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邂逅魔女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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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0日 第一章·邂逅魔女之夢 藤丸立香很清楚這是多么荒唐而禁忌的舉動。 閣樓的深棕色木地板上被清理出桌面大小的空地,以魚血畫上了令人聯想到 中世紀煉金術的圓形術式,自圓圈的中心放出的暗光逐漸化成鮮紅的光幕,將空 氣中飄落的塵埃照得通亮,那模樣就如科幻電影中的投影星圖般空靈而虛幻。 少年的右手顫抖不止,不知是因為方才黏滑腥咸的觸感還是對接下來所發生 一幕的恐懼。黏附在手背的血漬之下已刻上了三枚鑰匙狀的紋樣,發著與脈搏同 步明滅的光芒。 視線為了緩解緊張而四下游走,最終定格在周圍堆積的雜物上,蛛網塵埃的 書架上那些泛黃的書籍在蟲食鼠咬之下已是殘破不堪,與塵同色的蠹魚在破洞里 鉆進鉆出,仿佛啃噬書籍尸體的蛆蟲。 若是讓父親看到他視若寶庫的書房被如此糟蹋,沒準自己會挨一頓揍…… 不不,重點錯了,天不假年的父親絕想不到自己會被卷入這場死亡游戲,他 看到這場面肯定會先因走上不歸路的兒子而凄入肝脾吧。 總之,要開始了…… 咒語誦畢,紅光隨即熄滅?;璋档拈w樓上卻是多了一個女子。 這女子年紀大概未滿三十,一襲紫袍外還系著連帽的玄色斗篷,但即使穿著 如此嚴密也難以盡掩其曼妙的身段。那遮住大半臉龐的兜帽上嵌以金質的花飾, 蘭蕙的造型華貴而不艷俗。行路時步態如蛺蝶穿花般雍容閑適,縱然不見其面亦 不減其清雅。 「小子,原來你有這本書啊,呵呵,真是……」 也不見女子身形如何移動,眨眼間已到了立香跟前。她袍下的一雙蓮足未著 凌波,赤裸的足背與腿脛不時顯露而出,在黑暗中透出淺淡如粉晶的光澤。 「很抱歉,那個我并沒有看過?!?/br> 放在書架第二層的被女子抽了出來,她將它撣去灰塵,翻 弄兩下后放回了原位。 「說不定是它讓你喚出了我哦,小子?!?/br> 「我想這個儀式還不至于這么不靠譜吧?Caster.」 「呵呵呵……雖然作為魔術師根本是不入流的水準,但看起來挺聰明的啊?!?/br> 「我不是魔術師?!?/br> 「沒什么區別,對我來說不管是什么御主性能都不會有變化?!笴aster臉上 浮出鄙夷不屑的冷笑。與其說她嘲諷的是這少年御主,倒不如說是在嘲諷這個時 代的所謂魔術。 「哦,看起來我像是對Caster無關緊要的人呢?!埂负芸上н@一次的我不會 在乎任何召喚者呢……哪怕是頂級的御主也一樣?!埂府吘故潜撑训哪瓚?/br> 該就是這樣吧?!?/br> Caster上揚的唇角抽搐了兩下,貝齒輕軋出聲。這少年細微的自言自語可沒 有逃過神代魔女靈敏的聽覺。 「……哼,放肆的小子?!?/br> 「哎喲……抱歉,抱歉……我可能說了錯話……我知道你的故事,所以才… …」 被用力揪住臉頰的立香連忙向Caster道歉,即使有厚重的兜帽相隔,少年也 能感受到她瞳中火焰般的怒意。 「真敢說啊,小子?!埂竼琛热粺o論如何也沒辦法讓你聽我的話,我也 就不想一板一眼地和你聊天了……」 「令咒呢?我可是沒有對魔力的Caster哦?!?/br> 少年見謊話被Caster直截了當地戳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即使是非攻擊型的寶具,扎在身上也會很痛吧……我不想你有多余的傷痛 發生哦,Caster,如果真的必要……」 「就直接對你動手嗎?呵呵……」 Caster嘴上雖是威脅,心里卻對這個洞徹自己策略的御主有了幾分贊賞。 「拜托你不要這么做……Caster,我也怕疼?!埂改敲茨阌X得對一個壞女人 先是挑釁又是求饒,會有什么下場呢?」 jian笑著的Caster向少年展示起手中之物,赫然便是一把利刃。 