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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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急救病棟的辦公室,負責林樂的醫生看到洛陽,把林樂的病歷遞給他,說:「病人出事前被毆打過,還好沒有傷及內臟和筋骨,身上輕度燒傷,不算太嚴重,不過他的精神狀態很差?!?/br> 「你們是怎么處理的?」洛陽看著病歷上的診斷結果問。 病歷上有燒傷的具體記錄,再看到旁邊附加的照片,洛陽眉頭微微皺了皺,林樂四肢部位的燒傷很輕微,糟糕的是他左臉頰上方也被燒到,從額頭延伸到顴骨,燒傷度偏嚴重,就算治好,也不可能恢復到最初光潔平滑的程度。 「沒法處理?!贯t生攤手,無奈地說:「他母親意外身亡,他自己又燒傷,精神受了很大打擊,醒來后什么反應都沒有,實際上我建議儘早做整容手術,那樣即使無法完全恢復,至少不會留下太大疤痕,不過他家的經濟情況似乎很差,現在連基本的醫療費都是問題,幸好他說認識你,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偶爾做做慈善事業似乎也不錯,至少可以提高公司在這里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有助于今后的事業發展。聽著醫生跟洛陽的談話,敖劍在旁邊開始考慮是不是該讓尼爾把這項計劃布置下去,至于林樂會怎樣,不是他要關心的,反正洛陽一定會救林樂。 他了解洛陽的個性,別說林樂跟洛陽有過接觸,就算完全不認識,碰上這種事他也不會置之不理。在對待敵手時洛陽絕對出手無情,但在診病方面,他從來不會忽視任何一個病人,在這一點上,敖劍深有體會,也樂意賦予他最大范圍的權利,修羅,也不是只樂衷殺戮的,他高興的時候,也會救人。 「讓我來處理吧,你辦一下手續,藥費的事我來承擔?!构?,洛陽順著他猜想的對醫生說:「我現在可以去看看他嗎?」 「可以,也許你能開解一下病人,他如果一直抗拒治療,只會加重病情?!?/br> 醫生帶洛陽來到林樂的病房,敖劍也一起進去了,這幾天聽了屬下的匯報,他對這個少年有一點點興趣。 病房里很靜,其他幾張床都空著,或許是護士考慮到林樂的病情,特意把他安排在空房間里,不過收到的效果更糟,有時候太靜反而更會引起一個人心理上的恐慌,尤其是像林樂這樣舉目無親的時候。 林樂側躺在床上,像有意識地掩蓋住臉上的傷痕,眼神有些獃滯,跟舞臺上光彩四射的那個人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到他,敖劍眉頭皺了皺,無影沒說錯,這個少年的氣場很陰,不過除了陰氣之外,他身上還有種很古怪的氣息,氣息有些熟悉,讓他對林樂立刻產生了本能的排斥……不,更準確地說,是殺機。 修羅對危險是相當敏感的,敖劍相信自己沒有感覺錯,不過看看身旁的洛陽,他暫時放下了殺意,林樂并不難對付,他樂意靜觀其變,看對方接下來要做什么。 洛陽等了一會兒,在發現林樂對自己的存在完全沒有感覺后,輕輕叫了他一聲,林樂轉過頭,發現是洛陽,他突然驚叫起來,飛快地縮進被里,用被遮住自己的臉,并用手緊緊拽住被角。 「別過來,走,馬上走開!」他尖叫道。 「好,我站遠一點?!?/br> 洛陽看到被角在輕微發著顫,表明林樂現在有多害怕和激動,便沒去刺激他,退到門口,說:「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你現在的狀態很糟糕,必須接受治療,如果你不配合醫生,那我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br> 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就在洛陽覺得林樂不會開口時,他小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想給你添麻煩,可是除了你,我沒有可以聯絡的人,沒有朋友,親戚也不管,唯一的親人也在大火里離開了?!?