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生
自10月上旬,日軍的炮火直指漳河對岸的安陽,國軍革命軍32,52軍沿漳河南岸布防,城門作為一城門戶,最后的防線,早已被把持的如同鐵桶一般。 周家一行人挨到天黑 ,一路摸著小路走到城門口。 他們遠遠的躲著看守的士兵,等走到家里下人約好的藏身地方,驚訝的發現那處垛子墻下,已經站了不少的人。 其中幾個,還是周老爺生意場上打過照面的人家。 這情形,可真是尷尬。 幾個大老爺們面上訕訕的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的轉過頭挨著家人站著了。 氣氛靜默的像要凝滯,無人交流。 但人心中的躁動,卻如將要滾的水,帶著渴望,愈發的難耐。 沒一會兒, 周少爺終于忍不住自懷里掏出了懷表,借著微弱的月光,辨清上面已指向了十一點四十七分。 他擰頭北望,緊閉的城門,在稀稀落落的燈光下,黑洞洞的,像張可怕的大嘴。 穿黑皮的巡警終于在所有人焦急的盼望中到了。 所有人跟著他悄摸摸走到了最角落的城門,這里平時是給那些腳夫開的,地上懶得打理,鞋子踩上去,一腳的臟泥臭水。 此刻,卻沒人抱怨,都豎著耳朵聽領頭人的吩咐。 ”出去了再黑也不能點火,點燈。別怪我沒說,小日本就離你們幾里遠呢。要是被望遠鏡照到了,那就你倒霉?!?/br> ”他們可不像俺們好說話,招呼都不打一個,啪就一個花生米?!?/br> 富商太太們被他嘴里可怕的后果嚇得面色煞白,下意識的直點頭,心里卻又猶豫起來。 這彰德畢竟還是沒有打下來的,十月初局面還好,聽說殺了2000多個小日本呢? 堅持了這么久,到時候要是真的太原那邊的援兵到了,說不定還能贏? 要不要冒這個險? 巡警擰著眉,看著這群想不清楚,到了最后還猶豫不決的“客人”。面上的嫌惡已經有些掩蓋不住了。 他出來已經夠久了,大家都一樣分錢,就他被推出來帶路,要是被國軍發現,那可是要遭的。 ”我說,還走不走了?!?/br> 巡警用警棍頂了頂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的胸膛。 ”那錢可是不退的!“ 那可是一筆不菲的價錢,這幫黑皮精明,不要鈔,都是要金條的。 有些人一算,暗地咬了咬牙。 還是決定要走。 越是精明的人有時候反而會因為點蠅頭小利而跌大跟頭。 巡警哼了一聲,走上去和那門口守著的班伙說了幾句。 幾個人嬉笑幾句,城門終于慢慢悠悠的打開了。 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松弛。 穿過這道黑洞的城門,外面就是他們心心念念的地方。 守城的巡警懶散的靠著墻,對著這幫半夜逃命的人指點嬉笑。 突然有人像是看見了什么,騰的站起了身,捅了捅伙伴的胳膊,幾個人不顧富商們的抱怨像驅趕乞丐一樣奮力將他們往城外推。 ”黃皮來了! 黃皮來了!“ 眾人聞言,如聞洪水猛獸。 也不用抱怨了,一個個抱著包裹飛奔。 在城門堪堪將要關上的時候, ”把所有人給我攔下來,再跑,以通敵罪打死不論!“ 一聲令人膽寒的命令,奔馬馱著士兵飛快的將他們圈了起來。 馬蹄掀起來一陣夜半的寒風,所有人驚慌失措的擠成了一團。 差一點,就可以走了。 自由就在前面, 有個別不服管教還想突圍的,卻再下一秒被不留情面的槍座狠狠的敲擊腿骨。 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哪里遭遇過這樣的待遇,更沒想到國軍居然會這么不留情面。 被打傷的人,痛的倒地打滾,不住哀嚎。 女眷們哭求著,有些人反應過來抱住了士兵的小腿和馬腿,下人們拉著主子,還有磕頭求饒的。 場面一時之間混亂不堪。 啪! 凌空響起陣鞭子的聲音。 被抽到的人重重的跪了下去,脆皮崩裂,疼痛讓人忍不住吼叫,可抬眼看見馬背上那雙黑沉冰冷的眼睛,卻硬生生的將聲音咽下了。 所有人被趕到墻根,像被驅趕回圈的羔羊。 心驚膽戰的接受著馬背上強者的審判。 黑夜里,兵士們手里的槍管,腳下的蹄鐵幽幽閃爍著黑鐵的光澤。 沒有命令,無人開口呵斥。 可那威壓卻迫使著sao動擠挨的人群漫漫靜了下來。 萬籟俱寂里,遺光悄悄抬起了點被圍巾裹住的頭臉去看那馬背上年輕的軍官。 幾個月來,她與周紅天天收聽廣播,評論猜測前方的戰況。 不但大大開闊了眼界。 更了解在敵我雙方硬件設施差距巨大的情況下,能堅守至此,我方軍人所付出的巨大犧牲。 