「喂喂,完全被你誤解意思了啊,我只是實話實說啊Caster……我知道你的 故事,在召喚出你的那一刻就了解了全部;因為你那特殊的寶具我也很難束縛于 你,再者……」立香一邊為自己申辯,一邊貼近面露戒備的魔女身前。近觀少年 才發現Caster并不似預想中高大,倒比自己還略矮了幾寸,大概是她頭戴的帽子 令自己產生了錯覺吧。 「我也不希望讓你和其他人受到除戰斗以外的傷害,或者我自己死掉……嗯, 希望Caster理解?!笴aster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露出那標志性的冷笑。 「讓我考慮考慮,因為我討厭 小白臉?!埂竼琛パ?!」意識到所言為己 的立香頓時有些面紅耳赤,為緩解尷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幾步,卻是沒注意到身 后蒙塵的書架,嘭地一聲撞了上去,黏了滿頭滿臉的塵垢。 「噗嗤……不過御主你嘛……也算是有趣的人呢?!姑靼淄ㄟ^了某項考驗的 少年撣凈身體,對著忍俊不禁的Caster報以微笑。 「那么,Caster,美狄亞小姐,是否能容忍我作為你這一次的御主呢?」 「既然由你喚出了我,那么這種事情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埂鸽m然我對 魔術根本就是個門外漢,但我也會盡全力協助你的,Caster.」 Caster摘下右手的手套,頓時便散開陣薄荷也似的暗香。這香氣幽雅而甜潤, 但也裹挾著令人微戰的苦澀與寒冷。 「那么我也期待一下咯,小男孩master.」 染作堇色的朱唇貼近耳畔,施以蔻丹的玉指撫在頰邊,既為人妻又為人母的 Caster嗓音本就成熟嫵媚,此番為調戲立香故作媚態立時收效。要知道觀賞未經 人事的少年男女為自己的言靈所縛,以致低眉垂眼,面紅筋漲的羞態,于她而言 可是一件樂事。 「嗚嗚啊——」 是時候了,Caster略微掀起帽檐,讓立香得以窺見她陰影之中的面容。 也不知那容顏是有何等魅力,只將少年看得像尊塑料模特那樣雙目發直,張 口結舌地呆愣在原地,竟是有些癡了。 「呵呵……雖然剛才還很沉穩,但果然是個小孩子啊……」 「Ca…Caster,我會盡快適應的……一定?!?/br> 「這樣或許更好哦,啊啦~你是沒和女孩子談過戀愛嗎,真的很不擅長呢~」 Caster細致晶透的五指摁上了立香下頜,那掌心的肌膚滑膩似酥,細潤如脂, 簡直勝過未灑米粉的和式大福,令少年在害羞之余極是受用。談笑間這香潤玉溫 的觸感已自下而上地掠過立香面頰,一抖尾指將他疏松的劉海撩開。 「嗚?。。?!Caster別這樣??!」 「話說回來,御主,我很好奇你這一點?!?/br> 「什么啊?!?/br> Caster與立香并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熟悉完屋子布置的她已初步建成了魔 術工房,正如在過去的某座寺廟那樣。 「你是如何在不使用圣遺物召喚的情況下知曉我身份的?還有我的寶具也是,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知道這個吧?」 Caster本以為立香是通過相關故事而了解的自己,但轉念一想他剛才否 認過這一點,模樣也不像是在撒謊。 她將[萬符必應破戒(RuleBreaker)]握在手中,朝著立香晃了晃。這法 寶的刀刃作閃電造型,青藍的色澤就如上好的歐珀般流光溢彩、美麗非凡,但那 刀身較之尋常短劍短刀還要細短上許多,實在是讓人懷疑能不能用于實戰。 「其實我根本不清楚……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能作為非魔術師參戰……」 立香向Caster講起了最近發生的各種怪事。獨自走夜路被綁架、第二天在家 里醒來、發現手上的令咒、知曉召喚儀式的步驟…… 以手支頤的Caster思考起少年的遭遇,等到少年講完她便開口說道:「嗯… …也就是說,你被強制灌入了這些資料……」 「是的,但關于Caster你的事情是在召喚那一刻才知道的,剛醒來時還不記 得?!?