/br> 「關于你母親的事,很遺憾會發生這樣的結果?!?/br> 「沒什么,這對她來說也是種解脫,她一直都活得很痛苦,我也是?!沽謽吩捖曈行┠救?,但很快又輕松地說:「所以,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再也不需要拚命地賺錢養家,幫她治病了?!?/br> 難以壓抑的哽咽透過輕松語調傳出來,不是傷感,而是絕望,生死無常洛陽看得太多,但每次身臨其境,他還是會感覺不舒服,說:「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安心養病,至于你臉上的傷,我會幫你介紹這方面的專家?!?/br> 「不用了?!股倌旰冒胩觳艍鹤】奁?,低聲說:「反正治不好的,別浪費錢了,我也還不起。我跟大夫說你的名字,是知道你一定會來,大家都說你醫術很好,也最善良,這時候只有你能幫到我……」 既然怕見到洛陽,又何必特意把他叫過來? 敖劍嘴角勾起微笑,玩味地看著病床上的少年,接下來該說到重點了,他還滿期待的,誰知林樂只是說:「可以請你幫忙打理一下我母親的事嗎?我暫時離不開醫院,可是聽說有些手續是要馬上辦的?!?/br> 林樂說完,似乎覺得這樣的要求對一個連熟識都算不上的人來說,非常失禮,急忙追加:「費用方面我會付的,我還有些存款……」 「別擔心,我馬上處理,醫藥費的事也別放在心上,你只記著好好養傷就行?!?/br> 聽了洛陽的話,林樂又往被子里縮了縮,抓被角的手緊緊握住,像是在做最大的支撐,讓自己不至于顫得更厲害,敖劍看到了,他無聊地挑挑眉,人類都喜歡拚命隱藏自己的感情,無論是悲哀快樂,憎惡,或者感激。 「謝謝?!惯^了好久,林樂的心情稍微穩定下來,輕聲說。 「我是大夫,這是我的職責?!孤尻栴D了頓,又說:「不過不要以為我在做慈善事業,等你的病好了后,要工作還的?!?/br> 回應他的是單調的謝謝二字。 事情交待完,洛陽不想打擾林樂休息,正要說離開,敖劍突然問:「知道是誰縱的火?」 林樂剛才一看到洛陽就縮進了被里,不知道他身旁還有人,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很低沉,帶著幾分優雅和玩世不恭,卻無法掩飾內里的命令氣勢,林樂很小就出來做事,各種人都接觸過,光是聽聲音就知道男人身分不凡,本能地想去看他,卻又怕自己丑陋的模樣被洛陽看到,只能努力忍住,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不過這幾天葉家的人一直在找我的麻煩?!?/br> 「葉俊杰?」洛陽一愣,問:「你肯定是他?」 「找麻煩的人有提到他的名字,不過縱火跟他們有沒有關係我就不知道了?!?/br> 想起三番四次被人sao擾毆打,他卻只能忍氣吞聲的經歷,林樂心里就充滿了恨意,拳頭握得更緊,現在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也沒什么值得在乎了,如果此刻葉俊杰出現的話,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殺了那個混蛋,管他要面對什么樣的后果。 「警察怎么說?」 敖劍繼續問,話語中的氣勢壓得更低,林樂感受到了那份壓迫,不快地皺起眉,直覺討厭這個男人,不過還是回答:「鄰居有報警,警察也有來詢問,不過當時我神智不清,無法錄口供?!?/br> 見問不出什么,洛陽說:「別多想了,先休息好,相信警方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br> 林樂沒說話,只是藏在被角下的頭輕輕點了點,聽到他們走了,他拉開被子,房間里亮著燈,卻仍讓他感覺到黑暗,彷彿洛陽的離開將這里的光明也帶走了,他轉頭看窗外,窗簾厚重,什么都看不到,整個空間都那么靜,彷彿在告訴他,從今以后他就只剩下一個人……不,或許不該說是人,因為當他把自己的心出賣時,他已經不算是個人了…… 眼前愈加昏暗,漆黑一片的空間,不知是他的幻覺,還是已經置身夢魘之中,永遠無法看到自己想看見的東西。 