那絕不是像周老爺等口中所說的無能無膽之輩。 她因為懷著對本國前線軍人的好奇,目光便刻意極輕的掃過那馬背上為首的男人。 而下一秒,那張正巡視的年輕面孔卻突然轉了過來,分毫不差的盯住了她。 像被獵人攫取的獵物! 心臟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等回過神來,她趕緊匆匆的低下了頭。 軍官又掃了她一眼,仿佛確認了她沒有危險性后,便冷冷的將目光移走了。 ”你們是想要投奔日本人?“ 淡淡的口吻,可那話卻砸得人心頭一震。 周老爺等急忙自辯。 有的說投親,有的說回老家。 這些都是實話。 只不過,馬背上的年輕軍官卻無動于衷。 “你們是聽說日本人炸了橋,要過河。城守不住了,想要逃吧” 事實雖然是這樣,可畢竟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情。 能言善道,世故老練的當家們急忙否認。 卻都在軍官如刀槍鋒利的視線下噤聲了。 落針可聞的安靜里,他突然滿含輕蔑的哼了一聲。 所有男人仿佛臉上發了燒,皮子guntang,恨不得埋進衣領子里去。 “你們軍人保護我們老百姓不是天經地義嗎?現在城守不住了,我們不要你們保護了,想自己掙活路,這都要攔嗎?” 脆辣的女聲,突兀的耳邊響起來。 所有人只懷疑自己聽錯了,等抬頭四顧。 那開了口的女人昂著頭,眼神直勾勾的對視著和馬背上的軍官。 這可真是捅了天了! 遺光聽見身邊挨著丈夫婆婆站著的李應林小聲叨叨。 說這個皮貨店老胡家的媳婦。 是北平來的,一向覺得自己讀過書,眼睛長到天上去了。 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政府軍那就是披了軍皮的土匪,可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旁的人家也趕緊的往邊上挪了挪,怕到時候被誤傷了。 果然老胡家仿佛天塌一般。 胡家媳婦看著自家人撲扯自己,還有周圍人上趕著討好賣媚的樣子。 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城陷了是個什么樣的?你們不知道?” 軍官沒有回答。 胡家媳婦卻仿佛爆發了一般,掙脫了好幾個拉扯的家人, “我就是北平的。我告訴你們,日本人打開了城,每家每戶要派人去街上?!?/br> “干什么?干什么?” 她揮斷了丈夫想捂住她嘴的手, “去迎他們??!每個人一面小旗子。日本人的狗日旗,所有人得笑著,歡迎他們,歡迎他們把我們的人打死了,給我們做主人?!?/br> “閉嘴!” 公公看不下去了,揮起拐杖就要打下去,卻被媳婦突然轉過來的臉嚇了一跳。 她一把奪過家公的拐杖,一個近一米八的大男人竟然生生后退了好幾步。 啪! 雞血紅的龍頭拐被重重扔在地上。 這個一向知書達禮的女人,此刻蓬亂著頭發,爆發出的力量,讓所有人都驚訝了。 “我弟弟,聯合大學的學生。那拍照片的人要他笑,他笑不出來。日本鬼子嘴里說友好,扭過頭就殺了他!” 她拍著胸,發出彭彭的聲音,可那不能消解心里的苦痛。 她還在嚎叫,只是此刻,沒有人再評議她了。 “那照片拍給誰看呀!登在報紙上,給日本人,給外國人,告訴他們,看哪!我們多善良,我們不是來打仗的,我們是來和他們做朋友的!” “你們以為做狗就能活嗎?給塊骨頭就讓你們笑,男人被殺了,女人被jian了,他們拍拍肚子,大搖大擺的從你們頭上跨過去,你們還笑的出來嗎?” “我寧愿在逃的路上被打死,我也不要在自己家。舔著臉的想活下去,那些鬼子笑嘻嘻的叫你狗,可還是毫不猶豫的殺了你?!?/br> “嗚…嗚” 士兵們再聽不下去了,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她。 像拖著死狗一樣往包圍圈外走。 被仆人抱在懷里哄的小男孩,看著面目猙獰的母親被人拖走,顧不得心里的害怕,掙脫出去,哭著追喊 “媽…姆…媽…” 聽到兒子的叫聲,胡家媳婦死命的扭過頭去,淚水終于如決堤的水般涌了出來。 “活著!活著!” “夠了!” 軍官,終于發話了。 ———————— 之前亂七八糟還有自己拖拉,鴿了很久。 今天雖然姨媽來了很痛,可還是要給你們更新。 我想我的痛苦就只會留在2020了,2021我們都可以健康,快樂,如愿的! 大家都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