/br> Caster沉吟片刻,饒有興致地打量起少年來。 「有趣,估計是使用魔術回路時激活的自身屬性在起作用吧?!?/br> 「魔術回路?Caster,我記得你說過我根本算不上什么魔術師吧……」 「呵呵……魔術回路只能魔術師擁有嗎?那個綁架你的家伙可也算不上魔術 師哦,你迷迷糊糊聽到的那些話證明他也只是個對魔術世界管中窺豹,略微學了 一點歪門邪道的普通人,他為了逃避圣杯戰爭把令咒轉讓給了你,同時也讓你的 資質得以顯現了?!?/br> 「所以,我真的有那種回路?那……」 「別妄想太多,御主,那種質量的回路就算在這個神秘稀薄的時代都是下品 哦,只是嘛……」 「?」 立香并不介意Caster殘酷的評價,他在這方面本來就沒抱多大期望。 「看破的屬性倒是很方便啊,不知道和Ruler的從者的真名看破比又如何呢?」 「Ruler的……等等你是說這是和從者技能一樣的屬性嗎?」 「或許吧,也可能只是看透與自己契約事物的屬性,不管怎樣功能也只限于 此了?!?/br> 「真是太好了,Caster.」 「哦?你應該已經明白 這種程度的能力還算不了什么吧?!?/br> 「是因為除了令咒之外,我還是能幫上Caster的忙啦?!?/br> 少年攥起雙拳,綻出那與Caster截然相反,充滿孩童式正義感的溫煦笑容。 「呵,還是乖乖躲好為妙哦,御主。我也算不上多么強大的從者,遇到大災 大難的……可沒辦法保護你?!?/br> 「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可靠的從者啊,Caster小姐,我必須信賴你?!?/br> 「啊啦~你這張臉可真是像個戰士的模樣呢,嗯?小男孩master.」 Caster秀眉上挑,口中略顯輕佻地哼了一聲,只是這番言語的感覺已不再是 神代魔術師對初學者的嘲諷,更像姐弟間溫情的互相揶揄。 既是生死與共的同伴,又是同處一個屋檐下的異性,這充滿了ACG風的展開 怎能不激發出少年的萬千思緒,在Caster出言撩撥之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嗚…拜托……」 是夜,月暗星沉。 【什么?我這是……夢中?怎么可能……】一般御主的夢境會與從者的生前 記憶相聯通,比如立香就可能會做如同觀看那本落滿灰塵的戲劇選里最為著名的 一節,名為的歌劇表演的夢。 視角在短暫的黑暗后切換成了一片灰黃色的沙漠。這一望無垠的沙漠表面凹 凸起伏,滿是狂風席卷所致的波紋,目力所及之處別說綠洲,就連枯枝荊棘都沒 半根。不遠處的幾片水塘倒是碧藍如鏡,但會在這等寸草不生之地出現的大水塘, 若非海市蜃樓便是難以下咽的苦鹽堿水了。 然而就在這樣的地獄之中,還是有著人的身影。 立香一眼就認出了身著絳紫長袍的女子,此刻她手撐錫杖,腰系水壺,正深 一腳淺一腳地在這沙漠中跋涉??v然Caster也曾隨前夫出海歷險,可她粉妝玉砌 的肌膚怎能經得起這等猛烈的炙烤,裸露在外的臂腿上盡是鮮紅皸裂的傷痕,瞧 著令人觸目驚心。就在她的身后,科林斯城那暗褐色的高墻隱約可見。 過去的Caster貴為王女,有著美滿幸福的家庭,卻因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而 將這一切化為烏有,最終負上背叛之魔女的惡名,落得客死他鄉的下場。后世對 她的傳奇故事雖褒貶不一,但究其本身也只是個為命運所玩弄,可悲亦復可憐的 女人。 放下處于旁觀狀態的立香暫且不題,視角再轉到沙漠中的Caster身上。 「咳……真要命啊?!?/br> Caster啟開水壺漱了漱口,暫時緩解了喉中的刺痛。 「……有人?」 她耳邊突然響起沉重的足音,一轉身便見到有個灰影正向自己追擊而來,那 身形如追獵的游隼般忽起忽落,著地時卻總是濺起大蓬的黃沙,毫無身輕如燕的 高手風范。也不知是空有蠻力的匹夫還是菁英在示敵以弱。 