林樂胸膛劇烈起伏著,怒火在心里急速燃燒,沸騰到他無法壓抑的程度,他猛地掀開被子,沖黑漆漆的空間大吼:「滾出來!」 沒有回應給他,林樂又接著吼道:「你把我家害成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你家出事與我無關?!?/br> 淡漠話聲響起,一道黑影在遠處的墻壁上慢慢閃現出來,像是投影機投放的影像一樣,起先淺顯,而后漸漸重起來,晃晃悠悠著,從墻壁上走出,身形苗條,很容易看出是個女子,一身飄逸淡雅的青色衣裳,面容姣好,卻流露著陰狠煞氣,連帶著她的笑也扭曲起來,看到她,林樂厭惡地把頭擰到一邊。 女人沒有走近,而是在對面停下腳步,林樂流露出的厭惡她看到了,卻沒在意,用輕淡的腔調說:「我只讓你找機會接近洛陽,這本來也是你的期望,至于你母親的事,那是人為的災難,誰也想像不到?!?/br> 「你不是鬼嗎?」林樂冷笑看她,「怎么還有你做不到的事?我一直拿血供奉你,可是在我危險的時候你卻不幫我!」 「我如果不幫你,你早死了!我能力有限,救你一個已經很吃力了,別忘了我只是魘,永遠活在黑暗中的魘?!古嘶卮鸬煤芾涞?,嗓音木然,配合上她臉上詭異的笑容,有種很違和的驚悚感。 救他,只是因為他有用吧?林樂冷笑著想。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么用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當初妄想得到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醒來的那一刻,他真希望死亡的是自己,而不是母親,就算母親已經病入膏肓,無葯可醫,他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可是,又有誰知道將來的路呢,他當初只是想讓自己變得更魅一點,舞姿更棒一些,那樣才能賺更多的錢治病養家,所以當初才會接受女人的幫忙,可是事實證明那份錢并不好賺,而且也沒有再賺的必要,家已經沒了,也沒人想看到一張毀容的臉,哪怕他的舞姿再好。 「我已經照你的意思聯絡到洛陽了,然后呢?」他木然問道。 「接近他,讓他同情你的遭遇?!古搜壑虚W過惡毒的笑,用溫柔話語誘導:「你已經什么都沒有了,除了依附他之外沒有其他路可走。你別看他外表冷漠,實際上他心很軟,如果知道你的慘劇是葉俊杰造成的,一定會幫你的?!?/br> 林樂沒被蠱惑,他從來沒信任過這個女人,只是沒得選擇,有時候為了活下來,連靈魂都可以出賣,更何況現在只是合作。 「我不用他幫忙,我自己的仇自己來報!」 「有志氣,但也要有那個能力才行,我可以教你報仇的方法,但你真的不想藉機接近洛陽嗎?很難得的機會喔?!?/br> 說到最后,聲音變得愈發溫婉,這次林樂沒有抵擋住誘惑,他猶豫了,對于洛陽,他只是個陌生人,但對他來說,洛陽卻已經熟到閉著眼也能把他的相貌描繪出來的程度,如果可以趁機接近,那是再好不過,可他現在的樣子,已經沒有資格去追隨。 「別擔心你的樣子,我可以幫你恢復,不過為了不讓別人察覺到,要慢慢來才行?!贯輳房闯鏊念檻],女人繼續柔聲說服:「而且,我保證他會喜歡上你,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辦法去做?!?/br>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林樂冷冷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卻又惡毒的女人,問:「你想讓我為你做什么?」 「有關這一點啊,到時我會跟你說,反正我不會傷害洛陽就是?!古搜壑幸琅f布滿陰霾,卻咯咯笑起來,用無比留戀的嗓音說:「我要的是他身旁的那個男人!」 