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前面是在辦什么宴會嗎?”遺光坐在梳妝臺前,鏡子里映射出一坐一站兩個女人。 花彩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動作輕柔的用白棉布一點點吸干濕發。 遺光有一頭又濃密又順長的青絲,每次洗頭擦頭,就是有下人幫忙,也要弄上很久。 花彩覺得干的差不多了,放下棉布,五指作梳,一下又一下,輕輕柔柔的從發頂順下去,少女的頭發很長,坐著的時候已經到了腰部,這使得她必須得彎腰才可以捋到發根。一遍遍直起彎下,她做的很用心,沒有一絲怨言。 她把手插進烏云般的發里,指尖穿過發叢,一縷縷的烏發如水般從指縫流過,未干的發絲涼津津的,溫熱的皮膚貼上去,舒服極了。 花彩凝視這匹緞子般亮澤的頭發,心下喟嘆,她感覺到人在看自己,抬起頭,鏡子里,遺光正注視著她。 那雙淺褐色的瞳孔,琉璃般的色澤,看久了,仿佛秋水般朦朧迷離,她相信,不論多么堅強的意志力都會分崩離析,顫抖的舉起雙手,一步步主動的沒入,這片致命的溫柔。 那雙可以殺人的眼睛,突然彎了彎,水波瀲滟。 花彩一驚,僵硬的松開了手。她回過神來,發現是遺光對著鏡子,朝她微笑。 “花彩?” 她說“可以告訴我前面舉行的是什么宴會嗎?” “已經開始了,我也走不出去,告訴我,也沒有關系吧?”她繼續說。 “我……” “花彩!”一個男聲打斷了她。 她回頭,管家瀨川正站在門口,陰沉沉的凝視著她們。 “我,我走了!” 經過門口的時候,她垂著頭,不敢去看瀨川大人可怕的臉色,想起自己剛才的猶豫掙扎,幾乎是落荒而逃。 “你想要干什么?”瀨川目送花彩的背影消失不見,抬腳步入室內。 遺光拾起桌子上的一把木梳,對著鏡子,慢慢的梳起頭發,仿佛看不見他似的。 這樣的挑釁,令他面色更沉,他緊走幾步,和服的袖擺甚至堪堪將要貼到遺光背部的衣料。 他像是一座憤怒的高山,塔立在纖細的女人身后,男性和女性身高體格帶來的差異,使他此刻充滿了壓迫力和危險的感覺。 對于主人的女人,做出這樣逾越的舉動,放在以前,一向將恪守規則當做第一信條的瀨川是絕對不會做的,哪怕,對方是他最厭惡的人。 “說話!” 聽著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命令口氣,遺光從鏡子里朝他笑了笑。 “打聽消息呀?”她轉過身,微微的抬起點頭,對上他俯視的視線“你不幫我離開,我自己想辦法還不行嗎?” 瀨川騰騰的后退了幾步,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的看著她,仿佛是好奇,她竟然如此大膽,將心跡直白的剖析給自己。 遺光的目光不退縮的直視著他,良久,他垂下了嘴角,“今天下午!” 他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便離開了。 遺光靜靜的坐在梳妝凳上,好一會兒,她轉回身,鏡子里照出一個烏發紅唇的女人。 像她,又不像她 會自由嗎? 心在問著自己。 …… 下午,所有人在為了晚上約瑟夫議員的到來做最后的準備。 葉竹明今天一大早就離開了,瀨川來找她的時候,她換上了一件青旗袍,坐在茶色的榻榻米上。 “走吧!”他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開了視線,轉身帶路,心里卻想著,她今天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了。 好像一朵開放在懸崖上的蘭花,這不是她應該盛放的地方,所以,也許歸位了,對誰都好。 他這樣想著,眼神悠沉,似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遺光垂著臉兒,一路上腳步匆匆的跟著瀨川。 眼見到了個角門,他立住了,叫來負責看門的人,吩咐他去找管事的,讓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帶上這個女人。他微微側了點身子,露出身后一點穿綠色旗袍女人的影子。 那下人畢恭畢敬的點點頭,也不敢多瞧,飛快的跑去了。 遺光站在邊上靜靜的聽著,看樣子瀨川確實是在幫助她離開的, 臨到了,反而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她輕輕撫摸衣擺,是和當初那件類似的款式。 有始有終,離開了這里,便當什么都不曾發生過吧! 她抬起頭,看著爬山虎攀援的綠墻,眼睛里有光。 ……………… 驚恐,晚了一點點,可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