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度落地鏡子。

    粉色的貼身馬甲，把她的腰身勒成難以置信的s型。

    從背，腰，到屁股的曲線，優美而圓潤。

    嫵媚而單純，簡潔卻又奢華。

    真得很美，如同公主一樣的美麗。

    但這美麗，不屬于我。

    難道這就是她留下來的理由？

    在盧佳的身邊做一個公主，而不是回到我身邊，面對完全未知的未來。

    我給不了她婚姻，給不了她孩子，給不了一個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那一刻。

    我們踏不上紅毯，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甚至無法在主的面前發誓一生一世。

    作為一個男人，我能給我最愛的女人什么？

    像兩只鼴鼠一樣，躲在不見天日的地下，默默的老去？

    「伯母讓我們上來叫你們準備一下，一起去聽新年音樂會?！刮业穆曇舻?。

    鏡子里的她，像朵掛著露水的櫻花，柔弱無骨的靠在盧佳懷里，看起來可真幸福。

    「知道了，我們一會兒就下去?！贡R佳答應著。

    音樂廳的vip休息室。

    盧佳忙著和人打招呼。

    龍豫貼在盧mama身邊，儼然一幅女兒的樣子，陪著和一群婦人小姐的互相說著恭維話。

    龍珠誰也不認識，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喝茶。

    沒有人將她介紹給別人。

    這樣的氛圍，實在不像是要訂婚的兩個人。

    我靜靜的看著這一切，試圖看清這平靜無波的表面下隱藏著什么。

    「嗨，翔，meimei，你們也來了？」艾琳走了過來，勾住龍珠的手臂，「meimei，恭喜你。還有幾天？」

    「呃……」她偷偷把手臂抽出來，「還有三個禮拜?！?/br>
    「你怎么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興奮呢？」艾琳用肩膀輕輕撞她一下，「婚前綜合癥？還是你不想嫁??？唉，翔，你這個做哥哥的，meimei要嫁人了你也不提起點兒精神。怎么？舍不得？呵呵~」

    是啊，怎么舍得。

    座位的順序是盧mama特意排的，她把最正的位置給了自己兒子，這無可厚非。龍珠和龍豫一邊一個挨著盧佳。而盧mama反常的把小豫兒放在了身邊，讓我挨著龍珠坐在了龍珠的左手邊。

    無論是在餐桌上，會議桌上，還是這樣的場合，座位的安排是有講究的。

    盧mama是長輩，理應坐在主位，她選擇退居一邊，顯然是想凸顯自己的兒子。

    盧佳今年博士畢業，二十六七，繼承家業已不算早。盧mama大概是不想讓別人當盧佳還是附屬于父母的孩子，準備傳位的姿態明顯。

    而讓小豫兒坐在她和盧佳之間，這是想要外人誤解，小豫兒才是準兒媳么？

    難道是盧mama嫌龍珠在這種場合拿不出手？

    meimei啊，你和盧mama談話的決定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你本要放棄，卻又堅持？

    為什么你甘受擺布，讓位他人？

    才剛聽完開場曲，她就尿遁了。

    剛好艾琳回頭看過來，我和她招招手，跟盧mama告了個罪，追了出去。

    這種場合，的確不太適合她。

    艾琳也跟了出來，低聲問我：「怎么了？」

    我搖搖頭，接過她遞給我的大衣，「我也不清楚?！?/br>
    「不是說要訂婚了么？怎么好像弄錯了人？」

    「我不知道?！?/br>
    仿佛漂在海上的人看到了大陸的形狀，我追上遠處那個熟悉的背影。

    「龍翔?！拱赵谖疑砗蠼形?，說了一句什么，我沒有聽到。

    現在我眼里，只有那個小小的背影。

    她穿著一件小禮服暴露在冬天的寒風中，走出去不算近的距離。

    我追上她的時候，她已經凍得開始瑟瑟發抖。

    大衣都在休息室的寄放處，艾琳見我出來都知道幫我拿，她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去領。