她在人間游盪了這么久,總算可以勉強重新化作當年的模樣,可是有些東西卻無法再拿回來,比如曾經擁有的地位,比如她的法力,比如美麗的容顏,而這一切,她都要讓那個高傲狂妄的男人一一償還,殺他,不足以平息她的憤怒,她要讓他一敗涂地,不僅坐不了修羅王的王位,還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魘,是最難纏的,因為不管是人還是魔,都需要休息的時間,她計劃了這么久,一定不會失敗,而她也不允許有失敗的可能,所以,在這個時候,體質極陰又充滿仇恨的林樂是她最好的棋子。 不知當林樂知道了自己在他身上放了毒餌,讓他去對付敖劍和洛陽的時候,會作何感想? 想像著即將發生的暴亂sao動,女人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興奮,笑容讓整張臉扭曲了,因為激動,她的手臂顯現出密密麻麻的傷痕,一路延伸到臉上,蛛網般的傷罩滿全身,黑暗中看去,猙獰如惡鬼。 『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腦海里傳來嘶啞的男人嗓音,她笑起來,附和說:「會!」 洛陽跟敖劍走出醫院大樓,發現外面開始飄雨點,遠處天空烏云翻卷,預示著暴雨的來臨。 在開往港飲餐館的途中,洛陽打電話給助手,讓他立刻處理林樂母親的事情,電話放下后,他心情有點沉。 他個性太直,又太剛硬,從古至今從來沒改變過,如果當初選擇一個比較委婉的方式溝通,可能就不會遭到葉俊杰的記恨,他有想過葉俊杰會報復,所以交待無影多注意俱樂部,但沒想到葉俊杰會遷怒到林樂身上,林樂每次去找他,也從來沒提過,他想不通到底是怎樣的怨恨,要搞到對方家破人亡才甘心? 車里的氣氛有些凝重,許久,洛陽回過神,發現敖劍一直沒說話,像是不想打斷他的思緒,忙說:「抱歉,因為我的事影響到您的心情?!?/br> 「你認為你有那個能力嗎?」 語透鋒芒,洛陽有些無奈,「是是,我高估自己了?!?/br> 「雖然我很想贊同你這句話,」敖劍眼望前方開著車,不疾不徐地說:「但事實上,你的確影響到了?!?/br> 「您覺得這種說話方式很有趣嗎?」 「一點兒都不,卻很有效,至少你笑了?!?/br> 這算是冷幽默嗎?不過他的確如敖劍所說的笑了,他承認這位修羅大人有他獨特的安慰方式,索性坦言:「其實我很懊悔自己那天的衝動,如果當時換了是您,您一定可以做得更好?!?/br> 「如果是我,我會打點得那位葉大公子滿意,然后回頭派人一刀殺了他?!拱絼o所謂地聳聳肩,「所以,你認為是你的處理方法好?還是我的好?」 洛陽忍俊不禁:「這還真像您的作風?!?/br> 「所以,任何假設都是無意義的,過去的事不會因為你的假設和懊悔而改變?!拱絼φf完,又加了一句,我也不喜歡林樂?!?/br> 「您喜歡的人不多?!?/br> 不是那種不喜歡,而是打心底對這個人的存在產生厭惡,可能是因為他的氣息讓自己想起了許多久遠的往事,不過為了看戲,這些話他沒打算跟洛陽說,而是笑道:「那是因為喜歡你一個已經消耗了我所有精力?!?/br> 滿意地看到洛陽紫眸里閃過困擾,然后把頭不自然地撇到一邊,這個反應滿足了敖劍的惡趣味,洛陽是個很正統的人,所以當他用玩笑的口吻說正經話時,洛陽就不知該怎么應對,他一向都對這個游戲樂此不疲,把車開進餐館的停車場,說:「不過我們現在該考慮的是要點什么餐才對?!?/br> 這家港式飲茶的餐館頗大,布置也很雅緻,推車過來后,兩人各自點了喜歡的餐點,敖劍又叫了雪花茶,那是梅花沏成的香片,不算正宗茶道,但他喜歡。 席間洛陽沒再提林樂的事,跟敖劍品著茶點,說一些醫院里的趣事,飯吃到中間,洛陽的茶喝完了,敖劍幫他把杯斟滿,很紳士的舉動,然后繼續微笑著聽他往下說。 平時兩人都很忙,難得今天把閑事撇開,一起靜靜吃頓飯,敖劍不發怒時,是個健談風趣的人,他很會帶動氣氛,也是個很好的聆聽者,讓洛陽感受到聊天的樂趣,直到又換了壺新茶,他才說:「抱歉,我去趟洗手間?!?/br> 敖劍拐進走廊后,神情立刻變了,銀眸冷漠,掩住了剛才的溫和氣息,打電話給無影,說:「再查一下林樂,盯緊他?!?