒嬌廝磨的小獸,囈語般,“這件事……我很清醒?!?/br> 阿九道不清心底是何滋味,不是不知道他的示好,只是一個孩子的仰慕,不過是一時迷戀,她不會當真。 況且,這還是一個她時刻要提防的孩子。 “我知道了?!卑⒕胖荒芎逯?,摸了摸他的頭,“既然醉了,就睡吧?!?/br> 姬聿醉眼朦朧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緩緩放下了雙臂,又睡了過去。 阿九踉蹌著起身,重重呼出一口氣。 環顧房間四周,并沒有她想象的奢靡復雜,反而有些空曠,找起來應該會容易許多。 看向角落的滴漏,已到亥時,蕭潯這時應該已經潛入了珍瓏閣,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書架……櫥柜……桌案……半個時辰過去,凡是能看到的,通通被她翻了一遍,一無所獲。 她輕輕敲了敲地板,難不成在下面? 喪氣地抬頭,對面墻上的的一幅畫吸引住她的目光。 實在是奇怪,不是尋常人家愛掛的圣賢,也非仙非道,竟是個女子畫像。以姬聿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將這樣一幅畫放在臥室里。 她上前掀開卷軸,果然背后暗藏玄機。 由精鐵所鑄的方格,十橫十縱,組成了如棋盤般的布局;又有同材質的小方塊錯落其上,每個方塊的不同方位都刻著不同的筆順,大約共計八種:側、勒、弩、趯、策、掠、啄、磔,想必是按永字八法拆解而來。 她敲了敲墻壁,這一塊是中空,名冊極有可能在這后面。 很顯然要將這混亂的筆順組成正確的字方能打開這暗格,看這推移方塊可使用的容量,應該就只有一個字。 阿九捻了捻衣袖,靜心分析,現在有兩個難點:一是這個作為鎖鑰的字是什么;二是即使知道是什么字,能將它拼湊出來也非易事。 若猜字,首先浮現她心頭的便是“姬”字。轉念想又覺得不對,此字雖然筆順不多,但結構復雜,阿九打眼一看,就知道拼起來甚是麻煩,設密之人自不會作繭自縛,給自己找麻煩。 不能輕易嘗試,否則白白浪費時間。她放下卷軸,開始仔細打量這幅畫。 這畫上的人非比尋常,不是形貌,而是氣度。 一襲明黃常服的女子拾級登上高臺,朱旗獵獵招展下,僅僅是一個回眸,盡是宏圖攬望,俯瞰眾生的器宇。 與張揚的眉目不同,女子下半張臉內斂許多,尤其那個若有似無的笑容,讓她莫名有些熟悉。 有道是書畫傳情,一幅寫意便栩栩如生,對畫中人的神形捕捉如此細致入微,足見作者用心真切。 阿九湊近了找,右下角處果然有鑒藏印,竟然是寧王的私人印鑒,這畫是姬昱宸所作! 姬昱宸不近女色,能得他這般青睞,莫非此女是姬聿的母親? 阿九恍然大悟,難怪她會覺得熟悉,這女子的笑容暗藏智珠在握,神態舉棋若定,簡直和姬聿如出一轍。 只是天下間能擁有這種氣質風范的女子會是誰? 阿九不由得聯想到姬聿在她耳畔說的那番醉話:“那個人啊……所目之山河皆是其枕塌,所育之萬民皆是其子眾,所循之禮法皆是其權柄……” 莫非,那個人是……君主……當今圣上熙耀帝…… “怎么會?”阿九不敢置信,寧王對他的jiejie……姬聿是女帝的……兒子? “不可能!”阿九搖了搖頭,若說寧王對jiejie有孺慕之情,姬聿肖似其姑姑,也是說得通的。 總之,此等秘辛不是她該關心的。 現在,她唯一的要事是打開這個機關,可以確定的是畫上的女子極有可能是女帝。用她的名諱試試?倒是聽府中女使提及過。 姬、昱、珩。 排除“姬”字,“昱”又是輩字,并不特別,那就是“珩”字。雖然筆順多,但結構簡單,組拼起來要容易得多。 阿九手指撥動,將可用的鐵塊移至中央,總是差那么幾筆,又只能退回換位,試到最后竟然只差最后一筆便能拼就。 眼看亥時將過,她的額頭冒出細汗。無奈只能打亂重來,把數塊鐵方進退滑動試了無數次。 最終,嘗試不綴,一個“珩”字躍然中央。 卻,并無反應……難道是她猜錯了? 幾個呼吸間,她想得是,不如就這樣算了。 突然“咔”的一聲悶響,那方格鐵盤便像是一道門,從中間緩緩分開。 最里面是一本靛藍封面的冊子。 阿九欣喜地拿出來,粗略翻看后,不禁心頭燃起一股怒火,她緊緊攥著冊子,扼住想要撕了它的沖動。 冷靜下來后,還是將它收了起來。畢竟是辛苦得來的,讓蕭潯看一眼最為穩妥。 但她還是沒忍住,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沉睡的姬聿,推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