四周只有這一名追兵,看來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哼,啊……?喀嗚……咳咳咳咳……!怎么會……啊呃!」 Caster將張開的右手對準來人,頭頂立刻浮現出紫色的攻擊術式,可那圓盤 形的法陣才展開了三分之一,便隨著她劇烈的干咳化作紫霧消散。 魔術回路因為體能的虛弱而失控,紊亂的魔力在血脈中撕扯咬噬,由內而外 地侵蝕起Caster的rou體。這魔力逆流的疼痛如火燒電擊般強烈,即使是青年壯漢 尚且難以忍受,更何況是Caster這久居深閨的女子。 「嘎……啊……咳……啊啊啊……」 滾倒在地的Caster雙眼圓瞪,像條離水的鳉魚般在地上扭動掙扎。她張開口 企圖詠唱治療的魔術,卻是在一陣咳喘后嘔出了大串黏糊糊的鮮血。魔力侵入神 經,污染四液,淚水混雜著血水自眼眶中涌出,僵蠶似的十指抽搐著彎成詭異的 角度,看來要不了多久便是具死狀駭人的尸體。 那科林斯的追兵見Caster已然奄奄一息,步伐更加迅速,轉眼便趕到了她身 邊,左手利劍一轉向她后心扎下。 刀光閃過的瞬間,Caster血淋淋的唇邊現出一絲詭笑。 圓形的術式突然浮現在追兵身前,射出一發亮紫色的光柱將他炸飛。 「哼哼哼……呼呼,是個趁人之危的差勁家伙呢?!?/br> Caster拍了拍身上的沙塵,沒事人似的站了起來。 術式轟殺追兵后并未消失,而是在空中翻身蓋上了Caster的兜帽,從頭到腳 地穿過了她的身體。那紫光閃過之處傷口立刻痊愈,連破損的衣物也像時間倒流 一樣恢復如常。果然剛才那副血rou模糊的慘相只是意在誘敵而已。 「呸……好痛啊……」 那灰袍的男人雖被Caster的光柱打中卻未致命,他 吐掉嘴里濺入的沙土,翻 轉身體以單膝跪下的方式平穩著地,站起的同時嘴邊淌下一注鮮血。 「咦?」 Caster兜帽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在城內作成魔術工房的她早就知道會有 追兵暗殺于她,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名追兵的身份…… 「伊阿宋……想不到你這軟弱的家伙敢親自來找我麻煩啊,哼哼?!?/br> 即使在預想之外也沒什么區別,這樣想著的Caster點明了來人的身份,又恢 復了那鎮定自若的狐貍式微笑。 「……親愛的,我并不想?!?/br> 男人的聲音本就有些沙啞,身受喪子喪妻的悲痛之下更是凄苦無比。 Caster向前踏上幾步,以便看清男人斗篷下半露的臉。 這男人額戴王冠,頸環金飾。相貌雖不可不謂英俊,但并非尋常武夫濃眉大 眼的陽剛正氣,而是細眼尖頜所致類似女子的陰柔秀氣。他左眼的眼眶鮮紅浮腫, 眼白上漲起一道道血絲,白凈的面皮上還有幾劃晶亮未干的痕跡,顯然剛剛痛哭 過一場。 「你為什么……」 「別跟我廢話了,到冥府去找他們過你的好日子吧?!?/br> 不等男人言語,Caster抬手便召喚出三枚術式將他包圍在內。剎那間紫光灼 灼、紫焰滾滾,熱浪所至連沙子都被烤成了黑色的凝塊,這樣高溫的光流轟在常 人身上必然是尸骨無存。哪知火光熄滅后那男人竟手持著一面不知從何來的銅盾, 連衣角都沒燒焦半分。 「好險啊……多虧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定會讓你向孩子們……」 男人嘆了口氣,又揮劍向著Caster殺來。 「帕爾修斯的盾嗎?你除了倚靠別人以外真是一無是處啊?!?/br> Caster嘴上冷嘲熱諷,卻也不敢硬接那劍刃。她拔出背后錫杖撥開敵劍,腳 尖在沙地輕點,已與男人拉開了距離。 盡管面前的男人在Caster心中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但如果真的和他刀劍相 向,恐怕會有不小的風險。再怎么說他也是大賢者喀戎門下的子弟,論武技還高 過自己,比起進行不擅長的白刃戰還是以遠程的魔術轟殺來得明智。 