    我剛要抬手叫她，她突然回轉身，一頭扎進了走在她身后的我的懷里。

    我以為她知道了我在跟著她，她卻看也不看，向后退去?！笇Σ黄稹瓕Σ黄稹?/br>
    我脫下大衣，罩上她冷到縮在一起的肩膀：「不要再一個人跑掉了，好么？」

    坐在出租車的后座，暖氣緩緩溫熱了她僵硬的身體。

    車內的空氣里只有收音機里耍貧嘴的一男一女倆個dj的聲音。

    她低頭揪著大衣上的扣子，不敢看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機在振動也不知道。

    我伸出手，她的睫毛隨著手指的靠近恍惚抖動。

    「給我?！?/br>
    「??？」

    「手機?！?/br>
    「噢?！?/br>
    她手忙腳亂的從手包里掏出手機。

    是盧佳的電話?？粗鵁善辽夏莾蓚€閃動的字，她很緊張。

    「我來吧?！?/br>
    她沒有動，只是看著那兩個字發呆。

    振動停了了下來，未接來電的數字蹦多了一個。手機休息了兩秒，繼續不知疲憊的抖動起身體。

    我不等她回答，直接把手機拿了過來。

    「你個小sao貨，為什么不接我電話，又跑哪里幽會去了？」手機里盧佳的聲音好大，連司機都忍不住從后視鏡里看了我們一眼。

    原來他就是用這樣的口氣和她講話。我心中的火又冒了起來。

    「盧佳，是我?！?/br>
    「我就知道你們在一起?！闺娫捘沁吢猿聊巳?，盧佳的聲調也降了回來，「你們會不會太過分，今天是新年音樂會，大家都在，你們就這樣走了，你們把我當什么？」

    我們把他當什么？他們又把龍珠當什么！

    「龍珠身體有點兒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家。和盧mama說聲對不起，希望你們能享受今天的音樂會?！?/br>
    「享受？我還真他媽的享受……」

    我掛了電話，看著窗外發了會兒呆，轉過來問她：「meimei，你真的決定要留下來跟盧佳訂婚么？」

    她垂下頭。

    剛才試禮服時候的恩愛都是演出來的么？

    她究竟在盧mama那兒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對我說，她要留下來和盧佳訂婚？

    我伸手將她摟過來，讓她靠在我懷里，感受到她慢慢的平靜下來。

    我摩挲著她的頭發，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你不需要委屈自己。我只是想幫你找一個好的歸宿，并不想逼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如果盧佳對你不好，那我們就離開?！?/br>
    「他其實一直對我挺好的?！?/br>
    「是么？」我推開一些距離，低頭看著她，突然發問：「他對你好么？那為什么你會不開心？為什么你要離家出走？為什么盧佳會和小豫兒突然走那么近？」

    「那……那都是因為我不夠好，是我任性，是我總惹事，是我不完美，是我不招人待見……」

    「你不用瞞著我，我看得清。如果我給你選擇的路只是讓你受委屈。我忍受的一切，豈不是白費?！?/br>
    「我不委屈?！?/br>
    「是么？那你看著我?！?/br>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然后我吻了她。毫無預警的。

    嘴唇上柔軟的觸感，鼻息間溫熱的呼吸，還有緊緊摟著我的手臂告訴我，我沒有做夢。

    她閉上眼享受著這久違的親密，回應著我的溫柔。

    可是她還是推開了我們緊擁的胸膛，躲閃著我的目光。

    我嘆了一口氣，貼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對么？」

    摟著她的手臂，我隔著襯衣感受到她劇烈跳動的脈搏。

    「meimei，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不是親兄妹，你還會拒絕我么？」

    「我不知道?！?/br>
    「如果我們不是親兄妹，你會不會跟我走……我們結婚，我們生個可愛的寶寶，我會努力工作養你們……」

    「哥，不要說這么不著邊際的如果好不好?！?/br>
    「并不是不著邊際，piggy，其實……」其實我們應該去做一次dna測試。沒有希望的希望。

    「不。哥?！顾驍辔?，「就讓我做你的meimei好么？一輩子……」

    我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這就是你的選擇？」

    她拼命狠狠地點頭。

    我一次又一次的試探著把她從盧佳身邊帶走。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我。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么？