/br> 敖劍很少用手機,都是直接以靈力召喚,所以無影馬上知道主子在不快,而且不想讓洛陽知道,才會特意用手機跟他交談,說:「是?!?/br> 「那個流言起端不必查了,既然有人看不順眼,那就由他來吧?!?/br> 無影不知敖劍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不過不敢多問,又接著說了聲是,敖劍又道:「傳令下去,天下修羅,戒殺之律自今日起廢?!?/br> 自從千年前二皇子瓏天的勢力被鎮壓,修羅界得以統一后,戒殺律令就一直存在了,用來壓制修羅的好戰和嗜血,這條戒令維持了上千年,沒人敢破,沒想到有一天敖劍會自己解令,這讓無影又吃驚又好奇,想起跟隨主子征戰的輝煌過往,不由一陣興奮,敖劍嗓音中透著多年不見的冷漠殺氣,直覺告訴他修羅界即將有場大戰,而殺戮正是作為修羅最喜歡的游戲。 「是!」無影大聲說道。 敖劍很滿意,又交待:「這件事暫時別讓洛陽知道?!?/br> 這句話讓本來因戰事即發而興奮不已的無影立刻蔫了下去,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心中那位叱吒修羅的主子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了,如果修羅王的殺戮是建立在不讓洛陽生氣的前提下,那這樣的人還配再統治修羅嗎?他無比擔憂地想。 敖劍回到座位上,見洛陽正在跟店員叫點心,對于他的喜惡,洛陽顯然比他更了解,點的都是他喜歡的食物。 「您去了很久,所以我都重換了?!孤尻枎退麏A著點心,說。 「有那么久?」 有時候太親近也是種威脅,敖劍微笑回復著,心里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 不過洛陽沒多問,笑道:「是啊,雖然您是修羅,但以凡人形體留在人間,縱慾過多的話,還是多少會被影響到,要去看一下嗎?我們醫院的外科對治療腎虛等病癥很有經驗?!?/br> 難道他的私人醫生不是洛陽嗎? 「你想表達什么,醫生?」敖劍微笑回道:「如果你是嫉妒,那我可以告訴你最近我一直都在禁慾中,如果你是擔心,那身為私人醫生的你幫我檢查一下,不就一目了然了?」 「抱歉,這類病癥不是我的強項?!?/br> 「我不介意給你當實驗品?!?/br> 「公爵,您不需要這樣自我犧牲的?!?/br>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身為惡神修羅,怎么可以這么大言不慚地談論佛道?洛陽被茶水嗆到了,承認在辯論上,自己不是修羅王的對手。 兩人離開餐館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夜風透著涼爽,敖劍提議:「去看夜景吧?」 「好?!?/br> 對于敖劍的決定,只要不是太過分,洛陽一向都是服從,這已經成了習慣,只是對今晚他的行為略感驚訝,突然有種想猜透他心思的衝動,于是爽快應下。 敖劍把車開到了臨近山上,山勢不是太高,不過還是可以俯覽到部分夜景,偶爾有零星煙花竄入空中,在瞬間的光華閃爍后淹沒進黑暗。 「你如果困了,可以睡一覺?!?/br> 「您帶我到山上來,然后讓我睡覺?」洛陽想笑。 「其實我只是希望在欣賞夜景的時候,有人在身邊陪伴?!?/br> 洛陽默默品著這句話,黑暗,永遠都會帶給人孤寂的感覺,但是對于在修羅界生活了上千年的他來說,這已經不算什么了,他只是覺得有些傷感。 我也希望您在期待有人陪伴的時候,永遠都想起我。 洛陽在心里默默想著,卻微笑說:「這么漂亮的夜景,在這里睡覺太可惜了?!?/br> 敖劍把頭轉向他,笑容在夜色下帶了幾分挑逗的情色,「聽你的意思,似乎是想在這里做些什么?如果你想,我不反對?!?/br> 閃亮銀眸注視著他,洛陽突然感覺心跳有些失衡,在特定環境下,特定的氣氛中,許多朦朧情感都會變成直接的剖白,當兩人的氣場頻率達到一致時,那一瞬間的感受毫無疑問,就是心動。 「其實我……」 看著敖劍越靠越近,洛陽怔怔著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現在的氣氛太溫馨了,拒絕無疑是最糟糕的回應,可是心很亂,對于即將發生的事,他有種怕無法達到對方的期待而產生的恐懼。 