Caster手持錫杖護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詞,等到敵劍襲來她已身在半空。那 收攏的斗篷在咒語下像翼手般張開,銳利的邊角一展儼然便是只蝙蝠模樣。四枚 作為動力的圓形術式嵌在篷布之內快速旋轉,綻放出不祥的紫光。 空中的Caster右手一揮,從袍下射出四道光束,這光束射到男人身前便炸散 為細若冰雹,密如驟雨的霰彈,絕難以一面盾牌防住。身中數彈的他被打得像條 臘腸狗般跪伏在地,渾身盡是血rou燒焦的嗆鼻氣味。 「真是沒出息啊你這廢物,和小丑有什么區別?」 Caster收攏斗篷降落地面,旋身一腳將男人踢了個跟頭。 「把孩子們的命……還回來!」 也不知是不是喪子的刺激過重,往日膽小怯懦,只會坐收漁利的男人這次竟 然對Caster毫不畏懼,不顧自身重傷仍要和她拼命。只見他瞳孔通紅充血,口中 淌出狂犬似的白沫,想必精神已近異常。 「有本事就來啊?!?/br> Caster念起咒語,身體立刻化為紫蝶飛散,當她再次凌空出現時身周已多了 十余枚瞄準男人,蓄勢待發的攻擊術式,它們隨著魔力的凝聚飄忽明滅,發出令 人牙酸耳鳴的尖厲噪音。 「你……!」 「永別了?!?/br> 幾十道妖冶紫光同時激射而出,一輪停歇,一輪又至,狂轟濫炸的魔彈幾乎 將半個天空都染成了紫黑色。魔力釋放產生的氣浪卷起數米高的沙暴,就像小型 核爆的蘑菇云那樣令人望而生畏。等到光焰止歇時整片地面都被轟得凹陷下去, 那凹坑中卻連半點沙土都沒有,盡是黑黢黢瀝青樣的玻璃。這神代魔術的威力確 是今人難以望其項背。 一片未燒盡的灰色麻布從Caster面前飄落,她眉頭一皺,彈指放出火焰將它 化為了灰燼。 「哼?!?/br> 看著上一刻還是男人的焦炭堆,Caster并沒感到半點愉快。 沒錯,自己已經報了仇,科林斯城的仇人死的干干凈凈……可是,哪里還有 自己的容身之處呢。 去伊俄爾科斯城嗎?恐怕以這篡位幫兇的身份剛踏上領土就會被亂刀分尸吧。 回到科爾柯斯的故鄉?別胡想了,即使父兄能原諒自己,閉上眼睛后該怎樣 去見阿布緒爾托斯的冤魂? 流亡在雅典的廣大土地上?以這神族后裔的身份埋尸荒野,又是多么令祖上 蒙羞! 或許,她別無選擇。 沙漠的萬 物屏聲斂息,唯有Caster蝠翼的拍打聲與狂風的呼嘯聲四下回蕩。 用這樣悲涼的樂曲來為血債累累的魔女餞行,確實頗為應景。 「???」 突然一枚銀彈自被魔術轟炸過的坑中飛出,直追Caster面門而去。 「可惡……還沒死?怎么……??!」 這反擊來的驟不及防,但Caster并未因此而驚慌失措。她手腕一轉招出兩枚 與身同高的橢圓形術式,將其攔在胸前作為護身盾牌。哪知這銀彈的來勢兇猛之 極,射穿了兩層阻礙去勢依舊不減,情急之下她只好以施術的右手相擋,掌心立 刻血流如注。 「庫……這還難不倒……嗯呃!」 極速下墜的Caster忍痛念起治療的魔術,可話音未落右手傷口上便浮出一輪 紅色的術式,這術式在掌心一轉,擴散開的劇痛讓她半個身子都為之顫抖,這位 大魔術師知道自己是中了某種詛咒。 Caster中彈的部位在虎口偏左,傷及了控制食中二指的掌肌,此處受損她便 難以施展魔術飛行,眼看就要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見勢不妙Caster只得以左臂 揮動錫杖護身,在幾枚術式的托扶下有驚無險地降落地面。 「你這該死的魔女還是少得意忘形吧……哼哼哼哼……」 從廢墟中爬起的男人陰險地笑著,這嗓音與先前相比并不怎么相似,口吻也 和剛才悲憤之下還要極盡禮數大不相同,言語中傲慢跋扈,顯得異??裢?。 「啊呀!」 趁著男人說話的機會,Caster左手已從懷中摸出寶具,刺向傷口意圖解咒。 可那男人持槍的手腕一抖,還未入rou的刀刃立刻被銀彈擊飛。 「你……到底是誰!」 呼呼喘氣的Caster向男人怒吼道,這聲音她記得,只是…… 「我們是恨你這魔女入骨的人啊?!?/br> 不同的音色含著相同的憤怒,混在一起尤為駭人。 男人轉過頭來以右臉對著Caster,開始脫下燒焦的斗篷。 「你!