    在她的堅持下，我把她送回了盧家。

    我給她放好了熱水讓她洗澡，進廚房給她熬糖水。

    發燒才好了沒多久，不能再病了。

    門口有摔門的聲音，是盧佳回來了。

    我知道他在氣頭上，不想她再受委屈，忙把爐子上的火關了，三兩步追上樓去。

    她在洗澡，臥室鎖著門，盧佳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敲敲門，「meimei……我可以進來么？」

    「有事么？我們在忙?！贡R佳只穿一條內褲，把著門口，歪著頭，一臉挑釁的看著我。

    我忘記了，他們的臥室之間，壁櫥是相連的。

    「……龍珠……她不太舒服，我給她端了一碗姜糖水來……」

    「她又沒來事兒，喝姜糖水干嘛？」盧佳半靠在門上，故意錯開身子讓我看到手忙腳亂拿被單往身上裹的她，還有地上濕漉漉的西裝。

    我咽了一口快要竄上頭的火氣，「她……回來的時候著了涼，應該好好休息，否則會生病的?！?/br>
    盧佳陰陽怪氣的，「噢，原來是回來的路上才不舒服的，我還以為她不舒服才逃回來的呢?！顾淹虢舆^來，「謝謝你~對我~的女人這么關心。還有事么？沒事就不要打擾我們了?！?/br>
    「還有，」我伸手擋住盧佳想要關起來的門，幽幽然看向她，「我把龍珠交給你，是要你好好對她。如果你不懂得珍惜，我會帶她走?！?/br>
    「我對她不好么？寶貝，你跟你哥說我對你不好么？」盧佳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她禁不住一哆嗦，連忙搖頭。

    「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一定會好~好~疼~愛~她的?！?/br>
    盧佳又想關門，我依舊扛著不讓他關。

    盧佳沒耐心的干脆把門大敞開，手里的碗順勁兒往地上一摔，「你這么喜歡看，那就開著門讓你看。讓大家都看看，看我怎么疼愛你meimei?！拐f著他就轉身過來拉她身上的床單，她死拽著不給。

    忍無可忍。

    我沖過來抱住盧佳，把他抵在墻上抬手就是一拳。

    「啊……」她驚聲尖叫，「哥，不要打他……哥……」

    我停下來，歪頭看著她，上下打量。她床單早就掉在地上，身無寸屢的抱著我的手臂。

    盧佳一邊順著墻壁滑下去，一邊笑著，「龍翔，你看到沒，她是緊張我的，她是在乎我的。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br>
    我嘴唇抖動，想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甩掉他的手，轉身離開。

    是我錯了么？

    我看著你在這個家里像個異物一樣格格不入。

    我看著你幾次想要逃離。在空無一人的破房子里一個人取暖。

    我看著你委屈求全，看著你改變自己。

    我承認我錯了，我舍不得你，我要你回來。

    可你卻再也不要回來了。

    你說讓我成全你們的時候，我成全了。

    你說后悔要回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懦弱的拒絕了。

    于是你就再也不回頭了。

    是為了懲罰我的不堅定么？

    我替你做的決定是錯，我順應你的選擇也是錯。

    我任性的留住你是錯，我不任性的想為你準備好臺階，你卻不愿下來。

    你已經愛上他了么？

    當你看到我的拳頭打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你心疼了么？

    一切都太晚了么？

    無論我怎樣努力，都已經無法挽回了么？

    我的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