這么多年的追隨,他已經習慣了站在男人身后為他打點一切,也習慣了他對自己的依賴,但要再進一步,讓他們毫無隔閡地坦誠相對時,他又有些抗拒,因為愛跟其他感情不同,是不可以嘗試的,更不容許失敗,機會只有一次,關鍵在于何時去使用這唯一的機會。 洛陽眼簾微闔,感覺到唇上有暖意傳來,然后是臉頰,蜻蜓點水般的觸吻,耳邊傳來的輕笑聲,似乎在笑他的無措,他有些慍惱,想要推開對方,忽覺耳垂一熱,被敖劍的唇含住了,低聲安慰:「放心,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一切都解決了,我們再開始?!?/br> 話聲柔和,卻帶著鏗鏘殺氣,也許不明顯,但對跟隨敖劍這么久的他來說,可以清楚感覺出來。 洛陽身子一僵,只覺臉頰有些癢,敖劍的指肚沿著他的臉畔上下滑動著,像是一種調情,以優雅閑散的情致,卻僅此而已,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意思,于是洛陽也放松心情,坦然接受他的撫摸,因為他知道自己表現得越慌亂,就越會讓這位修羅大人開心,滿足逗弄自己的惡趣味。 「送你一樣禮物?!拱肷?,敖劍說。 「嗯?」 看到敖劍探身去后面拿東西,洛陽突然感覺心跳加快,他不喜歡胡思亂想,但在這種溫馨氣氛下,讓他感覺下一刻敖劍拿出戒指來求婚都很順理成章,雖然理智告訴他不可能,但感情上卻不自禁地繃緊了心神,有些好奇,還有些忐忑。 不過敖劍并沒拿什么戒指,而是從座位后面拿過一柄兩尺多長的寶劍,洛陽愣了愣,突然笑起來。 「怎么了?」 「沒什么,我以為您要拿戒指來應景呢?!顾麑嵲拰嵳f。 敖劍也笑了,「你想像力很豐富,不過我已經送你了,比任何戒指都珍貴的東西?!?/br> 「什么?」 敖劍沒有回答,而是把劍遞到他面前,說:「幫我舞回劍吧?!?/br> 劍鞘上鐫刻著雙龍盤旋的圖案,金黃醒目,各色玉石錯落有致地鑲嵌在鞘上和柄端,洛陽接過來,感覺手上一沉,寶劍比想像中要重得多,是玉石鑲嵌太多造成的。 「幾天前一個客戶送來的,我忘記了,一直放在車里,現在正好用上?!?/br> 「您的客戶真有錢?!?/br> 看寶劍的打造,作為裝飾品,它的價值相當可觀,可惜敖劍暴殄天物,看完后就把劍隨手扔到了車上,連盒子都沒放回去,洛陽有些惋惜,不過他在把劍拉出鞘時,馬上明白了敖劍不屑一顧的原因。 「沒有開刃的劍,不能稱之為劍?!顾g鈍的劍身說。 「拿在你手里,就是劍?!拱絼ξ⑿此?,似乎在鼓勵他為自己舞上一曲。 很久沒握劍,洛陽有些心動,慷慨應下,將外衣脫了,下了車,來到旁邊空地上,拔劍亮在自己面前。 劍身在夜空中閃過銀光,洛陽掩住了臉上的微笑,在做完亮劍開式后手腕一抖,頓時劍氣飛花,在周圍劃過一道銀芒。 敖劍靠在車門旁靜靜觀賞,飛舞的劍花,迅疾的身姿,在不太大的空地上創出一道凌厲氣勢,附近青草被氣勢帶動著,急速晃動起來,四周但見劍光飛旋,將洛陽的身影環在當中,這已不是舞劍,而是御劍,哪怕是柄沒有開封的寶劍,在他的駕馭下,也同樣凌厲生風,夜色如墨美人如玉劍氣如虹,彷彿這句話就是為洛陽量身定做的。 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洛陽,溫和又凌厲,謙遜又傲氣,這樣彼此矛盾的個性交匯在洛陽身上,就變得順理成章,彷彿缺了哪一部分,都構不成完整的他。 敖劍看著在劍光中穿梭的身影,畫面妍麗飛揚,恍惚跟時空中某個場景交疊重合了,同樣的劍氣飛虹,不同的是滿天飛舞的殷紅梅花,被血染紅的顏色,潑墨一般的,點綴在淡漠的山水畫卷上,那個時刻的絕艷慘烈,不輸于他在修羅界里任何一場對決。 那一刻洛陽身上散發出來的殘忍和霸戾氣勢,就這樣在不經意中刻上了他的心頭。 劍越舞越快,劍與人已經完美融合到了一起,帶著冷漠蕭殺的戾氣,劍光中夜色似乎在慢慢變亮,光影迅速飛舞著,將敖劍帶回千年前那個梅花爛漫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