你是……」 看到他真面目的Caster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見那男人的臉以鼻梁處為界,左右竟各有半張面孔。這兩張臉間以酷似魚 鱗焊的纖維層層固定,左側固然是Caster的前夫伊阿宋,而右側的臉則是褐膚藍 眼的中東人長相,半邊的金發不加修剪地披散至肩頭。仔細看去他雙手的指甲如 鷲爪般銳利,發烏的皮膚上還有不少青斑,簡直就像將兩具尸體縫合所造的科學 怪人那樣詭異可怖。 「怎么樣,想起來了嗎?」 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某個世界的某次圣杯戰爭中與Caster定下契約的御 主。弱小,暴發戶,損人利己,自負且自卑,這便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想要在圣杯戰爭這等殘酷的修羅場中脫身——不,暫時不奢求勝利——那良 好的主從關系無疑極為重要。當愚昧的男人將圣杯戰爭誤以為是他家鄉的雇傭兵 戰爭時,他的一只腳就已經踏進了棺材。 Caster本不想殺了他,可這家伙竟在自己面前炫耀以幼兒生命為原料提煉的 魔力,顯擺那低劣的現代魔術;甚至還出于忌憚將她的寶具封印,口述那無禮的 稱號戳痛她的逆鱗…… 那晚,熊熊燃燒的烈火讓男人一語成讖。 「還是換我來吧,你這窩囊的英靈……放心,我會讓你親手報仇的?!?/br> 「恨……嗬……」 男人伊阿宋的臉從牙根擠出怒音,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兩個最差勁的男人合為一體了啊……這樣才有膽子來跟我……嗚!」 還不等Caster找回寶具,由阿特拉姆主導的男人已挺劍攻到她近前?,F在的 Caster既無法飛行,魔術又打了折扣,無奈之下只好撿起腳邊的錫杖應戰。 「既然看到了帕爾修斯的盾,自然也就該想到他的劍了吧,哼哼哼……!」 Caster心里暗自叫苦,那錫杖本就不是適合近身的武器,何況又以左手使用 更加不便,幾回合下來便左支右絀,似乎難以為繼。好在她天性聰明,未能以杖 格擋的劍招便詠唱魔術防住,不時還積攢魔力放出幾發魔彈,雖處下風倒也不至 于立刻落敗。 「嗚呃……!該死的……」 男人像是被Caster搞得有些不耐煩了,竟然飛起左腿向她握杖的手指踢去, 這樣大的動作令他重心不穩,擊敵不成反被Caster以錫杖的邊緣割中了小腹,慘 叫倒地。 一擊得手的Caster不給對面翻盤的機會,她一口氣召出五枚攻擊術式,指揮 其像手槍抵住太陽xue處刑那樣團團圍住男人的頭顱,只需命令一下便將他轟成焦 炭。 「再見吧……呃,呃……?」 Caster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蓄力中的術式也隨即消散。 兜帽下的雙眼因驚詫而大睜著,她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只是感覺頭腦中一陣 暈眩,著地的雙足像踩在棉花上那樣疲軟酸麻,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雙手掌 心的疼痛在這麻木之下顯得尤為突出,更加折磨……雙手? [萬符必應破戒(RuleBreaker)]刺穿了她的左手。 【御主……那個孩子……嗚咕……】如果被Caster的寶具刺中,那么一切術 式包括從者的契約都會回歸原初,這一點她自己再清楚不過。身處夢境中的Caster 無法區分幻覺與真實,被這象征著「消失」的寶具刺中,勢必會想起才剛剛與自 己締結契約的少年。 Caster的指尖逐漸變得透明,衣袍的下擺開始冒出金色量子,這說明她體內 的魔力已經低到難以維持現界的程度,就算是瞬移這樣耗能輕微的魔術都無法施 展,更別說繼續戰斗了。 致死的手術正在進行著,即使沒有疼痛Caster也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從自 己體內割離,那是與御主殘留的鏈接。麻痹感從四肢蔓延至全身,癱瘓的軀體甚 至無法抬頭怒視那個丑陋的縫合怪物,很快就要變成一堆無意識的魔力殘渣。 【又要背叛了嗎……怎么能……唯獨這一次……不要…】溫潤如玉的少年面 容浮現在Caster面前,她想伸手去拉住他,可是睡魔的手指已經攀住了Caster的 眼瞼。 「好好睡一覺吧,等你醒來才會是真正的地獄……」 眼前的畫面定格在男人獰笑著的右臉,逐漸落入黑暗。 「你真是厲害啊,Caster,也真是……」 假意失手摔倒,借機刨出沙中的寶具,以此來斷絕自己和御主的關系再行契 約…… 這戰術還真是不錯,不愧是喀戎的學生。 「可惡??!」 啪—— 男人揮起一記耳光將Caster打倒。 「陰差陽錯召喚出Caster還就夠火大了,偏偏還是你這種下賤的婊子……」 惡毒的咒罵從高處刺下,可Caster竟像個低眉順眼的新媳那樣半點不加反抗, 只是坐在地上撫著紅腫的面頰,眼中滿是無奈與委屈。 「分尸兄弟,殘害夫兒的女人,還以為自己是什么英雄嗎?」 「御主,我……」 「記住誰才是御主,你這使魔?!?/br> 男人手背上的令咒發出紅光。 「我會…嗚…記住?!?/br> Caster打了個激靈,令咒自帶的約束效果令她胸口刺痛難忍。 「以令咒命令你,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使用任何魔術,一點點也不允許!」 「啊——」 這命令雖不是有意折磨Caster,但自頂至踵的魔術回路突然全部閉合還是讓 她一陣抽搐,無法施展魔術的她已與平常女子無異。 「畢竟你可是背叛的魔女啊,這點防備沒有,再莫名其妙死一次會很麻煩吧? 現在給我站起來!」 「嗚呃……」 明明可以用語言告知,但變為御主的男人還是動用了令咒自帶的強制力,看 不見的縛鎖提起Caster的腰肢,將她固定在神子受難般的姿勢。 【我只是…展示了力量而已……】沒錯,Caster只不過是看到御主以嬰兒的 生命提煉魔力,因為反感而展示了「可以不用這么低效(殘忍)」的手段而已, 可他卻在驚嘆之后對她發xiele出離的憤怒…… 因為技不如人而妒火中燒的男人,奴役Caster時的嘴臉充斥著施暴與凌虐的 快感,看著面前比自己技藝高出幾個次元的神代魔女低賤如豚犬的樣子他倍感愉 悅,對她的審判與報復才剛剛開始……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我的孩子……墨爾墨羅斯與斐瑞斯喲……今日父親便為你們報仇!」 左臉的伊阿宋目眥欲裂,提起寶劍斬向Caster的脖頸。 「慢著?!?/br> 褐色皮膚的右手抓住了持劍的左手。 「你干什么!」 「將這女人在睡夢中一劍殺死,你不覺得太過便宜她了嗎?」 右臉的阿特拉姆舔了舔嘴唇,那油滑的表情比起魔術師家主更像個浪蕩的登 徒子。 「……那又如何?她的個性我是知道的,寧可咬舌自盡也不會讓你從rou體上 羞辱她?!?/br> 「所以說你才會被她說成廢物,給我看好了?!?/br> 男人走近Caster的身前,躺倒在地的她已變成了半透明的虛影,眼看就要消 散。他舉起閃著紅光的右手,口中念起締結契約的誓言。 「滿盈吧,滿 盈吧,滿盈吧,滿盈吧,滿盈吧……」 藍色的光粒隨風而來,附在那Caster的虛影之上,毛玻璃似的人形上逐漸有 了肌膚與布帛的顏色,在契約成立之時被重塑為成熟女性的身體。 男人揭開Caster的兜帽,窺視著她那令少年失神的容顏。 女子雙手如祈禱般合于胸前,睡相恬靜而優雅。一頭雪青的長發不加捆扎地 垂至腰際,只在精靈樣的尖尖左耳邊留起了一條俏皮的發辮。她膚質雖為白種, 膚色卻是像瑪瑙玉髓般在白底上暈著淺淡rou粉,日光照耀下如同石灘上嬌妍的野 將離花。那保養精細的面上肌理細膩,頰潤頜尖;時常掩于帽中的杏眼柔美,瓊 鼻挺翹,微啟的絳唇還縈繞著春蘭吐蕊般的香氛,果真是能令歷戰勇士一見傾心 的美人。 「以令咒命令Caster!像過去慈愛的母親那樣收起一切惡念,活到這場戰爭 的最后一刻!」 三枚鑰匙